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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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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前记得很清楚是如何被师尊黑着脸拖回了流云宫。
那是他自幼时给长老使诈后平生唯二被罚抄书。
且抄的正是金刚咒,他太清楚自己身上带的那是什么东西,自然想要先去藏书阁拿真正的金刚咒来抄,不料整座流云宫被师尊设下了结界,他是哪都不能去。
最终只好寻到了千字仙君相助,开着镜像给自己一页一页翻动。
“你该委婉问才是。”镜像中的千字唯有一只手压着书角,他的声音通过镜像中传来,大致能瞧出他回了上天庭。
“师尊说坏了,我是想歪了。”离前说道。
师尊说一人无需二床。
千字轻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觉得碍眼呢。”
碍眼吗?不过那日自己捯饬时也有同感,离前心想。
看来他还没参透“金刚咒”。
离前快速抄着,但字迹仍旧清晰隽秀:“书上说大胆表态后再含蓄。”
“书上?”镜像中的手指动了下,“本君对上天入地的书籍倒背如流,你与我说说哪本书这般教人?”
离前握笔的手停了下,他哪敢说是在互市中买的《离前欲擒故纵术》话本,被笑话不说,若是被师尊知晓恐怕难逃一死。
所以他没回答千字这句话,而是道:“翻页。”
说着镜像里的手指动了下,又将下一页翻过来:“不急,慢慢抄,你师尊他这段时日未必抽得开身查验。”
“对了千哥,我听师兄们说师尊收徒,可曾知晓这段时日师尊提起过此事?”离前问道。
镜像那头似是在思考,良久后才回道:“平日不曾听闻说起,倒是提起过一人,说是长老极力推荐之人,各方面听说都出类拔萃。”
离前停下抄书,贴近镜像问道:“千哥,此人姓甚名谁?”
千字还未回答,只见镜像中的手被人抽走,离前靠得近听见一声千字低声和旁人说了句“别闹”,随后又胡乱给离前翻页回道:“有一人,唤公孙杰。”
还未等离前回答时,那头千字续道:“阿离你先抄着,哥给你找个徒儿来翻。”
说完便消失不见,离前甚至来不及去问其余的事情,少顷后就出现另一人在镜像中,离前收住不再问下去。
而是边抄边思考着他所提及之人,心想今夜要将经书抄完后,再去琢磨那话本的技巧。
知北游将角逐战一事与长老商议后,直至亥时才回到流云宫。
踏入流云宫时,比墨水味更早到面前的是一张脚下因开门而飘落下的宣纸。
他抬手将宣纸接住夹在指尖,双手展开边看边朝殿内走去,身后的殿门缓缓关上。
寝殿的地上七零八落掉着写满字的宣纸,殿内点满琉璃灯,映着案牍前捏笔趴着的身影。
只见离前整张脸都搭在了桌面上,未落的笔尖墨水滴落在宣纸上晕开大片,唯有平缓起伏的呼吸将宣纸断断续续吹起。
知北游无奈叹了声,上前将手中的宣纸轻轻放在桌面上,许是细微的声音扰到桌上的人,只见那堆起的脸颊动了动,低声呢喃。
“我等与众生,皆共成佛道......”
知北游双眸含笑,琉璃的光芒在他眼中显得更加柔和,随后见他轻挥袖口,敞亮的寝殿内灯火渐渐暗下。
他朝离前走上前,垂眸端详着还在蠕动的双唇,纤长的睫毛在眼下倒影出阴影,因趴着而堆砌起的一边脸颊此刻隐约可见被墨水上了色,他便是这样静静看了半晌才将人拦腰抱起。
盈盈一握的腰身,清癯修长的身子,竟无半两肉,让知北游不禁怀疑他在南虚门这一年里,他养了几百年的人,区区一年便被消耗剩这般模样,可是南虚门的人虐待他。
离前伏在他的怀中钻了钻,不安分的手一把扯住知北游的衣领,而后只见他似要寻一处舒适,拽着衣领便是乱蹭。
但那白皙的脸颊又不见蹭得干净,倒是越蹭越花。
知北游将他轻放至在床榻之上,但却一直不见起身,是以离前拽着他得衣领死活不放,近在咫尺地僵持在昏暗的床榻间。
“松开。”知北游轻声说道。
但熟睡的人只是皱了皱眉,不满地嘟囔了下,反倒是把人拽得更紧了。
知北游看着那黑了一边的脸颊,又是一声轻叹,索性坐在了床榻边,由着他拽着衣领,将他衣袍弄得凌乱。
随后在怀中拿出手帕,偏头扬手朝窗棂看去,指尖挥来殿外云海上的白雾入内,触碰到手帕时候化作水雾,简单地将手帕打湿了些,之后转身回来捏着手帕给离前拭擦。
离前熟睡时不算安稳,这是在南虚门时所遗留下的习惯,如今回来天池门一时半霎未能改得回来。
知北游见他睡得不安,挥手点燃了殿内的熏香,幻化掉手中的帕子,伸手扬去他眼角的碎发。
许是因点了熏香缘由,半晌后便瞧见离前微蹙的眉头舒展开,知北游竟也忘记移开手。
他不记得多少年他未曾这般还在夜里看着离前了。
似乎从寝殿中出现两张床榻开始,那是他为了要让幼时的离前摆脱自己早日独立起来的第一步。
但即便如此,后来他总是在夜里睡着睡着被窝就会钻进一个自带被褥的身子,不安地朝他怀里蹭。
直到迫不得已,他只能选择以修炼为由,去了流云塔中度夜。
初时流云塔外会有轻微的脚步声,还有细微的叩门声,他都知道那是离前睡得不安来找他。
但他仍旧心狠,选择闭关修炼不出,之后再出来时,已然发现离前能在床榻上自己睡了,只是他选择要多了一床被褥。
知北游的手在他脸颊怜惜的拂过,眸中有些落寞,直到身前拽着衣领的手支撑不住欲掉下时,他手疾眼快接住,最后轻轻放入被褥中,替他掖了掖被子盖上。
昨夜在流云宫,他看着离前那双着急的神色时,眼神中出现错觉似是回到了将他丢弃在流云宫独自睡觉的时候,谁知竟被问了那般荒唐之事。
他除了惩罚,也还是选择回答了他。
但心中却又因他开窍后的着急而起了涟漪,着实让他动摇了些许,或许真如千字所言,他不会忍,忍不了将自己养大的人拱手相让出去。
这一年,已是最考验他沉得住气之时,哪怕他从前突破为上神的瓶颈期也不至于用一年时长。
何况离前受伤,那是触及到他的底线。
他的耐心,全部给了离前。
灵根筛选日转眼便到,离前晨起伸懒腰时察觉身旁的被褥留有些许余温,还未来得及思索那头便被来寝殿打扫的仙侍们打断。
他起身询问两句想起今日的灵根筛选以及公开战,洗漱沐浴后前去了流云塔,得知师尊还在里头修炼便留了话离开。
他怀中揣着掌门腰牌,赶到了天池门的擂台处,悬浮在云海之上的擂台四周皆落座了许多门派中人,在侧面的一方高台上,数位天池门长老正在为陆续而来的仙士进行灵根测试。
离前来时测试时辰已过半,今日他穿的是普通弟子的衣袍,走在人群中仍旧还是被议论纷纷的多,他全然无视寻了一处绝佳位置坐下。
那是掌门之位旁。
虽然他挂出腰牌也能堂而皇之往掌门之位一座,但那会让他成为今日众矢之的。
喧宾夺主的行为,妨碍他今日前来的目的。
只是后半段的灵根测试似乎并未见有绝佳者,能称得上绝佳者的颜色会在仙士放手在灵石后出现金色,而上乘者的颜色则是红色,其余的便如眼下能见到的,蓝色或是绿色较多,而最弱的几乎是不显色。
离前依靠不了灵石找到那位被师尊称赞之人,索性往身边扫去一眼,遂见那日在回廊上收拾残局的弟子。
那弟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一道炙热的目光,转头搜寻片刻后才对上了离前那双意味深长的双眸。
弟子心中落掉一拍,只见离前朝他颔首示意过来。
谁知那弟子想起了掌门腰牌,以为是兴师问罪,见状连忙把身旁另一位女弟子推开,然后指着离前把人推搡着出去。
离前见他认怂,不屑地瞥了眼后等着那位女弟子过来。
这人离前有印象,便是那动了恻隐之心的女弟子。
“离、离公子。”女弟子脚下亦步亦趋,越是靠近脑袋埋得越低,直到和离前保持三步距离处停了下来。
离前把看着灵石的眼神分过来,随后又转回去:“害怕可以不来。”
“不、不,您吩咐吧......”她连忙否认,但又毫无底气。
“叫什么?”离前问。
“啊?”她一愣,而后看见离前没回答,连忙续道:“叫,叫风巧。”
离前哦了声后偏头看了眼观台坐席示意她坐下,直到风巧战战兢兢地坐下后,又不适地挪走些许身子。
“今日可有灵根佳者?”离前问道。
风巧看着他托腮的侧脸,莫名晃神了下才说:“有的,有,在那,蓝袍的仙士。”
她说着便给离前指了个方向,只见离前顺着她手指的位置看去,果真见一人端坐在观台上,身着蓝袍,手持长剑。
离前看去时光明正大,身侧的风巧接着说:“灵石测试中此人的颜色乃是上乘的红色,听闻还含几缕金色在其中,长老们甚是满意。”
“可是公孙杰?”离前目不转睛看着那人的侧脸。
风巧连连点头:“正是。”
此时只见远处坐着的公孙杰有所察觉,却不似弟子那般搜寻才看见离前,公孙杰只偏头一眼,便与离前四目相对而上,显然早已知晓离前入了观台席上。
离前瞧见时不由眼眸一沉,忽然明白在书中为何此人后来会那般带着敌意来势汹汹,非要置他于死地,成为压垮书中离前最后一根稻草。
风巧也看见了公孙杰的正脸,打量时脸上略带讶异地回头朝身侧的离前看了眼后,又转头过去似是在确认什么。
最后喃喃道:“想不到此人竟和离公子有几分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