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郡主出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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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八，天尊救苦，下降引仙。
有没有人真得升仙，大家伙不知道，但口口相传，今日盛京城里，有人要一步登天了。
卯时初刻，皇城西侧门大开，小黄门列队而出，于京城六街捧红绸鲜花铺路。卯时三刻，五城兵马司清路开道，疏散人群。
午时，兴国禅寺与白云观同时敲响铜钟，九下毕，宫门大开，钟鼓齐鸣，从八品的太乐丞于乐队最前方吹唢呐。
许余早于辰时入宫拜见皇帝皇后，出宫后就跪在永宁门外，现下已经跪了两个时辰有余。好在瑄王妃早有准备，昨晚叫人给他送了两个鼓囊囊的护膝。
宫内，萧婉儿梳妆整齐，身披大红喜服，上面用金线绣满缠枝牡丹共一百朵，取百花齐放之意；头顶戴的是双凤衔珠冠，珠子只比皇后凤冠上的明珠略小一些，其余各色彩宝都别无二致，额前以米珠作帘；手中持扇，扇面是苏州有名的双面绣的喜鹊登梅。
穿戴完毕后，她由宫人引着于凤仪宫正厅拜别皇上皇后。尽管这条路，她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去，但今日一过，许多事情就不一样了。
凤仪宫正殿，罗皇后穿着常礼服站在皇上萧烨身侧，一派端庄雍容，直到一双红绣鞋踏进门槛，她情难自禁地湿了眼眶。
就在昨晚，罗皇后怕萧婉儿出嫁前睡不安稳，第二天礼仪流程又累人，陪着她在偏殿说了好一会儿话。
直把萧婉儿哄得打哈欠，她才回到自己殿内。
就在凤仪宫内殿床榻的七宝翡翠枕下，有一个密匣，边缘与雕饰同色相接，平日里换被褥的宫女都看不出分别。
罗皇后将密匣打开，里面是一个上了锁的木盒，没甚花纹装饰，只用了防腐的木头做成。
小盒里也没有什么名贵的物品或是密函信件，只有一件绣了一半牡丹花样的婴儿肚兜。
善娴端着茶盏走进来时，便见屋内无一人值守，而她家的三姑娘，如今的皇后娘娘，正双手捏着一件肚兜发呆，指甲尖抠进肉里都没发觉。
善娴紧忙放下茶具走过去，把她的手握住，慢慢摊开，忧心道：“娘娘这是做什么？刚和郡主在一起时还好好的，怎地又伤心了。”
罗皇后低着头，凝视着掌心里的红痕，轻声道：“如果本宫的小公主还活着，应当比婉儿还大一岁。去年就该及笄了。”有些伤口不露血，却也是深入骨髓的痛。
善娴半蹲在她身边，闻言，涂药膏的手一颤，抿着嘴唇没有说话，末了，深深地叹了口气。
“所以娘娘更要保重自身，不要放过那些人。”
宫里人人皆知皇上喜欢女儿，膝下却无一女，却鲜有人记得，当年在东宫时，还是太子妃的罗皇后曾意外滑过一次胎。那一年先皇病重，废太子一党蠢蠢欲动，为了稳定朝局，太子萧烨纳了严阁老的女儿为侧妃。
也是那一年，她失去了此生最后一个孩子。
善娴帮她把袖子整理好，递了热茶过去，“明日郡主出嫁，娘娘少不得要劳神。喝了这杯安神茶，早些休息吧。”说完，她微蹙眉，抿抿嘴唇，低声又补了一句，“太子殿下明日为郡主送嫁。”
太子...她的儿子。
罗皇后思绪翻飞，望向立在殿中央的萧靖齐。后者嘴角勾着浅浅的弧度，注视着一身红衣的萧婉儿，眸光清亮，明澈的表面下却如无底的深潭。
感应到了她的目光，萧靖齐侧首对着自己母后回以安抚的微笑，仿佛罗皇后的所思所想，他全然尽知。只是，还不到时候。
且过今日。
既是以公主之礼出嫁，萧婉儿拜别双亲，拜得自然是皇上皇后。
就在她第三拜起身时，两只手不约而同地去扶她的手臂。
罗皇后眼中泪光藏都藏不住，握着她的手腕，哽咽着唤了一声“婉儿，好好的”。
皇上萧烨也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颜道：“许余以后要是欺负你，你就跑进宫来跟大伯告状。就像你小时候那样，记得吗？”
她当然记得，她还记得有一次她去御书房告状，当着几个大臣的面尿裤子了呢。
萧婉儿顶着凤冠，手执却扇礼，扇后的双颊红透。都是她几岁的事情啦，她大伯怎么今天又提呀。
一旁的礼官提醒吉时将近，太子萧靖齐走到她身侧，执起红绫，送她出嫁。
一只脚将要迈过门槛时，萧婉儿的动作突然停住，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她骤然回身，跪在地上。
“大伯，姨母，婉儿自幼性野顽劣，从小到大没少让您们操心。婉儿谢过皇上皇后关心爱护。”
她俯身深深一拜，再开口也带了颤声，“今日婉儿出嫁，日后一定与夫君互敬互爱，言以率幼。还望，还望伯父姨母，保重身体，万寿无疆。”
罗皇后早已拧紧手中帕子，由善娴姑姑扶着，泣泪涟涟。
“行了，去吧去吧，别耽误了。”皇上萧烨也别过头去不忍看，挥挥手让太子赶紧带她走。
萧靖齐俯身将她扶起来，兄妹二人沿着长长的宫街，一路走向永宁门。
宫城九门，其中正南的永安门是大门，只有大魏的皇上皇后能从此门出入。其余的即便是长公主出嫁也只能走永宁门。
午后，阳光洒下了，晃得凤冠上的金玉宝石璀璨耀眼。
萧婉儿被重冠压着脑袋，不得已微微垂首，让脖子好受一些。
而看着地上的影子，她发现，太子哥哥走在她的右边不远不近的地方，他的影子恰好能替她遮住大部分阳光。
她透过轻薄扇面，偷偷轻瞄他的后背，蓦地想起童年一件琐事。好像是夏天，她自己跑去菡萏池里摘荷花，没想到划到湖中央，小船开始漏水。
她那时还没学过凫水，吓得动也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水一点点没过她的脚脖，小腿。水过腰线时，一个身影从池边跳了下来。
还是她的太子哥哥及时出现救了她，还把她带到凤仪宫里，盯着人给她换衣服洗澡喂药，最后把她哄睡了，才起身离开。
不过那日她受了惊吓，并没有睡熟，所以听到了一段很模糊的对话，似乎就发生在她偏殿门口。
“你真得认为，这样是对她好吗？！”先开口的是她的亲哥，萧清安，他好像很生气。
殿内安静了片刻，随后传来语气十分平静的回应，“婉儿是大魏的长乐郡主，若她不能长乐，便是我们的失职。”
接着脚步声相继响起，殿内归于寂静。
萧婉儿那时候小，听不懂什么，一心认为还是太子哥哥好，萧清安那个坏东西，听到她落水竟然跑来兴师问罪。
直到前几日，凤仪宫偏殿的后院内，他又一次说了“婉儿只管养怡永年”。
长乐郡主，养怡永年。
一个为了逃避联姻而匆匆嫁人的郡主，真得配养怡永年吗？
萧婉儿忽然觉得这礼服异常厚重，压得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
永宁门外，鼓乐已奏响多时，郡马许余笔直地跪在红毯正中，周围虽有官兵值守清道，但路两旁免不了地围了一圈又一圈看热闹的人，甚至酒楼饭馆的二楼都挤得人满为患，纷纷探出脖子往皇城这边瞅。
及至未时，朱红色宫门渐开，仪仗队先出，后面跟着撵车，撵车前站着的的是当朝太子，后面大红色的帷帐帷幔层层堆叠如天边无际的红霞。
公主之礼，太子送嫁，十里红妆。
众人艳羡长乐郡主圣眷优渥的同时，流言蜚语也长了腿，街头巷尾流传说当今圣上看不惯瑄王大权独揽，这才给金枝玉叶的长乐郡主指了个穷举子。
看似是赐婚，实则是敲打。
这流言看似无根无据，却十分迎合广大看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甚至连朝臣都在私底下议论。
更别说看热闹的普通百姓，一些男人望向跪着的许余时，真是既眼热又幸灾乐祸。
眨眼间，撵车行至永宁门外，许余跪在地上，根据礼制吟唱了几句祝词，内容老套，大意无非是梧桐引凤，仙子临凡，他必敬之爱之，忠贞不二。
祝词唱毕，车内人一句“允”，许余方才能起身。
队伍一路浩浩荡荡地来到新建的郡主府门口，门头匾额大字“敕造郡主府”。
萧婉儿手执团扇，由太子引着下车，帷幔掀开的一刹那，霞帔似火，满头金玉琳琅缤纷，看得众人都不敢眨眼。
就连许余都看怔了。
还是太子要将红绫放入他手中时，他才回过神来，恭敬地双手去接时，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只有他们三人能听清楚的话。
“大魏的长乐郡主，望尔珍而重之。”
许余垂眸，郑重地回道：“许余此生，矢志不渝。”
萧靖齐这才将红绫的另一端彻底放入他的手中，退后两步，站在车边，目光无波无澜地注视着两人携手跨过火盆，并肩进门。
过门时，萧婉儿的裙裾过于繁重，按照规矩她伸出一只手搭在他手背上。
肌肤相碰的瞬间，许余不禁全身一颤。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郡主出嫁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