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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   梦家见力玮说出结婚的计划,反驳道:“我还在读书,这么早结婚,家里肯定不会同意。”

      力玮觉得也对,他想了想又道:“要不就先订婚,等你毕业再举办婚礼?”

      她迟疑道:“那,那恐怕也不行。”

      就像有个东西“咔哒”响了一声,力玮的眼神突然就变了,神情一下子冷却下来。

      梦家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马上会被他扫地出门。

      被心上人拒绝,必然极大伤害了他的自尊。

      而眼下这个局面,她不是没设想过,只是万万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又这么突然。

      梦家不知道怎么解释,心里也很难过。

      她想去拉他的手,哪知道力玮察觉她的意图后,竟然稍微朝后避了下身体,没让她得逞。

      这个细节还是令梦家相当吃惊的,她没想到他对求婚遭拒的反应这么强烈。可能有关他性格里的倔强,敏感的那部分,她还是低估了。

      她有些尴尬,只好再慢慢退回到床上,呆望着窗外。

      最后还是她先打破了沉寂,强笑道:“别误会,并不是我对你有什么不满,或者存心欺瞒,
      如果你想听,我必定把苦衷全盘托出,但请不要怀疑我是为了搪塞你而胡编乱造,更请帮我保守秘密,我不想被人讥笑装神弄鬼,更不愿意被利用。”

      力玮见她说得郑重,不由被她感染,就拉来一张凳子摆在床的对面,随即才坐下来。

      但离她至少有三尺远,这是打算认真倾听的意思,又绝非恋人间的亲密距离。

      梦家耐住性子,遂长话短说,只把穿越、以及画家无为的第一段婚史简要说了一下。

      她没有“泄露”未来更多的信息,谢天谢地,力玮也很知趣地没有穷追猛打。

      或者人家根本不信,完全以为自己是为了拒婚才胡扯?

      她有些坐立不安,之前还颇为笃定的心态,开始产生了丝丝裂痕。

      别人的不信任,她都能理解并坦然接受,唯独他例外。

      过了很久,才听见他轻声道:“听上去好像我曾经活过一世,在你原来的那个世界?”

      梦家急道:“是不是匪夷所思?”力玮认真道:“是,但你不会骗我,我都信你。”

      她愣了一下,随即从床上跳下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径直扑进了他的怀抱。

      那种被人完全信任的感觉,充实着她的心胸,又令她轻盈得想要化作一片羽毛,围绕着他飞舞。

      力玮拨着她的头发说:“我就知道是有原因的。”

      她哽咽道:“我不想因为什么不能说出来的秘密而错过你,或者令你误会彼此的感情有异,在我们之间,是没有什么不能坦诚面对的。”

      力玮用下巴蹭了下她的脑袋,说:“我从来不信宿命,但更不能拿你来冒险。订婚的事先放在一边,容我想想怎么解决,肯定会有办法。”

      这副重担,终于有人可以帮她一起分担,而不是终日萦绕心间,惶惑不安了。

      她环抱着他的腰,长吁一口气。

      就听他轻声说:“幸好你都说了出来,没有憋在心里然后再坚决地拒绝我。那样的话,我恐怕一辈子都无法释然了。”

      年关将近,很多戏班演完封箱戏就要回家过年,春节里再无可看的好戏、大戏。

      金巧惠所在的茶楼,生意也冷清许多。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春明舞台的徐家派人找到胡师傅说,过年的时候才是大门大户最需要戏班子的,可惜每逢这个时候,总归要闹戏荒,连春明舞台的东家,想看场好戏都找不到人!

      所以他们现在想以每人100块的包银,请金巧惠、杜十良姐儿两个,到徐家唱一天堂会。

      戏好了,将来的合作才有得谈。

      胡师傅自然愿意,回头告诉了几个徒弟,巧惠喜道:“就算不给钱,我也愿意去唱!只要被他家看上了,来年咱们入主春明,那简直是水到渠成!”

      说完这话,巧惠激动地在地上转了个圈,摆出一副旗开得胜的姿态,那样子好像她已经成了声震北平的名伶,台下就是万千观众,正在那里叫好击掌呢!

      没几天就是大年初三,徐家一大早就准时派了辆小轿车接她们,姐儿俩个一进徐府就觉得这地方真是大!

      宽大的走廊花砖铺地,估计下雨天在里面踢毽子都没问题,等到她们穿堂过户,就来到一个很别致的小院子里,里面有一件上房,说是专门给她们上妆、换戏服的。

      姐儿俩个一进去,就见屋子的门和窗户都是那种雕花仿古摺扇,糊着西洋花纸,里面一个木雕大月亮门,垂着湖水色的双合帷幔。

      帷幔里面两只四五尺高的镂花铜柱烛台,外面罩着黄色的玻璃罩,那里面的家具则是一律是雕花紫檀木的,更令人意外的是,这屋里竟然还有只大床,那床也是紫檀的架子,巧惠以为必定是硬梆梆的,可是一坐下去,才知道下面也安有绷簧。

      巧惠尽管对这种富丽堂皇一向想往,可一旦它变成了现实,她心中忽然就涌起一种对陌生世界的恐惧,简直连手脚都不知道朝哪里放。

      十良倒是沉静自若,只是当她勾好脸、头戴盔甲、穿上厚底靴子,拿起两把钢刀时,看着镜子里工架优美的武生,她竟然有些紧张,手心里出了不少汗。

      边上伺候她们的仆妇们都惊叹道:“好漂亮的后生!要是不说的话,谁知道竟然是个大姑娘扮的!”

      正月初三那天,请得全是徐怀璋在政界以及商界的各路贤达,连单科伟也携如夫人前来拜访,能够有这样重量级的大人物光临,真是把徐老爷乐得嘴都合不拢。

      就见他穿件新做的长袍马褂,扣眼上还学着年轻人那样放了朵花,一会儿弯腰、一会抱手,那种洋洋自得的感觉,好像捡到了元宝。

      席间徐家父子两个奉承最卖力的,自然就是单科伟夫妇,徐怀璋对于这位上峰毕恭毕敬,徐老爷子则小心巴结着石屏梅,一听说她要找些生意来投资,立刻殷勤道:“要说起来,甭管什么年月,还是投机地皮房产最值当!听说现在上海,市区一间七平方米的亭子间,月租都要十块大洋以上,而在咱们北平,这样的租金可以租一所占地两三亩的大四合院,所以照我来看,单太太还是在上海投资房子,肯定划算!”

      石屏梅被他左一个单太太、右一个单太太叫得很舒坦,笑道:“老爷子果然是高人,说话总是一针见血,可惜我虽然有这个心,但对于上海那边也不大熟呢。”

      徐老爷子笑道:“这好说,无论华界市政府还是租界工部局,我在那里倒是有几个朋友,单太太只要信得过,等年一过,我就叫人帮您打听!”

      他们这里说的热闹,等宴席一过,自然就是看大戏的时间到了,徐家早找好一间亮堂的大屋子,仿了外面新式大戏院的办法,一排一排都改了藤座椅,仆妇丫鬟们也准备好了茶点、毛巾,流水价的只管朝里送。

      像单科伟这种打小海外留洋的人,对传统戏曲并不感兴趣,他的知识也仅限于家喻户晓的那几段,连哼唱两句都不会。

      但是这次,当京胡一响,单科伟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简直就像西洋歌剧里庞大的场面,但是西洋乐队,变成了丝竹弦拨;

      吉普赛女郎,变成了娇小的花旦;

      意大利语变成了自己熟悉的中国话;

      伶人的曲调一会高亢激昂,听得他情绪高涨,一会又婉转幽咽,令他心生缠绵。

      结果原本觉得无趣的一场戏,单科伟竟看迷了,随着主人公的命运或兴奋、或伤心、或叹息。

      直到大戏唱完,单科伟的心情还久久不能平静,他对石屏梅夸赞戏里演武生的男伶扮相唱功俱佳,徐怀璋笑道:“单先生,那可是个女子啊!我就是冲着她才请的,要是男子汉演,就不稀奇了。”

      听了徐怀璋这句话,单科伟哈哈大笑,说自己看了半天原来是瞎凑热闹,连主演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

      徐怀璋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他自小就是戏园子浸淫大的,在这方面耳熏目染,早就是个行家,他看那杜十良一亮相就是“三次抬腿”起霸,动作十分到位,一旦跑起来,身上的四面靠旗简直纹丝不动。

      一个优秀武生的三重境界:准、美、韵味,十良几乎都达到了!

      徐怀璋又自问是花间能手,一向认为极品的女子,必当能做到“男装风流倜傥,女装妩媚动人”,虽然陪他一起赏戏的人都认为金巧惠是美人,但他坚持,那个唱武生的杜十良,才是真真的美人胚子!

      凭着生意人的嗅觉,徐怀璋觉得自己草窠里捡到这样一颗夜明珠,将来只要好好的打磨一下,必定能捧出一颗梨园界的名伶,指不定声震华夏也未尝不可!

      等到姐俩回到家没几天,就接到徐家邀约在春明唱戏的好消息,众人皆大欢喜。

      金巧惠对师姐道:“那个徐少爷,长得好,人也很礼貌,可比茶楼的老板要和蔼多了,年后能在春明舞台唱戏,我真是要烧高香了!”

      她兴奋得忘乎所以,想不到自己运气会这样好,好到几乎令她辨不清是睡还是醒着,是做梦还是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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