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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大概是古代版贵族学院F4? ...

  •   恰是严冬,京城最冷的时节。

      前一日纷纷扬扬飘了一整日的鹅毛大雪,一夜过去全积了堆,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一辆马车行在小道上,车轱辘轧过大雪覆着的石子道,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雪天的路本就泥泞难行,尤其此时天色又还暗着,四下更是难辨。车夫在前头驾着马,凝神仔细着道路两边的沟坎,正想着要不要将车赶得更慢些,就听车内传来一道生嫩的少年音。

      “王伯,我瞧着前头有个驿站呢,就在那儿停一停吧!左右离城门已经不远了,这会子守卫怕是还没当值呢,咱们休息一会儿再走也不迟!”

      车夫应了声,忙“吁”一声勒停马匹,到驿站旁停靠。

      是座小驿,只一个人影忙碌着,一口大锅里冒着缭绕热气,飘着浅淡茶香,闻着叫人在这寒冬觉出丝难得的暖意。

      马车帘子被掀开,打里头跳出来个人影,生得纤巧瘦弱,脑袋上扣着顶毛乎乎的大毡帽,帽子底下的脸却生得稚嫩,瞧着年龄不过十二三,还是个小小少年。

      这少年搓着双手,口里冒着白雾,几步走进驿里,问小贩要了碗热茶水。一张口,便能听出正是方才叫车夫停一停的那道声音。

      少年递了银子接了茶碗,很快又回了马车里,只是一上车,风风火火的动作便立刻轻了些许。

      像唯恐惊到车里的人。

      这马车外头看着朴素,里头的装饰也极为质朴,四处没什么多余的陈设,只铺了浅色的厚绒褥子,又在窗户漏风的地方掖了四角罩布,好歹叫这一方天地免受寒气。

      左侧一方茶台,上头叠放着几本书卷,后方则是一张靠垫,上头正倚着个人,披着一件披风,半侧着身子闭眼假寐。那披风领子上缀了圈兔毛,色泽如雪,却也半分不及他的肤白。

      他微阖着双眼,似在沉睡,只是仔细一瞧便能瞧出他眼睫微颤,想来便没睡熟。

      果然,还没等鹤桐矮着身靠近,舒寄云就先睁了眼,睫毛扇了两扇,还带着点儿倦意的神色便很快恢复了清明,先撩开帘子往外头一看,轻声问:“就快到了么?”

      “还有一段儿路呢,但也不远了。”鹤桐将茶水递给他,又摸索着寻了落在榻上的暖炉抱过来,预备一会出去换遍热水,轻声答他的话,“外头雪厚,我要王伯停了马歇歇,少爷,您再睡会吧。”

      “不睡了。”没了暖炉浑身都有些冷,舒寄云拢了披风围在身前,抿了口热茶水润喉,“歪了一路,身上都有些酸了,你陪我下去走走吧,也好醒醒神。”

      鹤桐应了声,忙上前来掺他,主仆二人一道出了马车,在雪地里慢慢走着,间或轻声交谈。

      鹤桐是舒寄云的书童,主仆二人乘马车从老家吉州前往京城,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行了一月有余了。

      吉州山高路远,若放在平日里路上好走的时候,骑快马一路过来也少不得要半个来月,然而舒寄云出发的时候正值寒冬,又逢年关,时间上便生生多花上了一倍。

      若非突逢大难,谁也不会选在人人都阖家团圆的腊月里离家远行,一走这么些天,连除夕都是在路上过的,想想也很是凄凉。

      可也没法子。

      舒寄云这次上京要寻的是他母亲的同胞亲姐,也就是他的姨妈。虽说姨妈同他母亲姊妹情深,可到底在二十年前就已远嫁进京,多年来来往甚少,所以这次骤然离家投奔,要说心里没有一点忐忑惶恐,那肯定是假的。

      更何况舒家在吉州虽不是那等贫苦百姓,但他父亲也不过一方县丞而已,比起那位世代袭爵,如今又领着要职的姨父,又是天差地别了。

      一阵寒风拂来,鹤桐哆嗦着打了个抖儿,转身替舒寄云系紧了披风。系着系着动作就慢了下来,他看着自家少爷被领口的兔毛簇着的一张小脸,原就瘦削,连日的舟车劳顿下来更显得像没巴掌大,心里不由一阵酸楚,低声道:“少爷,离京城越近,我这心里就越发有些慌。”

      “怎么了?”

      “听闻那姓刘的之所以在吉州如此横行霸道,就是仗着背后有贵人撑腰,如今您走了是好,可老爷夫人还在吉州呢,就怕他找不见人,一时恼了,又去找老爷夫人的晦气,那可怎么办?”鹤桐抿了抿唇,接着道,“更何况……更何况殷夫人怎么也是内院的人,万一那姓刘的手伸进京里,我只怕,只怕夫人日后也护不住您。”

      鹤桐说着,脸上便一片愁云惨雾。

      舒寄云看在眼里,自然明白他担忧的是什么。

      鹤桐是自小就来了舒寄云身边的,比他还要小上两岁,如今还实打实是个孩子,两人之间向来亲近,说话自然无需那多避讳。

      更何况当初那事连舒寄云想起来都还觉得惊惧,夜里都睡不安稳,更别说是鹤桐。

      舒寄云自小便生得好,一张脸十足十地同了他娘,美里又多几分少年俊秀,饶是在那吉州江南地界儿,也很是招人眼。可再好也是个男子,他自小读的是圣贤之书,学的是君子之道,被教的从来都是男儿在世为人正直端方的道理,于情爱一事上从来知之尚浅,连想象都少有,可就算有,也应当是与自己未来那位素未谋面的娘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罢了。

      所以在被那刘知县的侄子出言亵辱,甚至扬言要强纳他为男妾时,舒寄云心中除了震惊,就是厌恶。

      彼时他还在学堂里念书,因家境殷实,个性又温厚,人缘向来不错,那事一出,便有几位同窗替他出头,可那人也相当跋扈,两方互不相让,闹了个哄吵不堪,最后那人竟一气之下指示家丁围上去殴打一个言语最为不忿的同窗。

      也不知仗的是谁的势,家丁们竟半点没收着力气,当场就把人打得血肉模糊,大腿处白森森的骨头都露出来了一截,拖回去没挺过两日就死了。

      如此大案,死的还是正经的良民,毕竟能在官学里念书的,不说大富大贵,可怎么也不会是那等能让人肆意凌辱的贱籍,可就算这样,闹到最后连公堂也没上,听说赔了银钱就了事了,那户死了独子的没再上报喊冤,拿了银子连夜就举家搬走了,连个影子都没剩下。

      想到几月前的事,舒寄云也有些后怕,一时之间,主仆二人都默默无言。

      “刘家再横行霸道,也只能在地方小县张扬罢了,到了京中,处处都是达官显贵,应当还由不得他只手遮天。”沉默了半晌,舒寄云道,“更何况徐家乃正四品荣安伯府,再张狂的人,也总归要看伯府三分颜面的。”

      鹤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转瞬,又想说徐家富贵归富贵,可少爷的亲姨母殷夫人却也只是荣安伯爷的妾室,外人看着伯府的颜面,又会照拂到舒寄云几分呢?但想了想,还是将此话咽了回去,眼下在这上京城里安顿下来才是大事,多余的先不想那么多。

      说了一阵天也渐渐转亮,那头车夫喂好了马便过来叫人,两人在外头转悠了会儿都觉出冷了,没再多作停留便进了马车。

      这会子路好走了些,没等怀里的汤婆子再凉下去,马车就进了京。

      京中道路自然比城外好走许多,这不过才卯初时分,道路两旁竟已干干净净,没有半分积雪。

      舒寄云撩开马车窗帘往外看去,一幢一幢辨认道路两旁那些个朱楼宅院和前头的牌匾,可天色昏沉,倒也看不分明,没多久,他便放下帘子坐了回去,垂下眼睫,两手在融呼呼的暖炉上搓了又搓。

      拐进徐府所在的三柳巷时,天色几乎已大亮了,鹤桐早早钻出马车,在车辕上等着,还没等马车勒停,舒寄云就听鹤桐在外低低呼道:“少爷,我瞧着角门外头有人呢,是不是表少爷特地接您来啦?”

      舒寄云的姨母殷氏自嫁入伯府以后,为荣安伯爷育有一子二女,大女儿已然出嫁,小的那个如今八岁,至于唯一的儿子,则比舒寄云大不了多少,如今应当是有十六了。

      听闻鹤桐此言,舒寄云心中也有些微微地激动,想起多年前这位表哥同姨母一同回吉州探亲的情形。

      那时两人都还年幼,这位清表哥也对舒寄云这个样貌漂亮性格乖巧的弟弟十分喜爱,短短十天相处下来十分融洽,临到别时俱都依依不舍,舒寄云还抹了眼泪,徐既清便握着他小手承诺到日后一有空就回吉州来找他。

      可惜两地相隔甚远,见是自然没再见过了,但幼时的记忆尚且鲜明,尤其舒寄云在吉州老家中是独子,再没其他弟兄姐妹,如今回忆起来,也觉得心下一片温软。

      他忙掀起一角帘子,探头往外看去,果不其然看见檐下站了两人。

      站得略前的那个穿一身石青撒花缎面圆领袍,外头松松披件白貂皮袄,手里抱着个手炉,正正微偏着头同身旁一个一看便是长随装束的人说话。

      这少年十六七的年岁,生得眉目俊秀,端立时一派高门风骨,只是神色淡淡,眉心微蹙,如若细看,甚至不难看出少年平和的神色下压抑着的一丝不耐来,而且此刻天色尚早,路上没什么人迹,舒寄云他们的马车自不远处渐渐行来,进了这巷子后摆明了只可能是往徐府而来的,可那少年竟也只懒懒抬了下眼眸,淡淡给了个眼风,就重新垂下眼去,脚步则没挪动半分,浑似装作不知。

      舒寄云远远瞧着,见对方这模样如此冷淡,一腔激动之情也被冲散了些许,倒有些拿不准这人究竟是不是清表哥了,毕竟二人多年不见,他也记不清表哥长成了什么样子。

      舒寄云放下车帘默默坐了回去。

      那厢檐下,长顺正站在徐既清身后,一边打着把竹骨伞替他遮着侧方飘来的雪沫儿,一边低声答着他的话,一抬眼就瞧见了巷子头那边“笃笃”地行来辆马车,忙道:“三少爷,三少爷,你瞧瞧那边,是不是表公子的车驾?”

      “瞧见了,叫什么?我又不是瞎子。”这天儿实在冷得厉害,徐既清在鎏金手炉外头罩的绒布套子上摸了摸,又抬手将遮到了自己视线的竹骨伞往外一拨,“起开。”

      他声音里不耐和烦躁半点没掩饰,长顺察觉主子的情绪,也立时噤了声,收了伞随着主子的步伐上前两步。

      徐既清的确心情不佳。

      大冷天的还要被硬逼着出来迎接这个小门小户的表弟,以至于不得不推拒了镇南王世子的私宴,这股子气自然要被算到这表弟的头上。

      镇南王世子其人性情孤冷,轻易不设宴,徐既清在国子学里念了一年,各方交酬虽多,但也多是与那些门第差不多的人家,同那四位却是至今没搭上边的,更别提是镇南王世子了。这次好不容易趁着年节里走动多,镇南王府设宴邀饮,荣安伯府也收到了帖子。原本徐既清作为庶子也不在受邀之列,但他大哥徐既明同世子爷在国子学里时同在一个学舍,去岁又帮了对方一个小忙,算是有了几分交情。于是由他出面,就又多要来一张帖子,五弟还小,那帖子就直接递到了徐既清在的枫南院里。

      结果吉州来了封书信,一切计划就被打乱了。

      他母亲同那位远在吉州乡下的同胞妹妹向来感情深厚,徐既清是知道的,这些年姊妹俩也一直没断了书信往来,殷氏嘴里时常念叨着要将那位表弟接进京里来小住一些时日,只不过徐既清都没放在心上,只偶尔顺口陪着笑几句。

      却没想这位表弟不来则已,一来就是要长住,昨晚徐既清听殷氏话头,总觉得往后去多的是要折腾自己的地方,可这两月正是各方走动的时候,哪能都浪费在他身上?等今日接了风洗了尘,总还得找个理由推了这些罗烂杂事才行。

      脑子里思绪千变万转,加之昨晚又没太睡好,徐既清微蹙着眉,垂着眼皮,整个一副生人勿进的烦躁模样,任谁看了都要退避三舍。他以手挡唇浅浅打了个哈欠,那辆马车就已停在了角门前。

      长顺可没他主子这么惫懒,还是脸上带着笑,一溜烟地上去迎,车子一停帘子一揭,里头先跳出来个小厮,模样生得倒也是圆头圆脑的讨喜,那小厮朝里头伸了手,引出个小公子来。

      徐既清懒懒地抬眼看去,等看清对方的模样,那打到一半儿的哈欠,就那么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原因无它,只因这位多年不见的表弟……生得实在也太好了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大概是古代版贵族学院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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