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黄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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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虽是丑了些，可这肌肤倒是细皮嫩肉。”
男老鸨长长的指甲狎昵地划过黄鑫脸上的红痕，另一手拿着帕子拭净黄鑫脸上的血迹，笑得花枝乱颤。
老鸨招了招手，一个清秀的小童托着一盘银元宝走了过来。
郑虎盯着托盘看得眼都直了，老鸨拈着兰花指，捡了一锭元宝搁在他布满老茧的手里，轻佻眼神中暗含警告威慑的精光。
“这般个丑奴，五十两银子已是极多了，你拿回去够赌上几日了。”
郑虎眼中仍有不满，但眼下急事是寻个能看住这晦气少爷的去处脱手，便将银两揣入袖中，把黄鑫往那些打手的方向一推。
黄鑫跌了个踉跄，爬起身便冲向大门，却被郑虎两步追上，抓住后衣领丢了回去。
“贱奴狡猾，馆主看仔细些，莫教他溜了。”
老鸨笑吟吟地看着黄鑫挣扎，笑道：“尽管放心，我们这儿的一些常客最会整治硬骨头，就连我们这些馆子里的人也自叹弗如呢。”
黄鑫绝望中发出气声的嘶吼，一双眼布满通红的血丝。
你们晓得我是谁吗？我是黄氏的独子！你们这些低贱之人，本少要砍了你们的手指头！
沉璧……本少咒你不得好死！
郑虎……等小爷出去了，定要活剥了你全身的皮！
老鸨唤人取了半张面具覆住他右脸的红痕。凌乱的额发垂落下来，倒是显露出几分俊俏。
黄鑫无法忍受这些下贱之人脏手的碰触，更接受不了那些人将他视作死物一样的轻蔑眼光。
老鸨看着他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满意地拊掌叹了一声。
“造化，这般看来模样倒是不错，一晚便能赚回本了。
正巧王员外今日就在此处，快快送去，教他老人家玩个尽兴。”
王员外年近二百岁，却是体格硬朗的修行之人，手段花样极多。
他青筋纵横的枯枝一样的老手摸在光滑的脸上，黄鑫扶着床头直接呕了出来。
剧痛和耻辱交杂的夜晚，黄鑫被恼羞成怒的王员外手执棍棒抽得满地打滚。
他借着烛火看到身边的男妓们同病相怜的目光，那些人在劝说他不要想不开。
“别这样看我……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黄家的独子黄鑫，你们只是任人玩弄的贱奴！”可断掉的舌头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噜声罢了。
长夜漫漫似乎永无尽头。他怕了，他知道在那些人眼里自己与那些人没什么不同，甚至比那些人更可怜。
至少那些男妓口舌俱全，并不像他一样是个哑巴。
有男妓实在不忍看他的可怜，媚笑着安抚王员外为他求情。
“此人是新来的雏儿，纯真可爱，不过是太生涩了些，调|教一番便好了。若是打得太蔫了便失了趣味，眼下这般倒是正好。”
说着，男妓招手道：“还不快过来给王员外赔不是。”
黄鑫忍着腕骨和身上的疼痛，用牙齿叼着衣带除掉轻薄的衣衫和鞋袜，赤足朝着那年近二百岁的王员外和男妓走去。
脸上挂着讨好卑微的媚笑。
那一瞬，他清楚地感受到黄鑫已经死了。
一夜无眠，直至晨光熹微，神清气爽的王员外离开。
黄鑫觉得自己随时可以断气一样的昏昏噩噩。
脸上忽然传来一阵微痒，他转头正看见那名男妓尴尬地收回了手背。
是曾出言为他求情，在棍棒之下救了他的那名男妓。
他捉住那男妓的手，看着对方柔和的脸，看着对方在他的鼓励下慢慢凑近，俯下身来含住他的唇。
两个极度破碎的人，在这样的情境下忘却一切地互相安抚着。
黄鑫用手臂推了推男妓，对方只是柔弱无力的凡人，很快便被推倒了，主导权落入黄鑫手中。
久违的成为强势方，让黄鑫感受到一种扭曲的快意。他学着王员外的样子，不顾男妓的挣扎，狠狠欺辱起对方来。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对昨夜不堪的宣泄，他要这种胜利感洗刷掉烙印|心底的屈辱，没有这种胜利感，他就要死掉了。
他不能死，他要活。他像修成人形的妖怪一样，用身下的人汲取自己求生的意志。
那名男妓的身体渐渐软了下去，鼻息出气多进气少。床上其他的男妓察觉到事有不对，纷纷扑了过来，却都被有修为在身的黄鑫掀翻在地。
有人大声喊着“出人命了——”呼唤外面的打手们进来，屋子里乱成了一团。
黄鑫全然无觉，他只是看着身下这张脆弱青白的脸，快意极了，只想再感受这般终于能够呼吸了一样的活着的感受。
屋子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往里踹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为首那人龙行虎步，几步上前便揪着黄鑫的长发将他拽了下来。
黄鑫的眼还红着，黄世勋却已经紧跟着补上了一脚，正踹在了他的心窝上。
“孽障！找了你一夜，你却在这里风流快活！”
黄鑫被折腾了一夜，身体已是极度疲弱。黄世勋那一脚毫不收力，直直将黄鑫闷在喉头的一口血踹了出来。
他有些仇恨地看着父亲，黄世勋却在他张口前就出声阻拦了他。
“你住口！此事虽是你无心之失，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来人，将少爷押送至城中狱刑司听候发落！”
几名随从立刻上前堵住了黄鑫的嘴，想给他换上衣裳，可挑起来的地上的布料却都是薄如蝉翼且透明之物，看得黄世勋脸都绿了。
黄鑫身上的条条道道，只要不傻，明眼人都晓得那是怎样才能留下的痕迹。
“令郎……口味还真是独特啊。”苏方生意味深长道，“事情既已了结，黄家主是否该对我的小婿释怀了？我未来的女婿这些时日可是受了不少苦呐。”
黄世勋脸色有些阴沉。
早些时候，沉璧嘴上说着要带他去寻人，却将他带到妙乐宗门口。
他与苏方生有些交情，也晓得苏方生的女儿心仪于沉璧，还以为此事苏夭夭也有插手，便在遭受门卫阻拦后大闹了一番，硬闯进妙乐宗。
谁料沉璧见了苏方生后，第一件事便是喊冤。众目睽睽之下哭诉自己遭受的虐待，请求苏方生出手相助，调查黄鑫踪迹，还自己一个清白。
飞觞城本便由苏方生掌控，搜人力度自非黄家可比，几个时辰后便将黄鑫的踪迹查了个水落石出。
就连造成眼下之事的罪魁祸首郑虎，也被捉拿起来投入了狱刑司之中。
黄世勋是做黑市生意发家的，独子被男子玩弄这件事若是为外人所知，黄鑫往后还如何接管他的家业，黄世勋出门在外又怎能抬起头？
于是便和苏方生私下商议，对外只称黄鑫是狎妓便罢了。
可千算万算也未料到，竟是正正撞见了那孽子杀人奸|尸的场面。
黄世勋晓得先前强闯妙乐宗已是极大的下了苏方生的面子，教随从们架起黄鑫两臂将他带下去，又合拢了房门只剩他和苏方生二人，便掀起衣摆跪了下去。
黄鑫在外只听见一声“求宗主救我儿！”，随从们却架着他走得更快了。
到了南风馆的大门口，黄鑫这才看见外面人山人海地挤满了人。
男女老少伸着脑袋探头看着他的热闹，对他指指点点。
护卫们在前方开路，架着黄鑫的两个随从走得四平八稳。黄鑫隐隐约约地听见人群中传来“世道不公”“天理何在”的字眼。
瞬间激起了潜在黄鑫骨子里的嗜血之意。
他转着脑子在想要如何去寻仇，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心口一跳还待细看，脚下却被什么东西一绊，紧接着三个人齐齐朝地面一跌。
黄鑫顾不得呼痛，通红着眼睛便朝记忆中那道人影的方向追去。
那道人影像极了沉璧……沉璧！
那个邪性的妖孽一样的小子！
是他，都是他！是他用妖法巫术害得自己沦落到这个下场！
他要将他挫骨扬灰，他要将他千刀万剐！
他要教那小子受尽屈辱而死！
他拨开人群，在人|流的阻拦中层层前进，直到不知道是谁在人堆中推了他一把，将他虚弱的身体推倒在了地上。
紧跟着有人踩在他身上，看他抬头又怕被这记仇的少爷记住了模样，转过身拼命朝外挤。
推搡中又有人踩到了黄鑫的手指。十指连心，黄鑫惨嚎一声，拥挤的人群更加乱了起来。人人都想远离他，可外围不明情况的人群难以疏散，还有些人被推得险些跌倒。
越发的混乱之中，无人再记得这个黄家的少爷。他的身体被无数双靴子和布鞋踩在脚下，直至再无生息。
直到拥挤的人群终于疏散，留在地上的只有那具被踩烂得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尸体。
随从和护卫们畏于追责，逃得难寻踪影。竟是无一人向院内的宗主和黄家主通报。
直到两个时辰后，几乎是将大半个身家事业和全部的尊严都交付出去的黄世勋才步态苍老地踏出了院门。
他看到空地上那具趴着的几乎不成人形的尸首，不敢置信地缓缓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扶起尸体的头颅，看了看他的面容。
嗓音哽在喉头半晌呼不出，直至百息过后，才传来一声悲痛欲绝的哭声，响彻晴空。
“我儿——！”黄世勋坐在地上，将软成烂泥般的尸体抱在怀里，两鬓青丝只在这百息之间已是变得雪白。
飞觞城恶霸黄鑫，苦情发端于轻薄浪荡之意，受伤于凶恶背信之名，受辱于妓馆，死于千人践踏。
作者有话说
第106章 黄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