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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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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自初没有在病房呆很久,上完药之后,就被杨肇一个电话叫走了,临走前安排了家里阿姨送饭过来。
趁着人还没来的空档,楚越下床给自己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好在vip病房有不止一套病号服,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黎自初走的时候给他留了保镖,就守在病房门口,一左一右地站着。
楚越怕他们累,专门去门口交代他们说,“自己找个坐的地方吧,不会有人来害我的,不用这么紧张。”
为首的高个子保镖低头看了他好几眼,说:“多谢。不过我们拿了黎总的工资,听他吩咐是应该的。”
楚越:“哦。”
这么些年了,黎自初还用的当初那几个保镖,看来他们确实干得不错吧。
晚上七点左右的时候,阿姨送饭来了,她循着门牌号敲门进病房,楚越有些不自在地坐起来。
阿姨忙笑着让他别动说:“不用起来,就在床上吃,别扯着伤口。”
说着,她把两个四层高的木质送餐盒放在床头柜上,将饭桌支在床上,一样一样往外拿。
“先生亲自交代,要点辣口的,怕饭菜太清淡你吃不下去。这病人哪能吃辣,你先忍忍哈,等养好身体再吃。”阿姨说。
她在黎家老宅干了三十多年了,难得见黎自初主动开口要送饭,可惜他太忙,没吃上。
楚越点头。
桌上饭菜很丰富,足足有十来样,每样分量都不大,不过味道却很好。
吃完饭,阿姨就走了。楚越又给秦序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以为他还在忙。
哪知后半夜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楚越觉轻,几乎病房门一响,他就醒了。
“谁?”他警觉地坐起来,打开床头灯。
秦序抬手挡了挡刺眼的光线,说:“是我。”
楚越松了口气,“你怎么进来的?门口不是有保镖么?”
保镖是黎自初给他留的。
“黎家的保镖认得我。”秦序说,“他们不拦我。”
“哦。”
秦序走近些,“给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楚越嗤道:“怎么但凡来一个人都要看我伤,”他大咧咧地扯开病号服,“有什么好看的,都是皮外伤,又不疼......”
说着说着,他察觉到身后没有动静,便渐渐将话收住。
突然,一只手轻轻碰了碰肩胛骨的位置,那里应该是伤得最重的地方。楚越吓了一跳,赶紧把衣服拉上说:“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来做什么?”
秦序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问他:“疼吗?”
“疼什么疼,小时候被打得比这厉害多了,这才哪到哪。”
“又不是被打得多了就不会疼。”秦序语气低沉。
楚越默了一瞬,转过去看他,屋里没有开大灯,只有床头小灯亮着,光线有些暗,但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秦序脸上带着伤。
“你?”
秦序别过脑袋,故意遮挡,“我听说黎自初过来待了很久?”
“也没多久。”楚越皱着眉凑过去看,“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身上也伤了?被人打了?”
秦序额头红了一块,下巴靠近耳朵的地方青紫红肿,身上估计是随便套了件干净的衬衫,上头还有折痕,有血渍透出来。
秦序没有否认,只淡淡道:“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小疯子。”
“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秦少爷吗?吴城还有谁敢对你动手?”他有些生气地一连串质问。
楚越这人是有些护短的,虽然他看不上秦序,但两人也算走得近,被他顺手给划拉进来了。
“别操心了。”秦序有些站不住,自己走去沙发那坐下,一瘸一拐的,坐下似乎也有些费劲。
楚越的目光跟着他动,没好气地问:“上药没?”
“上过了。”
“啧。”
此时,两人一高一矮面对面坐着,身上都挂着伤,黑着脸,谁也没有看对方。
屋子里有些闷,窗户被黎自初关紧了,风进不来。
楚越下床,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潮湿的闷热的风挤进病房,很快就把人闷出一身汗。
他没有马上回去床上,而是微微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没有星星,”他说。
秦序扭头看向窗外,他什么也没看到,只看见玻璃上倒映着的自己那红肿的脸。
楚越的目光从倒影上缓缓滑过,又轻又慢地出声:“秦序,你怕吗?”
“怕什么?”
“怕碧云华栖会倒,怕出人命。”
两人的目光透过玻璃对上,秦序咬了咬牙,“怕。可是先不说它十年八年不会倒,就算倒了也只能怪他们命不好……穷人的命,不值钱。”
“不值钱!”楚越眼里闪过一丝怒意,“什么叫不值钱,都是爹生娘养的,谁比谁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序打断道:“你想知道是谁朝我下的手吗?”
“谁?”
“秦德芳,我大伯。”
楚越震惊转身,说实话他是真没想到。
吴城上层圈子里都知道秦德芳一辈子没结婚,秦序是被过继过来给他养老送终的。他不理解,既然是他自己挑选的继承人,为什么又要动手打人。
“他有病?”楚越下意识开口。
秦序嗤笑,“把自己一辈子辛辛苦苦挣的家业,白送给外人,谁能乐意。”
“那他当初搞什么过继?”
“谁知道呢。”
“这次是因为什么?”
“碧云华栖尾巴没收干净呗。”
“那他经常......”
“你想问他是不是经常动手?”秦序起身,背对着楚越艰难地脱掉上衣,最里面一层已经被血浸透了,满背都是纵横交错的鞭伤。有些是皮开肉绽的新伤,有些则是狰狞的旧疤,它们层层叠叠,几乎看不见一块好皮。
楚越抖了一下,即便从小挨够了打,看到秦序满背的伤,也还是震惊得无以复加,甚至感同身受地觉得浑身疼得厉害。
“是不是很恶心?”秦序笑着问他。
楚越轻轻摇头,意识到秦序应该看不见,艰涩回道:“还好。”
伤口在流血,满屋子血腥味,秦序骗他,他根本没上药。
“我帮你喊护士。”楚越说。
“不用。”秦序直接把衣服拉上来,裹紧,一屁股坐回沙发上,自虐似地往后一靠。
“哎,你!”楚越伸手去拦。
秦序顺势抓住他的手腕把人拉近,审视着他,眼神锋利,语气冰冷,“我不需要你可怜,也不值得你可怜,这是我的报应,”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所以楚越,所有的报应我扛了,你得继续帮我。”
楚越愣住,“为什么?你很缺钱吗?”
“缺。”
“缺多少?”
“八千万。”
八千万对普通家庭来说算天文数字,但对秦序这样的人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楚越问他,“才八千万,等你继承了秦董的家产不就有了。”
“我他妈不稀罕!当初被过继的时候,也没人问过我的意见。”他表情有种急切的疯感,“八千万,你不好奇为什么是八千万吗?是我的身价,他们把我卖了八千万,老子可真他妈值钱。”
就是因为太值钱,他才跑不掉。
小时候刚开始挨打的时候,秦序跑过,他跑回家,又被家里人给送了回去。
老头子说,他是他花了八千万买来的,想跑得先还钱,还不起就得一辈子听他的。
这么些年了,这八千万就像一根狗链子,死死栓着他,让他午夜梦回都不得安心。
所以他得赚钱,赚够赎命的钱,然后彻底跟老头子跟这个鬼地方切断一切联系。
楚越一下子哽住,静静地看着他,窗外有寡淡的路灯光洒进来,白惨惨的,有股刺骨的冷意。
他把双手挣脱出来,走到窗边,使劲将脑袋凑到窗缝处,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头的空气。屋里实在太憋闷了,太他妈闷了,他喘不上来气……
怪不得秦序常年在俱乐部玩命,如果他是他,怕是也会疯得不在意任何人的死活,包括自己的。
“有空教我骑摩托吧。”楚越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我陪你骑。”
秦序一点一点收敛了脸上的所有笑意,垂眸,低声道:“不教你。”
后半夜,吴城郊县的一个废弃农庄。
黎自初西装革履地端坐在老旧的高背椅上,上半身埋在黑暗里,只有修长的指尖和拇指上的浓绿玉扳指在灯光下。
它们轻轻敲在扶手上,发出磕哒磕哒的脆响。
杨肇站在他身侧,压迫感十足地盯着地上的人。
他们是白天在碧云华栖朝楚越下手的人,这会儿被揍了一顿,压在地上等着问话。
“听你们的意思,是楚越自导自演?”杨肇问。
“是是,他还让我们下手狠点。”
“原因呢?”
“不知道,我们也是稀里糊涂被叫过去的。”
“当时有份文件......有几张纸,你们烧的?”
“文件?没吧,”那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我们没瞧见有什么文件?”
“没有,我们没烧东西。”
杨肇眸光锋利,看向黎自初:“如果不是他们烧的,那就只有可能是楚越自己烧的了。”
“回去说。”黎自初说。
杨肇点头:“这些人怎么处理?”
“问清楚碧云华栖他们知道多少,把楚越先摘出来,有前科的送给警察,没前科的.....”
“查过了,都有前科。”杨肇补上一句。
“倒也省事。”
回城的路上,杨肇开车,黎自初一言不发地坐在后座。
这会儿才凌晨两点多,无星无月,四周一片漆黑,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车厢内气氛压抑,杨肇几次想开口,都又咽了回去。
“停车。”黎自初突然发话,“陪我下去抽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