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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原来昨天晚上力玮带倩云出去,回来后她亲哥哥盘问客人都带她去了哪里,倩云支支吾吾说得不爽利,一下子就被抓到了把柄。

      老鸨子有了这机会,还不立刻抓乖献宝,火速就知会徐家的人。

      至于翠云如今是被带回徐府,或者又押送到其它地方倒不得而知,反正是倩云少不得挨了顿打,刚才才被关到柴房里说是要饿她几天。

      等到秀云把这些话说完,力玮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心想到底自己做事毛糙不够细致,竟然漏了那么大的一个破绽!

      秀云见他只管蹙着眉毛不说话,以为他心疼倩云,便道:“你要真喜欢倩云,不如帮她赎身,免得徐家不依不挠再来找她的麻烦;徐家这次给翠云安的罪名是偷家里的首饰,是个贼,就算告到警察局也不见得有她好果子吃,何况是花了钱买来的人,打死也没人知道!”

      力玮见她误会,忙道:“我并不是图她们姐儿俩什么。”

      秀云仿佛不相信似的,嘴里“哼”了一声,笑道:“难道看上个窑姐,就丢了你大少爷的份?”

      秀云又劝力玮道:“唐少爷,我看这事儿您就算了,徐家那个老王八是道上混出来的,您是个斯文人,没他下手狠,何况你现在总不能冲到徐家去抢人吧?你要真帮她们姐俩,不如先凑钱把倩云赎出来!”

      力玮很感谢她的提醒,问道:“那么赎身要多少钱呢?”

      秀云道:“照我估计,约莫1000块。”

      她见力玮不吱声,以为他嫌价高,刚要再说几句,就听力玮道:“开支票行么?否则哪有人身上带着这么多现钱。”

      秀云道:“我估计这不行,老鸨们是要看到白花花的现洋才放人的,否则收了你的票子万一银行兑现不了,那可怎么办?”

      力玮叹气道:“那我还是先去找徐怀璋。”

      秀云听见他提起这人的名字,轻蔑道:“徐怀璋?不是我说句瞧不起他的话,这个辰光你去找他,肯定是找不到人啦,他一贯的手法,该出头露面时总做缩头乌龟。”

      见他对自己的话不以为然,秀云笑笑并没有多说。力玮这一趟总算没有白来,临走前他又给秀云二十块钱,拜托她帮忙照顾下倩云,好叫她别受太多苦。

      秀云笑道:“要说你不是为了意中人才倘的这浑水,鬼才相信!”

      接下来自然又是白费周折的半天,不仅电话联系不上徐怀璋,家里也都说徐氏父子不在,等力玮从美专下班回家,他弟弟力群见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奇道:“昨天夜里才回的家,今天又是这样的无精打采,你不会遇上什么难事吧?”

      力玮忽然想起来弟弟在警局有个老友,反正徐家联系不上,倒不如直接将这件事报警处理。

      等到他把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力群恍然大悟道:“徐家出这样的事儿,我倒一点不奇怪,有次听人说徐家曾经死过一位女佣人,家人报警说是被打死的,徐家非说意外,后来因为上面压着,所以也就赔了些钱。”

      原来那个姓徐的老头,竟然是个惯犯。

      力群道:“我先联系警察局的朋友打听下,至于替倩云赎身的事儿,你别亲自出面,否则他们肯定乘机敲竹杠。”

      熟料等到力群再说这件事时,事态又完全发生了新的变化。

      他说:“翠云死了,人都已经火化了,她哥哥还闹过,但徐家能耐挺大,上面有人也想保他们,于是就把这事儿压了下去,多赔了点钱。至于倩云嘛,老鸨子说拿了徐家的钱,都打算把人送过去了,结果那姑娘就突然不见了?难道是大哥救了她?”

      力玮先是为翠云一悲,继而又为倩云一喜,摇头道:“不是我。”

      事情眼看钻进了死胡同,徐怀璋终于露面了。

      是他主动约力玮会面的,地点选在长安俱乐部。

      然而等他们见了面,徐怀璋先是大谈最近公务上如何得单科伟的赏识,又讲起生意上的几笔得意的投资,唯独不谈那姐儿俩个的事儿。

      尤其是说起自己跟着单克伟结交权贵的经历,徐怀璋那种沾沾自喜的劲儿,令力玮不由自主升起一种轻蔑之情。

      他忽然明白了,此时此刻除了徐怀璋吹的牛皮,其它话都不会是真心话,敷衍和应付的成分更多,于是力玮之前的微弱希望终究也破灭了。

      力玮并不接口,只是等他絮絮叨叨都说完了,这才意味深长地看对方一眼。

      徐怀璋这才发现气氛已经变得很僵。

      他明白想要绕过横亘在彼此之间的问题是不可能的,尽管不情愿,徐怀璋还是不得不开口道:“力玮,你不要再纠缠翠云这件事了!”

      他看看力玮的神色,又继续道:“以前石小姐那样的你都看不上,怎么越活眼界越低,看上了倩云这种,还要为她大动干戈?这要传出去的话,北平城里的大家闺秀谁还愿意嫁你!不如把人交出来还给我们,否则既影响了咱们的交情,对你的声誉也不好。”

      力玮没有立刻回答,徐怀璋认为对方在衡量利弊:也许力玮早就发现事情没有最初设想的那么简单,只是因为势成骑虎难以下来,才这么和徐家耗着。

      念及于此,徐怀璋笑笑,道:“叫我猜猜,你是不是已经纳了倩云?要是好事已经玉成,我就去劝老头子,让他把人让给你算了,哈哈哈!”

      力玮再也忍不住,冷冷道:“可笑,男人但凡帮衬了个女人就是为睡她?况且倩云并不在我这里,我劝你不要以己度人,觉得天下人皆为利来利往,更不要以为有了官职就能罔顾人命,随便拿捏人!总之,我真是后悔当初向单先生举荐你去做官!”

      徐怀璋脸上有些下不来,冷笑道:“恐怕这才是你的本意吧!眼看着同学青云之上,你不服了、你后悔了,所以借机发力,想把我拉下水?没门儿!”

      力玮心中一震——他们原来的信任好像忽然间完结了,只留下陌生人间毫不留情的抗争,彼此眼里都流露出疏远的神情。

      两个人不欢而散。

      力玮在回家的路上,想着徐家必然正在四处寻人,一旦倩云落到徐府,亦或被其他人哄骗到手里,一个手无寸铁的孤女,必然难免进火坑的命。

      当初他在翠云跟前答应过帮忙救人,也对倩云说过“好歹有我”这句话。

      君子之诺,重于千金,哪怕只有天知、地知,接下来他也要想法子把人给找到!

      他如何托人寻找倩云先不提,就说只过了两天,力玮这日刚从美专的课堂上下来,校工就来说有位年轻的太太来拜访。

      等他回到办公室,只见石屏梅打扮的光鲜亮丽,正在那里照镜子补妆呢。

      这是她婚后他们首次单独见面,虽然之前的酒宴上彼此认了干亲,却因为单科伟的缘故,都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算在一些公开的社交场合上见面,两个人也无非点头打个招呼。

      所以今天石屏梅的拜访,还是挺令他惊讶。

      石屏梅察觉出他的疑虑,忙笑道:“正好路过,就想过来探望下你,你是不是恋爱了?最近很难见到你。”

      力玮笑道:“真是恶人先告状!”

      石屏梅嘻嘻一笑,并不接口,而是拿她那双明眸在力玮身上转了一圈,才道:“你真有了女朋友或者要结婚,一定要早早告诉我,到时我和单先生一定要送个大礼!新娘的衣服也都包在我身上。”

      力玮隐约记得石屏梅最近在上海投资地产生意,他道:“你现在服装店还开着么?”

      石屏梅笑而不答,从提包里摸出香烟盒子,力玮就拿起火柴帮她点燃,只见她深深吸一口,缓缓地又把烟雾喷吐出来,悠悠道:“不是说嫁了人就算进保险箱,何况还是个如夫人,我得趁着在他跟前还说得上话,多给自己赚点资本啊,否则人老珠黄也没个一男半女傍身,日子肯定不好过。”

      她说话的口吻除了自嘲,也不无凄凉之意,实在令力玮倍感意外。

      因为自她嫁给单科伟后,世人多看到一个备受娇宠的单太太,除非她主动开口,谁会料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打算。

      石屏梅忽然笑道:“哎呀,只顾着发牢骚了,倒把一件大事儿给忘了。克伟想请你聚聚,大家叙叙旧;知道你忙,我不敢随便打个电话来请,今天才特意来请唐大少爷,如何?”

      她这番话说得巧笑嫣然,又有权高位重的单先生来做东,谁还能拒绝得了呢。

      力玮不由笑道:“大家都是熟人了,怎得这样隆重?”

      话一出口,力玮脑海中蓦然冒过一个想法:单科伟这次请客事出有因,也许与徐怀璋有关。

      想到这里,他笑道:“我多个嘴,是不是单先生邀请的还有别人?”

      石屏梅没想到他反应这样机敏,因为单科伟的本意呢,是想把唐力玮请过去,再由他出面调和,好叫徐、唐两人握手言和,就此把过去的事儿不再提起,倘若能把倩云交出来,那自然是最好。

      没想到很快就被力玮识破了,石屏梅倒有些做贼心虚,连忙用笑容掩饰道:“要不是你举荐,单先生也不会得一员这么卖力的猛将,所以也叫了徐怀璋,算是陪客,大家图个热闹。”

      这几句话轻描淡写,还特意捧了力玮,好像那徐怀璋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但力玮明白这才是酒宴的关键,单科伟与自己交往不多,而那徐怀璋早成为他的入幕之宾,这期间的疏远亲近和利害关系,难道他看不懂?

      而且早有耳闻石屏梅在上海投资地产,也多亏徐老爷子大力支持协助,单科伟夫妇与徐家的关系,才真是密不可分。

      想到这里,力玮突然有种失落,他想无非个把月以前,石屏梅还算自己的朋友,徐怀璋也是交往多年的同学,哪里想到当初他曾倾力相助的两位友人,顷刻间都与自己疏远许多,难道他真的做错了什么?

      果然,石屏梅被拒绝了,力玮回绝了邀请。

      这令她多少有些吃惊,同时感到伤心,因为原先她认为自己在力玮眼中还是颇有分量的,或者用“红颜知己”来形容也不为过。

      对于交际场上纵横多日的石屏梅而言,男女之间倘若没有好感,谁会这样对一个异性大献殷勤呢?

      难道真像她来之前,杜馨遗分析的那样:一来这事儿徐家不占理,二来力玮是个执拗的人,他不见得会因为你就特意松口。

      可要真是这样,那就太伤她的自尊了。

      毕竟是交际场上历练的多了,石屏梅见他一口回绝邀请,脸上依然不动声色,而是意味深长道:“力玮,当初你放弃了那个官职便宜了徐怀璋,我就觉得太可惜了,唐家的生意你从不参与,绘画嘛又是个捞偏门的事业,你就不为自己将来筹谋下?”

      力玮笑道:“人各有志,解释多了就没意思了。”

      石屏梅不依不饶,继续道:“徐家的事儿我都知道了,再怎么的那也是他们的家事,就算人死了,可警察局不也没追究嘛,你就不要记仇啦!不如给单先生一个面子,也给徐怀璋一个机会,他如果不是很在意老同学的交情,又何必特意请单先生出面调停?”

      力玮听到那句轻描淡写的“就算人死了”,顿时觉得非常不舒服。

      那口吻有十足的傲慢,好像在某些人眼里,死掉一个人就和猫啊狗呀那样无足轻重。

      见他两只眼睛盯牢自己,石屏梅还以为他被说动了,又用玩笑的语气试探道:“你是不是瞧上了那小丫头,想让她红袖添香夜读书,做你的红颜知己?”

      力玮立即回答道:“徐怀璋哪里是在乎老同学的交情,恐怕更不是叫单先生调停我与他之间的关系,而是要借用单先生的颜面做自己的挡箭牌,同时管我要人;单太太,我虽然是个书生,你们也不必用逗小孩子的话来哄人;至于我为什么非要替那姐妹出头,原因也不是你们设想的;现在是民国,人人平等,我不觉得一个胡同里卖唱的小姑娘,身份就不如名媛仕女尊贵,您当初值得我帮,她也值得!”

      说完这句,他又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分明带着嫌恶。

      就听他冷冷道:“我也从来不交什么红颜知己!”

      说完这话,他就转过头不再搭理她,分明是送客的意思。

      石屏梅没想到他一向温尔文雅的唐大少发起脾气,真是一点不给人留情面,那一声“单太太”,更是把过去的交情都推翻了!

      她又羞又气,叹道:“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只能讲人在江湖上混,狗有狗路、猫有猫路,你断别人的路就等于自己走进了死路,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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