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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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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月凡体才刚苏醒，很快便觉得有些累了，打算先在苎萝村找个地方休息再出发前往兴庆王宫。
竺萝荒村内，到处颓垣残壁，泥土路上铺满了厚厚一层白烟灰，铺子门口的布招褪了颜色，看不清上面的字，只能勉强读出“苎萝”二字。
屋顶上的茅草全都不知所踪，偶有风起，被蚁虫蛀烂的门吱呀吱呀作响，响声回荡在村巷中，凄凉悠长。
这儿每隔几步就会有一座坍塌的房屋，或是某堵墙壁上突兀地破了个大洞，不像是自然磨损，更像是打斗留下的痕迹。
在废墟之下，或是一眼可见的路边，还有白骨赤裸裸躺着，给本就寂然凄凉的荒村再添几分阴森恐怖。
颜月寻了处勉强能遮风避雨的土房子，靠坐在窗边闭眼小憩。
女鬼和苎萝童子妖就在附近徘徊，颜月没有把她们当成囚犯一样时时刻刻看押着。
无形的默契使得他们对对方有着无言的信任。
过了许久，颜月头顶的红色流苏发绳忽然闪过一道耀眼红光。
这流苏红绳跟了颜月两百年，早被颜月的神息养成了半个灵器，但向来不显山露水。
唯独这一刻，流苏红绳犹如沉眠许久的宝物突然苏醒，发出了张扬夺目的光彩。
颜月没看见这红光，但察觉到了其它异样，于是缓缓睁开了眼睛，耳朵亦不自觉支向屋外。
“啊！！”
“小六！”
屋外同时响起竺萝童子妖的惨叫和女鬼惊呼。
颜月立刻紧张起来，双眉一沉，起身冲出屋外！
他冲到门口，脚步戛然而止，只见三个身着淡蓝色仙袍的青年并排站在房子右侧，还有另一个身穿束袖金衫、肩披金边黑锦斗篷的少年站在房子左侧。
而竺萝小六和女鬼趴在房子正门口，正是他们双方之间。
三人中间的那个蓝袍青年手举乾坤袋，颜月看了一眼，隐约从模糊的记忆中提取出某些信息——蓝色锦缎而制、金线绣着满满当当的祥云图案，对，没错，是云浮宫的乾坤袋。
当他认出这是云浮宫的乾坤袋后，再悄悄往三个青年领口处打量，果然发现他们的仙袍领子都刺有云浮宫的白色祥云宫徽。
乾坤袋已经打开，袋口散发着白光，似乎很快就能收服女鬼和苎萝小六，却被另一边的金衫少年施法打断。
金衫少年隔空施法，强行将女鬼和苎萝小六按在原地，既使得乾坤袋发挥不出作用，也让女鬼与小六挣脱不得。
三位云浮宫弟子气得牙痒痒，估计以为对方是来抢猎物的，因此三双眼睛恶狠狠盯着金衫少年。
那金衫少年的动作一派从容轻巧，表情却微微蹙着眉，还不安地抿了抿唇，眼尾流露出若隐若现的激动、忐忑，和纠结，似乎不敢往颜月这边瞧过来。
这些便是颜月眼中看到的场景。
不仅这些，颜月还看到了一些眼睛看不到的内容。
他判断金衫少年此举并非为了抢夺猎物，而是保护那三位云浮宫弟子。
毕竟连天庭星君苏星渡都没办法一招制服的妖，仅凭三个年轻的仙门弟子又怎么可能收服得了。
若非金衫少年出手压制，苎萝小六早就跳起来挠得他们满地打滚了！
但同时，金衫少年也没有让苎萝小六和女鬼被乾坤袋收入囊中，他似乎两边都在帮忙？
颜月辨清局势后，目光定格站在金衫少年身上，手放在背后，悄悄用仙术唤出日记，试图在日记中找到能认出少年身份的线索。
然而神秘的金衫少年身上不仅没有任何人类仙门的标志，也没有妖、鬼、魔、神的气息，完全看不透是哪界高人。
唯一惹眼的，就是他额心偏右处，用银链挂着的红色水滴形状晶石。
那晶石很漂亮，表面光滑，颜色从外到内由浅及深，最中心的红光深得发黑。
少年微一侧头，晶石抹额随他动作晃动，红光一闪，牵动起颜月头上的流苏一并发出了红光。
他的晶石似乎认识颜月的流苏？
他鼓起勇气对上颜月目光的瞬间，颜月心口突然涌出某种异常情绪，心脏诡异的砰砰乱跳。
少年冲颜月莞尔一笑，漂亮的桃花眼弯成了两条线，眼里的忐忑与紧张渐渐平息，随之被无名的感动与欣喜所取代。
可惜，颜月读不懂他笑容里的情意。
颜月用仙术把背后的日记翻了个遍，怎么也找不到关于这个少年的任何记录。
几方势力沉默良久，云浮宫弟子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喂！放手！这妖怪是我们先看到的！”
金衫少年闻言，神色一转收敛起奇怪的感情，转头看向三位云浮宫弟子，挑眉道：“小兄弟，猎妖可不是谁先看到就是谁的。”
他说这些话，除了淡淡的得意以外，竟还表现得有几分亲和无害。
这更令云浮宫弟子气急败坏。
中间举着乾坤袋的那个弟子当即拔剑，挥剑打出法术朝少年劈去！
少年站在原地稳稳不动，只微一偏头，便轻易躲开了带着法术的剑气的攻击。
末了，他挑眉轻笑，用温和又平常的语气道：“没使劲儿吗？可别丢了堂堂仙门第一大家云浮宫的脸呀，注意点，该我动手了。”
话毕，他平举着施法压制乾坤袋的手动了起来，只随意一挥，不仅轻松合上了乾坤袋，还将三名云浮宫弟子击飞三丈之远！
但云浮宫弟子并没有如期摔在地上。
在一旁旁观的颜月，已于皱眉之间，在三名云浮宫弟子摔落的地方设下仙法接住了他们。
对于来路不明的金衫少年，颜月自然更偏向云浮宫。
毕竟云浮宫是人间仙门第一大家，是为天庭输送仙官神官的最得力仙门。
颜月终于决定不再旁观。
他往前一步，站到竺萝小六和女鬼身边，转身直面少年的眼睛，微微下沉的眼尾显出几分敌意。
颜月实在不明白，金衫少年可以从苎萝小六手中救下云浮宫弟子，这会儿又为何对他们下这么重的手？
颜月心想：难不成……只是为了引我出手？
对面少年冲颜月眯眼笑了笑，仿佛验证了颜月的猜测。
可这更令颜月内心疑惑不安：我又不认识他。
女鬼见状，连忙抱着竺萝小六爬到颜月脚边寻求庇护，同时不忘警惕正朝这边奔回来的云浮宫弟子。
颜月见那金衫少年光神秘兮兮地笑却不说话，于是舒展眉梢，表情恢复平和有礼，主动搭话道：“这位仙友，有事好商量，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少年收了些笑意，不过仍残留一丝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开心，回复颜月的话也是格外礼貌开朗，“哦，我叫小花，是个花妖，我也是来捉苎萝童子去向兴庆国王换赏银的。”
颜月微微眯眼，暗自揣测：花妖……可我没在他身上闻到妖类的灵息，能在我面前藏这么深的，恐怕只有那几位……难道是……妖王忱？！
这时云浮宫弟子站到颜月身边做出战斗姿态，为首那个面容较好，自带几分英气，称得上门面人物的，直接大喊道：“仙友！这花妖挺厉害的，我们联手先打败他，然后瓜分竺萝童子妖去兴庆国领赏，中不中？”
以多欺少，还贪财，云浮宫怎么会教出这副德行的弟子？
颜月默默无语。
然而没点儿眼力劲儿的金璎珞还在滔滔不绝，并冲对面的小花抬起下巴，抬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表现出一副势在必得的胜利姿态，嘚瑟道：“知道我是谁吗？恁爷爷姓金名璎珞！云浮宫宫主的关门弟子！”
小花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倒是颜月呵呵笑了笑，免得金璎珞尴尬。
随后，小花伸出双手，阴阳怪气地为他鼓了鼓掌，不走心地说：“呀，好厉害，我怕了呢。”
金璎珞傲哼一声，双手叉腰，“算你识相，赶紧滚！”
他是真听不出好赖话。
小花觉得无趣，懒得再逗他，下一秒目光再次落到颜月身上，桃花眼又弯出了极好看的弧度。
他的眼神似乎总会在看见颜月的一瞬间变得格外温情与欢喜，这会儿突然问颜月：“小哥哥，你是神仙吗？”
闻言，金璎珞当即怔怔愣住，傲娇姿态顷刻消散，目瞪口呆地望着颜月打量，“神……神……神仙？！”
另外两个弟子与他的表情如出一辙。
颜月深吸一口气，暗暗咬了咬牙，挤出表面礼貌实则十分勉强的笑，心道：我看不出来你的身世，你倒轻而易举就猜到了我的身世。
随后，他把刚才那口气快速叹出来，身子侧向两边，抬手压了压，心平气和解释道：“诸位仙友，我确实是天上的，辞风仙师派我下凡来解除竺萝童子种下的诅咒，所以我不能让你们把她抓走，不过我们的目的都差不多，不介意的话，各位可以随我一同前往兴庆王宫，我解咒，你们要赏金，如何？”
小花突然双手抱臂，冷冷一笑，翻着白眼瞥了眼远处。
这般态度，与刚才那个礼貌乖巧、开朗明媚的少年截然不同。
颜月捕捉到他的前后差别，不禁对他更加警惕。
一旁金璎珞激动到跳脚，蹦起来用含有星光的眼睛盯着颜月：“真的是神仙哇？！我第一次见到神仙呢！！”
颜月正警惕着花情，对金璎珞只敷衍笑笑表示回应。
金璎珞曲指掩嘴，满眼闪着崇拜精光，“天哪，那你认不认识仙羽殿的梅锦殿下？”
闻言，颜月眼角抽了抽，收回停留在小花身上的注意力，冲金璎珞扯出一个尬笑：仙羽殿就我们两个，怎么会不认识呢。
“哈哈，认识，但不熟。”
金璎珞直起身子，眼中那对颜月的崇拜忽然化作对自己的骄傲，得意洋洋道：“不熟也正常，毕竟仙羽殿可是神君殿，梅锦殿下是神君唯一的心腹，在天庭的地位非同小可，自然不是随便哪个神仙都能认识的，不过你应该知道梅锦殿下是从我们云浮宫升上天的仙官吧。”
颜月：……
啊？是这样的吗？他是我的心腹？我怎么不知道？梅锦他不是……只是个打杂的吗？他好像连仙官都不是吧？
小花沉默地站在对面，脸色莫名阴沉，在颜月摸不着头脑之际冷不丁开口：“你们聊够没有……”
颜月再次看向小花，某一瞬间在他脸上发现了难过中带有愤恨的表情。
这朵小花，还真是藏了不少秘密呢。
不过下一秒，小花抬眸一笑，又展露出那种礼貌乖巧的态度，仿佛刚才的难过和愤怒只是颜月看走了眼。
小花：“我同意一起去兴庆王宫，云浮宫的小兄弟呢？”
金璎珞从自顾自的骄傲中正颜，把剑插回剑鞘，“既然仙官开口，那我当然同意。”
三方达成一致，决定一起前往兴庆王宫。
可现在天色不早了，即将入夜，因此出发之前，几个人还得在小小的土房子里一起过个夜。
得了颜月准许后，金璎珞将女鬼和苎萝小六收入乾坤袋，并保证不会伤害她们。
休息时，小花单独睡在另一边，刻意离另外四人远远的。
颜月趁天黑众人熟睡之际悄悄蹲到小花身边，将手心放在他胸口，欲近距离感应他的灵息种类。
然而一无所获。
能在神君面前藏这么深的，三界之内寥寥无几。
因此颜月怀疑小花就是妖王忱、冥神花听眠、魔灵关情三人其中之一。
但没有足够的证据，不敢妄下定论。
退一万步来说，若真是那三个大爷其中之一，断不可能与颜月如此相安无事地相处。
毕竟那三位啊，哪一个和颜月不是有着血海深仇啊！
妖族妖王，颜月曾与天庭四大真君一齐抢夺他的镇族神剑兰悟，间接害死了他的父亲，也就是前任妖王！
冥庭冥神，被颜月带天兵天将赶出冥庭，伤痕累累至今还在逃亡！
魔族的魔灵，更是忍受了颜月两百年镇压之苦！
颜月一想到这些，就忍不住打寒颤，心道：我凡体刚修复，神力正虚弱的时候，但凡是他们三个其中任何一个找到我，不得立刻把我千刀万剐？所以……小花应该不是他们三个其中之一吧……否则，没道理能这么心平气和……
思忖片刻后，颜月把目标放在小花的抹额上，其中那颗红色泪滴晶石，冥冥中带给颜月一股强烈吸引力。
颜月伸出手去感应，期待着能从晶石中窥探到什么线索。
可手指刚靠近，却被小花翻身躲了过去。
颜月忽然意识到小花并未深睡，至少对他的举动是有所察觉的，只是一直装睡没有戳穿。
他尴尬地撤了手，眼珠子心虚地瞟了瞟四周，小心翼翼退离小花身边。
蹲着挪了两步后，颜月注意到盖在小花身上的金边黑锦斗篷凌乱的皱成一团，盖不住小花整个身体。
鬼使神差的，颜月把斗篷扯平，仔细盖在小花身上，还贴心地掖了掖边角。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仿佛习惯使然。
做完才后知后觉，这举动是不是太亲密了？
颜月害羞地挠了挠头，赶忙挪远了。
*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水汽笼罩了整片荒村。
不远处有孤鹤站在荒芜田野间对着晨曦高鸣展翅。
颜月醒来后，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小花的金边黑锦斗篷。
斗篷上散发着淡淡清香，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好像是小花身上特殊的体香。
附近，金璎珞和两位师弟七仰八叉地躺着，尚在深梦之中。
颜月拿上斗篷走出土房子。
小花正远远站在村口，负手遥望野田里的白鹤。
他旁边有座孤坟，坟上已被虫蝇蛀烂的白藩偶尔随风飘扬。
虽然只有一个背影，颜月却能深深感觉到小花的目光透过白鹤，在看另一个时空中他所珍视的东西。
颜月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很羡慕。
因为颜月自己，没有那么在乎的东西。
世间所有一切于颜月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
哪怕他拼命要做的事情、他为之牺牲的事情，也都是辞风仙师交代的任务而已。
仿佛做一个合格神君，就是他唯一需要重视的事情。
然而当神君，却也不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不明白是什么偷走了他对外物、对旁人的珍重，还是说，自己生来无情……
颜月：“小花。”
他走到小花身边，平声提醒道：“可以出发了。”
小花转身面朝他，额心偏右的红色泪滴晶石又发出了一瞬间明亮的光。
颜月看不到，自己头上的流苏红绳亦是如此。
小花还没开口回应，只是对颜月淡淡笑着，颜月却兀自被惊艳得瞳孔扩张，双唇微颤。
昨日黄昏天色偏暗看不真切，今早才发现，这朵小花生得如此好看。
玉面清举，明眸皓齿，不可谓不是倾国倾城。
他体态轻盈而不干瘦，整个人神清气朗，一头丰富的长发微微带卷，又衬得他精致玲珑。
身上穿的金衫搭配黑色里襦，初见张扬，细看沉稳，透出一股嵚崎磊落的气质。
主要还是那张惊艳的脸，把颜月眼中的背景都虚化了，漂亮得不像是凡间生灵。
就算有的妖画皮术再好，也画不出这般浑然天成的美貌。
颜月情不自禁想象出把这么一个好看的人摆在床上，然后像拆礼物一般慢慢褪去他的衣服，看看他藏在衣服里的身体是不是和他的脸一样好看，的场景。
小花：“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东西吗？”
颜月眨眨眼，收敛起痴迷神情，慢慢合上呆滞的双唇，轻飘飘移开视线，心虚到语无伦次，答非所问，“咳，谢谢，还给你。”
他把斗篷递还给小花，不敢再多看他一眼，生怕自己继续失态，更怕自己再想象下去会过分冒犯！！
小花伸手接过，把黑锦斗篷顺手別在腰间，淡淡然问了句：“你要找臭狍子吗？”
颜月微愣，下意识转头看向他，“啊？谁？”
小花低头兀自系斗篷带子，说话云淡风轻，不紧不慢，“就是颜忱。”
颜月努力想了想，把手背后，再次唤出日记，脑子里记不起来的事情，好在在日记中找到了。
哦，原来就是妖王忱。
不翻日记，颜月都忘了，妖王也姓颜。
颜月：“对，不止是我，整个天庭都在找他，我们怀疑是妖王忱劫走了灵川真君和七位星君。”
颜月沉静下来，认真面对小花，神色严肃，“你一朵小小的花妖，知道的挺多，秘密也多，考不考虑坦诚相待？”
小花干脆果断地无情拒绝道：“不，自己猜。”
说罢转身就走，“去叫醒那三个云浮宫弟子吧，我们该出发了。”
颜月尴尬地站在原地目视他离开，对他的身世感到了无比强烈的好奇与警惕。
须臾，颜月给自己找了个自洽的理由，心想：我苏醒的消息目前只有师父和苏大哥知道，反正我也需要隐藏身份，干嘛非得去探究别人的身份呢，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