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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旧年里最后一个月下了好几场雪,等到雪霁天晴,地下的尘土都被化的雪水沾湿了,虽有些风却刮不起来,天空晴朗澄明,仍然冻得很,出行却很方便,正好合适过春节。

      过春节前几天,梦家特地拿着喜欢的某位女明星的玉照,对自己的tony说:“我能不能也做一个她这样的发型?”tony接过照片,端详了一下,看着梦家的脸,说了三个字——她脸小!

      梦家只好安慰自己,我是国泰民安脸,所以看着大一点。

      接下来,赶巧沈宇轩大年初三过生日,又是立春,家里真是热闹非凡。

      从早上起,来拜年的、来拜寿的人络绎不绝,连她许久不见的三姑姑沈宇秀都带着女儿来了,晚辈里面,新任的梁秘书,刚结婚的刘玉章夫妇也来了。

      沈宇秀这时已经和丈夫分居,不过三姑父人虽没有到,还是派人送上了一份大礼。

      刘玉章上海来的太太已经适应了北平的生活,打扮上也渐渐朝这里靠拢,今天她头发烫成长卷,发卷梳得很高,穿件玫红的旗袍,外面披了件貂皮短大衣,那样式一看就是学着北平贵妇潮流,梁秘书哪怕到上峰家做客,也是一副办公的模样,脊背挺得笔直,只要沈宇轩一开口,他就露出聚精会神的样子,好像要尽力领会他的意思,以便随时回答。

      至于她的三姑姑,结婚没几年她的婚姻就露出不幸的真面目,局面一直延续到现在,姑姑说自己在外面捣鼓买卖,赚了不少钱。每次回大哥家,或者去天津看亲妈、二哥,都大包小包地带好多礼物。

      有人打趣,让她尽快把丈夫从外室姨太太抢回来,或者找个相好的,她就不遗余力地骂:“光说嘴,也不帮我划拉!你们倒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瞅瞅我,都旱成啥样了?”

      这天中午摆酒时,梦家献上的礼物是一幅亲笔绘制的油画,宝诗则是专门从欧洲给老爷子定制一件最新款的软呢大衣,穿上又轻便、又暖和。

      后来不知是谁说起了酒,沈宇轩得意道:“我家里也有个地窖子,里面总放着几坛酒。已有十二年,用句烂熟的话来赞它,可以说是炉火纯青。”

      在座的人就嚷着要喝,仆人们一小会儿功夫就搬来个酒坛子,上面的泥封刚刚揭开,就闻到一股醇厚的酒香,等到封口被拿去,仆人们用酒漏子打上两壶为在座的每位倒上一小杯,那酒香味则越发的挥之不去,大家还没喝,就已经完全被那酒香笼罩,令人醺然欲醉。

      梦家不胜酒力,只喝了一小口,就觉得从喉咙一直到胃里火辣辣的难受,借着更衣的机会到外面洗脸。”

      她这边刚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掌声和起哄声,原来是大家怂恿宝诗弹钢琴唱歌。

      等到了走廊上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梦家只觉得头晕脑胀,要不是被人扶着,几乎要倒下来。她一面朝偏屋走,一面挥手叫仆妇去厨房烧碗酸辣汤来醒酒。

      不一会儿,就来个小丫头道:“厨房说酸辣汤是做不成,倒是有现成的醒酒汤,不知道成不成?”

      梦家皱眉道:“怎么做不成?过年前厨子不就该把这些食材准备好么?”小丫头笑道:“今年本来东西就紧张,好容易买了一箱的鸡蛋,大小姐说要用蛋清拿来养护头发,每次都是十个八个的用,所以鸡蛋就没剩下几个,还要备着做配菜。”

      梦家打发走小丫头,心道:“善解人意真不是大姐的强项。”

      因为这偏屋安静,梦家这里坐了一会儿,已经舒服许多。这时就听到大厅里传来钢琴叮叮咚咚的声音,一曲作罢,就是大家的拍手声叫好声。

      不一会大厅里又静了下来,估计是要散席了,这时就听见门响,见大姐宝诗满面红光的推门进来,笑道:“就知道你会在这里猫着,那酒真是烈性,味道虽好,喝了两杯就扛不住了,偏偏他们还不放人。”

      梦家笑道:“听说刘玉章的夫人弹琴也很不错,应该叫她也露一手的。”

      宝诗听了,不屑的哼一声,笑道:“也难为她了,捡到了个刘玉章,就觉得抢了块宝贝!你记得么,自小母亲就教我们要把旧玩具,捐赠给比自己更不幸的人?”

      梦家听了这刻薄话,忍不住笑道:“嗳,你真是不饶人。”

      说实话刘玉章太太的存在,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令宝诗发现自己所在世界的优越性:未婚的千金小姐总比已婚妇人在社交场上受欢迎,何况是她这样的名门闺秀。

      宝诗又想起刚才宴会上,梁秘书对她那种殷勤倍至的神情,心里不由嘲笑:高枝上的果实只有鸟儿能吃到,地上跑的虫蚁只能看运气了。

      等大姐走了,梦家在偏厅又坐了一会,突然听见有人推门而入,原来是沈太太和三姑姑进来说话,偏偏这时候她的腿脚坐麻了,想起身而不得,只能坐在屏风后面,刚想喊她们,就听见母亲的声音:“你真的要去‘他’家随礼啊?”

      梦家立即明白,这个“他”指的是三姑父,听闻他在外面养了个姨太太,前阵终于喜得麟儿,虽然大老婆还在,他也立即昭告天下自己的王位有了继承人,大家私底下都说:宇秀这些年,丈夫虽然不着家,一点不耽误她的爱吃之心,身材养得特别魁梧雄壮,如果她想去丈夫的小家,谁敢陪啊?她那身板要真砸起场子来,肯定很费爷们儿。

      宇秀听了大嫂的话,先是把眼睛一瞪,继而又笑道:“我是那么泼辣不讲理的人?”

      “真不闹事儿?”沈太太表示出极度的不信任。

      沈宇秀一撇嘴,肥胖的肩膀侧成一堵墙,“你妹妹我是那种人吗?要闹早闹了!”

      她轻蔑又不屑地说。

      沈太太看着眼前这个过于风轻云淡的女人,有点不相信是真的。

      她迟疑道:“大过年的,不吉利的话我也不想说,但你哥和我都想好了,你要真的不想和那人过,这里就是你的家”。

      沈宇秀笑道:“多谢你们的美意,可我女儿怎么办?是丢给那个没良心的爹还是寄养在舅舅家里呢?我就不想离,我就耗着他,住着他的大房子,顶着他们家大老婆的名声。将来我女儿嫁人,还得让他大出血!谁叫他当初享了沈家的好处?他不能就这么吃光抹干净。”

      沈太太还想再劝,沈宇秀忙道:“我长相平庸,就算离了,还是单身一辈子,即便能找到,人家十有八九也是看沈市长的颜面。我不如就和他混着,自己做点生意买卖,图个自在,大嫂和大哥的心意,我领了。”

      果然,第二天沈宇秀和好多朋友亲戚,浩浩荡荡地去了姑父的小家,到了之后,三姑姑不但没有闹事儿,反而表现得大方得体。顿时在亲友圈里就有了个“厉害是厉害,但是人家讲理”的名声来,也有人说指不定这女人在谋划一盘大棋。

      世道就是如此,男人当了王八不作声,别人要说这男的“窝囊”,而女人当王八还不作声,别人多数会夸你“识大体”,甚至还会有人认为你是心机深沉。

      春节里最后一天假期,沈宇轩两口子去了唐家做客,不过他们夫妻两个现在身份不一般了,轻易不会像过去那样,在别人家里从中午待到晚上。

      他们过去也就点个卯,和金融界的巨商大贾喝喝茶,吃上几口菜而已。

      等到两口子回来,宝诗问起席面上的情况,沈太太感慨说:“唐家真是有财有势,去了一屋子的客人,不是这个司长,就是那个厅长,最不济也得是北平银行界的翘楚,尤其是唐太太,说她前儿补了一颗牙都要一千多块袁大头呢!”

      梦家哈哈大笑,问:“这么贵,是一斤重的大金牙吗?”

      宝诗听了大笑不已,沈太太却没有笑得出来,乃是不断叹气道:“可惜,可惜。”

      原来这次做客,沈太太终于见到了唐家的两个儿子,对唐力玮印象尤其好,奈何太太团里有人跟大家透露,唐力玮并不是唐太太嫡亲的长子,乃是唐先生前头的原配太太生的。

      唐家能有如今的局面,仰仗的也是眼下这位唐太太的娘家兄弟,所以唐家名下的银行和工厂,股份多数归二少唐力群所有,将来除非唐太太母子大发善心,力玮才能拿点零头,否则也不会比穷光蛋强太多。

      何况如今唐力玮在法国学的又是艺术,别说发财,养活自己都有疑问,沈太太这才连说可惜。

      她对丈夫道:“这孩子当初就该学商业管理或者钻研学问,要么想办法讨父亲喜欢接手一部分的买卖,或者去大学里当个学者。可他偏偏学什么艺术,等于拱手把家业让给弟弟,自己也赚不来几文钱。大户人家的闺女,谁愿意跟他受这个苦?再说他也不像个争强好胜的主,将来只能在小门小户里寻一户媳妇了。”

      沈先生听完妻子的絮叨,诧异道:“你这观点太市侩,听得人不是滋味。”

      梦家也道:“力玮再不济,也不至于没饭吃,做一个不汲汲营营的富贵闲人,挺好的啊。”

      宝诗笑道:“好什么!嫁给他虽饿不死,看着身边的小叔子发财进宝,自己相当于守着金饭碗讨饭,那口气能顺下来才怪!”,

      沈太太本来觉得力玮一表人才,又是唐家长子,心里甚至动了撮合的念头,现在只觉得“白马中看不中骑”,还是不要动这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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