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38话 祈愿 ...
-
小六带着朱站长从望春阁里出来后，就沿着中央街一直往北走，然后拐到庆丰路上，再沿着庆丰路向西，这一带有很多日本人。
朱站长紧张的问道：“小六，咱现在去哪啊？这一带可都是日本人盘踞的地方。”
小六道：“瞧你那熊样，跟哥走，死不了。”
这朱站长自从被林副官解了职，这地位是混的一天不如一天，可这又能怨谁啊，还不是自己作的。
小六带着朱站长来到了庆丰路边上的安庆楼，这是一排小居室建筑。里面住的几乎都是日本人，其中有商人，有旅人，也有一些其他行业的人，但主要的还是给那些有官阶的日本士官居住。这里有个日本兵叫做石黑边幸，是一名军曹，这个人是出了名的下作猥亵，就连同为日本人的一些人也看不惯他的行为。但是他这个人做事狠辣，狡猾，常常能出其不意击败对手，因此也引来了不少崇拜者。这些崇拜者，没事时，经常跟着石黑一起混迹锦阳的街头巷尾，干着一些令人不齿的勾当，不知大家是否还记得早餐铺的老板娘还有侯师傅的女儿，她们所遭遇的不幸，都是出自这些人的手笔。
小六走到其中一个门口，敲了敲，门内没有反应，他又用力的敲了敲，并喊道：“石黑！石黑！”
这时屋内传来骂骂咧咧的日本语，然后一个粗壮的男子，光着膀子，提着裤腰把门打开，门内还隐隐传来女子的哭声。
那男子看了一眼小六，用蹩脚的普通话道：“你的，什么事？”
小六谄笑道：“我们家少爷想请军曹帮个忙。”
石黑把裤腰带系上，问道：“你的，到底什么事？”
小六道：“自然是好事。”
小六附在石黑耳边说了几句，只见那石黑听完，吞了吞口水，然后僵硬的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
话说这林启玉怎么跟石黑攀扯上了关系，原来这林启玉，别的大本事没有，这些三教九流的货色倒是认识不少，他虽然对日本人不感冒，但对石黑这样的人却是感兴趣，可能这就是人以类聚吧。
小六传完话后又带着朱站长去往下一个地方，朱站长忍不住问道：“六哥，刚才那日本人是谁啊？你跟他说了啥？”
小六看着朱站长现在那副低顺的态度，得意的说道：“刚才那个日本兵叫石黑边幸，是一个军曹，他有个喜好，就是有窑子不逛，专门喜欢强/奸良家妇女，越是出身干净的闺阁女子，就越能让他兴奋。所以，少帅要送他一个出身书香门第的闺阁女子。”
朱站长听了一惊：“少帅是要把赵姑娘弄去给他？”
小六道：“你脑子转的还挺快嘛。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准备吧。”
朱站长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们？意思是要我们去弄人？”
小六瞥了朱站长一眼：“不然你以为是谁？”
“这，这不太好吧。”朱站长看上去不太愿意出手，当然他倒不是突然良心发现，他只是害怕，害怕这事要是林副官知道了，不知会怎么弄死他，毕竟赵姑娘现在是林副官看上的女人。
“这可怎么办才好……”朱站长心里呐喊到。
但是这朱站长不情愿归不情愿，小六叫他干嘛他还是得干嘛，谁叫他现在是小六的手下。
天色开始渐渐入黑，小六找了一个小孩子，去给赵家姑娘送信，他掐准了时间，每到这个时候，那个赵姑娘的丫头绿缨就会出来会见情郎，绿缨的情郎是个拉车的，每天晚上六时左右，就会跑来赵家门口，给自己的情妹妹送点小玩意。小六瞅准时机，叫小孩把信送到绿缨手上，绿缨接了信，再把信送到赵姑娘手上。
赵姑娘看到来信，信封上只写了“赵婉莹小姐亲启”几个字，她疑惑的打开信件，只见信上的内容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今夜九时，城北柳河畔，不见不散。落款：林翼枫。”赵婉莹初读这封信时，惊得直接把信扔到了桌子上，即使是大少爷也未曾给她写过这种情书。这可是她第一次读情书，赵婉莹努力压制住狂乱的心跳，再次把信拿起来读，她脑海里不觉闪现出林副官的身影，她虽然觉得这不该是闺阁女子该有的心思，但是若能收到这样英俊潇洒的爱慕者写来的情书，试问谁不高兴呢。虽然他们之间曾经有些误会，但那天君悦酒楼的相遇，林副官对她说的那番话，已经让她放下芥蒂。
赵婉莹思考了一下，摇摇头：“不行，我不能去见他，文舒才与我才退婚，我便转身去见别的男子，这怎么可以，不行，绝对不行。可是~他信里说不见不散，那他不会在那等一夜吧，这……似乎也不太好。那我？我还是去见他一面吧，告诉他不要对我有意，我是不会接受的。对，我应该去当面和他说清楚。”
赵婉莹打定主意后，自己一个人跑了出去，话说这平日里柔弱谨慎的赵婉莹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那么大的胆子，竟敢一个人深夜赴约。
婉莹叫了一辆黄包车，绿缨问道：“小姐，这么晚您去哪啊？”
赵婉莹模棱两可的回道：“有事出去一下，你不用跟着了。”
绿缨继续说道：“这不成，天色那么黑，绿缨还是陪您去吧。”
赵婉莹难得急躁的说道：“叫你不要跟着就不要跟着！”
“小姐……”
赵婉莹不让人跟着，绿缨也只好目送自家小姐离开……
赵婉莹到了柳河畔后，只见一个黑漆漆的身影在河边站着，赵婉莹忽然心跳加速，心中默喊出林副官的名字……
然而此时，真正的林副官却跟着大少爷呆在沁香春酒厂，今天恰逢农历十五，按习惯，大少爷每逢初一十五，这两日一定会亲自给酒厂里的狐仙娘娘上香添酒。这林副官屡次约大少爷都很难约，总被大少爷以事推脱，所以听说今夜大少爷在酒厂，就厚着脸皮寻去了。
因为已经是晚上了，酒厂里的工人都已下班，只有几个守夜的人在，酒厂看门的二狗子认得林副官，所以林副官到了酒厂就直接进去了。
林副官来到供奉狐仙娘娘的堂子，堂子正中的位置上立着一座一人高的美女雕塑，那雕塑的脸型鹅圆，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红色的樱唇微微开启，好像在说着什么，体态婀娜却不失仙骨，身上塑着仙衣飘带，背上还披着一件真正的锦缎披风，乍眼一看这狐仙娘娘竟有几分面熟。大少爷正恭敬的给狐仙上香，他手持三根灵香，高举额头，躬身拜了三拜，然后把灵香插进一口鎏金色的香炉里。香炉前方放着一只纯白色的长颈酒玉壶，大少爷打开供台上的一坛酒，然后拿着长柄酒勺将酒一勺一勺的盛进酒壶，酒壶盛满后，大少爷又将供台上的三只白玉酒杯盛满。待做完这一切，大少爷又躬身拜了三拜，才算礼成。
大少爷忙完后，转身，看到门口站的人，吓了一跳，随后笑道：“你怎么来了？”
林副官跨过门槛走进来，一副无奈的表情说道：“既然你每天忙到连跟我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所以我只好追到这来了。”
大少爷大笑道：“少胡说，前两天咱们俩不还一起吃饭来着。”
“你还好意思说，那也叫咱们俩？你带着那个‘小尾巴’是什么意思？”
“你都说小尾巴了，我四弟就一个小孩子，半大的人都不算，有什么好计较的。”
“那半大的人，比一个大人还厉害，整顿饭下来，你都只顾他了，我跟你说话都不超三句。你说你，我就搞不明白了，那四弟不是你后娘生的嘛，你怎么待他跟亲弟弟似的。”
“诶，你说这话就不对了，后娘生的弟难道就不是我弟了，再说了，这人都是长心的，我对他好，他自然也会对我好，没看那天吃饭，他一直怼你吗，就是因为他知道你欺负我了。”
“我哪欺负你了，不就是抓了你一下手吗。”
“你还好意思说，大庭广众之下的，你也不怕被人瞧见了。”
“瞧见就瞧见了，我巴不得拿喇叭跟人家说呢，说你张大少爷是我的，谁也别想打你主意。”
“我说你是不是痴心疯了。”
“我能不疯吗，你一天到晚这么忙，难得有空还要带个小尾巴在身边，你以后能不能别带了。”
“喂，你怎么又绕回来了，一个大男人，要跟一个小孩计较吗？”
“要，要，要！只要跟在你身边的人我都要！”说着林副官直接把大少爷逼到墙角，大少爷慌忙的低下头：“我说你别闹啊，这酒厂里可有守夜的。”
“那我们去没人的地方闹？”说着林副官的气息开始变得微热。
大少爷立马推开林副官，结巴的说道：“我闻到烧鸡味了，你手里拿的什么呀，我今晚忙的可还没吃饭呢。”
林副官听到这话，刚刚强势的气息瞬间软了下来，他到底该拿眼前这个人怎么办啊。
“我说张文舒！”林副官突然正声说道。
“怎么嘛，这语气，要教训人似的。”大少爷边说边接过林副官手里的东西，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好香啊！还是热乎的，这是田家酒楼的荷叶烧□□，这隔着纸袋子我都闻出来了。”大少爷赶忙打开包装，当他看到那只金灿灿黄澄澄的烧鸡时，竟然不自觉的咽了把口水，话说这副模样的大少爷还是那个堂堂的张家大少爷嘛，看到一只烧鸡就馋成这样。
大少爷又道：“哎~翼枫，你是不知道，自从我跟赵婉莹退婚后，那田开运恨不得手撕了我，见我一次就呲一次，说我祸害了婉莹，害的我都不敢去他家酒楼吃饭了，这烧鸡我还真挺想念的。”
林副官原本是想数落一下大少爷的，仗着他对他的宠爱，总是蹬鼻子上脸，可是听到这话，他又说不出口了，大少爷退婚赵家这件事，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光是家里那些三姑六婆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给淹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大少爷为了他所作出的改变和退让。试想要是你是一个男的，被另一个男的当作女人一样追求，你会不会想杀了他。
“文舒。”林副官走过来，忽然拉起大少爷的手。
大少爷立刻挣扎道：“你干嘛，俩大男人的，快放手。”
“不放！”
“嘶！我揍你了！”
“揍我也不放！”说着林副官把大少爷的手拉的更紧了。
从这紧紧相握的双手中，大少爷不仅仅感受到来自对方手心的热度，还感受到了那手心中暗暗隐藏的不安，他知道林副官对他总是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大少爷很清楚这一点，但是大少爷自己心中的那道坎还迈不过去，大少爷是个很有责任心的男人，他不想随随便便就答应了这件事，他想要对眼前这个男人负责，一旦答应了这个男人，往后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不会放手，但是他要如何守住这个男人，他还没有想好，所以他还需要时间。好在林副官还有耐心，只要是面对大少爷，无论多久他都愿意等待。
大少爷见手抽不回来，故意说道：“翼枫，我饿了。”
林副官叹了一口气，缓缓松开大少爷的手，道：“行，先吃鸡。”
大少爷笑嘻嘻的问道：“诶，要不要来点酒？”
“酒？好啊，认识你这么久了，你还没请我喝过你家酿的酒呢。”
“呦，那可对不住林副官了，我现在立马给您抱一坛过来。”说着大少爷去把刚才供桌旁的那坛酒抱过来。
林副官有点疑惑的问道：“喝这坛？”
“嗯，有问题吗？”
“这坛不是供奉狐仙的酒吗？”
“供酒已经倒进酒壶里了，就是供桌上的那瓶，剩下的这些可以喝。”
“哦，原来这样。诶，文舒，你说你家狐仙娘娘除了保佑你们酒厂生意兴隆，还能保佑些别的吗？”
大少爷听了一笑：“怎么，林副官有什么想求狐仙娘娘的？”
“还真有。”
“什么？”
“就是想求求狐仙娘娘能让你早日接受我的心意，然后让我们~携手到老。”
大少爷听罢，正盛着酒的动作顿在半空中，耳根霎时红了一圈。
林副官继续问道：“怎么样？这个到底能不能求？”
“这个。”大少爷扭过脸，看着狐仙娘娘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又没求过。”
“那我去求一求。”
“诶！”大少爷还来不及阻止，林副官就端着酒杯来到狐仙娘娘面前拜了几拜，然后点上三只香，非常虔诚的跪在蒲垫上，诉说心中所愿。
供台上的狐仙娘娘在烛光的映衬下，似乎在微笑。
大少爷看着这个从来不信鬼神的林副官竟然像个虔诚的信徒般跪在神像前，心中狂跳不止，最后他也走了过来，缓缓跪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