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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N.蓦然回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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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顾一切地回头转身朝外走,打开门,冷风将江序收集的热温覆盖,凉意从脚底席卷上发丝,每一寸每一度都无限刺激着他,将他从不合的氛围中拉了一把。
清淡的眼思索着,沉寂般望向远处,嘴角扯出一抹笑。
江序笑中藏泪,酸涩却坚定地说:“段学长,谢谢你先前教我。”再见。
他迈开步子,面迎寒风,重新按响耳机里被暂停的音乐。
门被风“砰”的一声关上。
梁屿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就想追上去,可跑到门边他又不动了,任凭门在他眼前关上,任由“砰”的那一声响在自己耳边。
他闭上双眼,睫毛颤了颤,缓缓垂下了脑袋,眼泪哽在眼眶里。
“不是,梁屿你没事吧......?”段轩慌忙走过来问道。
梁屿仓皇回神,“我没事。”他低声说了一句,嗓子还有些哑,说完才抬起头最后坐到江序坐过的板凳上。
段轩本想去追上江序却瞧梁屿脸上挂了彩般的表情,挠了挠头,还真是搞不懂梁屿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去关门都能摔几下。
段轩为江序这个好苗子退出吉他社感到无奈,拿起手机打了一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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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序听着耳机里断断续续被打断的音乐,划开屏幕。
汇英吉他社:
[段社长: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好消息是一个笑话,哈哈哈咱们梁学长去关门居然在门口摔了一跤,偷笑.jpg]
段轩发的这条消息立马引起吉他社群其他的小学妹小学弟的围观。
[桔子:啊?什么好消息坏消息,梁学长他怎么了?]
[残梦悠长:段学长你就别开梁学长的玩笑了,梁学长你没事吧?]
[申公豹:咱们学长们的手可金贵着,千万别摔着了。]
.......
江序刚想关掉手机又忽然停了下来。
[梁生一梦:.......我没事,只是站起来的时候脑袋发晕,可能是天冷到了头有些不舒服没注意。]
江序握着手机,他本就不习惯在群里发言,这会儿原本想在群里说一声都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但梁屿居然会在吉他社长驻,他以前只是挂了一个噱头而已。
难道说,他重生后事情的发展轨迹也会跟着改变吗?
江序眼睛冷了下来,划拉屏幕手指点了点。
[申公豹:社长,那坏消息呢?]
段轩瞧着屏幕,惋惜着输入打字:[坏消息就是江]
江序已参与投票。
江序已退出群聊。
[所有人:???]
段轩:[?!]
群里后面的对话江序统统都不在乎,即使某位微信名叫申公豹的一直给他发消息,质问他为什么退出吉他社的群聊。
他没打算搪塞肖畅,实话实说:[我退出吉他社了,还有我投给了你未来的社长,你加油!]
[申公豹:?!欸不是,江序你发什么疯啊?脑子被门给夹了是吧!]
微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肖畅轰炸。
他索性直接给肖畅消息免打扰外加静音。
江序划拉手机看了眼课表,今天下午没课。
他站在校门口,准备打车去坐底铁,回家一趟。
刚通过打车软件打到车时,身后忽然有人叫了他一声。
声音无比熟悉。
“江序?真的是你!”
那人步子往前走。
是他?
江序捏紧吉他包带,一时冷了脸色,心里一阵闷涩。
深入骨髓的恨意瞬间席满全身每一处细胞,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内心却再难平静。
原以为最难缓神的时候是再见梁屿,未曾想最让他不能转圜的,却是眼前正对自己笑得跟朵花似的,性格阳光又温柔,待人亲切友爱的李明朗。
“李明朗,是你啊。”
“对啊对啊!我大老远看见一个人背影特别像你但我又不太敢认,不过还好你戴了耳机。”李明朗走上前笑着试图抬手搭上江序的肩,江序望着他那张擅于乔装的脸,沉默地后退了一步灵活避开。
“怎....怎么了?”李明郎表情懵了一瞬,呆呆望着江序,似乎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自己的触碰有些抵触。
“没什么。”江序转身没再看他,只是低头盘算车还有多远到。
李明郎大脑空了一下,江序在躲他?
李明朗自顾自站在了江序旁边,凑近他打趣道:“我们才刚刚作为大一新生入学不久,你不会找到新朋友就把我忘了吧.....咱们可是说好要做一辈子好朋友的!”
“对了,我刚好像看到你退社了,你为什么要退社啊?”
他语气担忧,充满茫然。
上辈子,他江序可不就是被李明朗这副温柔善良的面目给骗了吗?
如今他退出吉他社,他就少了一个竞选对手,李明郎一定在心里开心死了吧,偏还装作很疑惑的模样。
江序冻红的手捏成拳头,喉结上下滚动,像是被按下特定按钮触发回忆的困兽,而眼前的人是死敌是将他置入万劫不复囚笼的仇人。他恨不能立刻变成一头野兽,将李明郎咬得面目全非。
他低头看了眼车离自己的时间和距离,冷冷看向李明朗,语调平静到诡异:“我就是想退出而已。”
这下连话都懒得跟他说了。
李明朗终于变了下脸色,语气依旧很好,他笑问:“好吧,那你现在要去哪?咱们新生入学演出的舞蹈还没练好呢,这次欢迎会都推迟了快两个月了好不容易获得批准又能办了,咱俩可是舞蹈专业一二名,辅导员点我们必须要上台的,你再和我一起去练习一下可以吗?”
说实话,他江序只是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不是个能演出七情六欲的演员,所以他做不到将自己对李明郎的恨意埋藏掩饰不显山也不显水,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漏洞百出。
此刻倘若打开相机看一看自己的脸,那一定能看到最为清晰的恨。
不像李明郎,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和每一个人和谐相处做到滴水不漏,甚至到哪里都是人口中好相处的人。
他无言笑了笑,李明朗有比跳舞更适合的职业,比如天生的表演者。他适合当一位演员如果可以的话,那他一定会是最出色的影帝。
但他有做得比影帝更胜一筹的角色和职业,那就是小偷。上辈子不就是他偷了他的一切吗?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默不作声地盯住李明郎那张笑意盎然的脸。
摩掣着大拇指根部,脖子上青筋暴起却被大衣里头穿着的高领毛衣挡住,他再次想到了自己。想到梦想破碎的那一天,想到江杰这个赌鬼败光家里积蓄,想到杨可和江杰离婚改嫁,妹妹江妙活在惶恐的氛围,想到...想到梁屿。
扪心自问,他家所有人对李明朗都不差,想到自己付出真心的那十几年,却把友谊这种神圣的东西给了李明郎。
江序努力得表现成一个正常朋友应该的模样,露出一个调侃的微笑,甚至还伸出手拍了拍李明郎的肩膀,用轻松的口吻说:“没事呀,舞蹈在哪里不是练习呢,没了我,你这么优秀一个人也能练好,我相信你肯定能在几天后的新生入学欢迎会上一鸣惊人。我回一趟家,我车还有两分钟就到了。”
他每说一下,就拍一下李明郎的肩头。
李明郎显然对他这些话疑惑不解,站在他旁边听着。
正当江序想往前走一步,看看路过学校门口的车车牌是不是自己打的那辆时,李明郎突然上前一步,站在他的面前,将他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李明郎:“那,那我可以去你家吗?我都多久没去你家玩过啦,上回去你家江妙都还念叨我呢。”
“不用了。”
意识到自己语气太急,江序立马调整,“我回家是有急事得处理并不是回家玩的,你不是还说要去练舞吗?你快去吧,外头天这么冷别和我在这傻站着了。”
空气突然变得沉默。
短暂的沉默里,江序忍不住想去看李明朗脸上会有什么表情。
他的目光下意识偏移过去,却发现李明郎脸上居然没有一点被冒犯到或者被拒绝而生气的情绪。
相反,他平静到吓人。
可下一秒,他又张着那双温柔的眼睛对江序说:“那好吧,真遗憾,看来只能下次再去见见你妹妹了,那我等你上车再去练舞。”
十八岁的李明郎青涩阳光,眼睛水汪汪的,对谁都是一副无害纯良又单纯的模样。
可只有江序知道,他单纯无害的外表下究竟藏着怎样心机的内里。
见他这样,江序没吭声,他突然紧张起来,下意识就想去碰后颈,却想起那处如今什么也没有,只好压下不安握紧手机。
但好在,车来了。
“我先走了。”
李明郎对他的背影挥了挥手,“注意安全哟。”
“江序。”
他说的话江序没怎么听清楚,他几乎是像逃离瘟神一般上了车,猛地关上门。“砰”的一声,将李明郎所有说出口的话全部隔绝在外。
他没忍住侧眸看了眼李明朗的表情,可彼此视线却碰巧撞上了。李明朗对着他笑,还在向车摆手。
车子启动渐渐开出十几米远,江序通过车身后座身镜往后看。
李明朗还站在原地,冷风虽把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吹得通红但他的表情却异常冷淡,比这外头呼啸而过的风都还要凉几分,他站在那像一块木头。
仿佛刚才和他的那一段对话完全没有什么感想,仿佛他就是冷入骨髓的寒冰。
“切,还真以为我想去?”得瑟什么得瑟?
李明朗裹紧身上的衣服,讪笑了声,转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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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寒冷,街上人车稀少,即使是去地铁的这段路他都觉得十分冷清。
冬天,是一个让万物都疲怠的季节,只有枯死的树才会在无限的沉寂中守望春天。
他是要回家吗?事实是对,他要回家。可脑子里却又抗拒回家,但他还是做出了决定。
江序意识到自己还是做不到完全洒脱,无法抛却上辈子的那些事,起码对于回家看见江杰这件事他是抗拒的。自打经历过上辈子江杰赌.博败光家产这事后,他就留了个心眼,生怕哪天江杰一个不留神就拿着家里的钱跑去赌了。
但好在重生回来的这些天,江杰表现得一切正常,暂时没有拿钱去赌的迹象。
他目前还是学生,如果江杰非要走到去赌的那一条路他根本什么办法都没有。
江序坐在后座,顿感疲惫的他抬头望向远方,打开了窗户。
任凭窗外冷风呼啸刮在耳畔,耳朵里“轰呼呼隆隆”一片。
司机似乎也觉得车内比车外还要冷沉,于是点开车内大屏幕试图放一首歌缓缓气氛。
他先是胡乱切换了几首歌试着音量,江序被各种音乐的混合声惹躁了几分,只好掐掉上车时耳机放着的乐曲。
他找了个舒服的坐姿,头靠在车座上,江序闭上了眼睛打算欣赏一下司机师傅的曲库品味。
手指触屏,在车显示屏上曲库中上下滑动,最终司机选定了一首歌,歌曲的前奏和音调慢慢响起来传入江序的耳朵里:
“作词:方文山
作曲:周杰伦
编曲:周杰伦
合声:周杰伦
合声编写:周杰伦
......”
放的是周杰伦《反方向的钟》。
司机大哥居然也会听周杰伦的歌,也是个杰迷?
江序睁开眼睛瞧了一眼,继续靠在座椅上,闭眼。他竟然举得有一丝解脱。
冷风习习,江序关上车窗,疲倦感卷入五脏六腑压得他难以平息,睡意如同梦虫小心吞噬啃食清醒踽踽而来,窗外场景在风中随歌转换,时光流转折返回沉溺沉沦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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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新老生聚集一堂,舞台灯光各色各异扑朔迷离打在江序脸上,照得他心慌紧张又心动。
他站在幕后戴着表演时的面具,眼睛一眨不眨遥望坐在舞台中央,不惧寒冷上台穿着白衬衫、米黄色裤子、小白鞋,沉醉投入到自己世界里,三七分黑色发丝偏及耳尾,侧着脸和着伴奏唱歌拨动吉他的梁屿。
话筒离坐着高脚旋转椅的梁屿近在咫尺,薄削的唇微张,舞台的四周灯光刹那黯淡,白色的灯在他身上聚首,成束落地画圆,四周都卷上朦胧。
他的声音柔情冷冽:
“穿梭时间的画面的钟
从反方向 开始移动
回到当初爱你的时空 停格内容 不忠 所有回忆对着我进攻
.......”
嘈杂的大堂逐渐寂静。
好好听。
江序由衷感叹,却无意间碰倒了脚边不知道是谁的备用吉他,“嘭”的一声,不轻不响,足足只够他们两人听到。
糟了!江序心慌个不停,像是被抓住上台写题的开小差学生。
即使戴着跳舞所需的面具心都在颤。
梁屿那双漂亮眼睛悄然转圜,与他对视一秒却又立马弹开投入表演。
他...他是听到了吗?!江序按住心脏下意识想。
心脏似乎快到不能自已,江序小心地蹲下扶起倒地的吉他,眼睛没移开舞台中央。
歌还在继续唱。
音乐渐渐收尾,唱歌的节奏由快到缓,由有到无。
梁屿....他在发光,江序惊艳地看向他,眼底流露出深深地恋慕。
白色舞台灯光冲着台下的听众扫去,各色霓虹灯,打光灯,五彩斑斓亮起来,大堂再度明亮。
心脏却在这一刻越跳越急,梁屿转身致谢,拿起吉他冲着他所在的方向靠近。
眼含笑意,嘴里似乎在说:
“我要不要假装没看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