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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章 惊得冷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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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英这日回府比平日晚了些。
胡府那边还在等这边的回信，瑞芳顾不上招呼开晚膳，边随宗英回房边同他商量起宝妮和宗眉入女学的事。
宗英听罢示意她稍等，命人去叫来宝妮，然后挥退仆佣关上了房门。
宗英归府连官服都没顾上换，竟然还要关门密谈？瑞芳预感有事发生，心不由提了起来。自从宗眉的事发生后，瑞芳少了在省城时的踏实，总有种不安全感。
果不其然，宗英这日在朝廷里过得不顺。
待三人坐定，宗英对妻女道：“今日散朝后，皇帝将我宣去御书房。皇帝说太子已到了开蒙的年龄，要给太子选伴读，点了咱们琅儿。”
瑞芳不喜反忧，瞪大了眼睛，急道：“给太子伴读？太子可是皇帝最尊贵的儿子啊？！”她是真有些怕了那些位重权高的显贵人。
宝妮也吃了一惊，心道给前世那个短命的太子当伴读？弟弟跟着他如何能好？忍不住催问道：“爹爹应许了吗？”
宗英看了看女儿，摇摇头道：“没有！我想起你曾提过进宫会有血光之灾，便壮着胆子谢绝了皇帝的美意。”毕竟是有违圣意，宗英此刻说起都觉得后怕，混身上下又打了一个寒颤。
她爹真的很心疼儿女！宝妮暗呼庆幸，她上次提血光之灾是说她不能进宫，没想到她爹联想到了庆琅。朝廷的事没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宝妮遂问：“爹爹是如何拒绝的？皇……皇帝可有责罚爹爹？”
宗英轻叹道：“你爹我全靠卖惨！我向皇帝回禀了你们在困城三年中的凄惨情形，言琅儿瘦弱急需补养，打算让他停学先调养半年。不敢耽误太子读书，请皇帝另择少年良才。好在当时皇亲重臣和内阁大臣们都在，他们多有帮腔，又推荐出许多人选，皇帝这才许了。”
太子伴读那可是未来的储君近臣，多少人艳羡得此机会！天上掉大馅饼宗英往外推，大臣们腹诽皆道宗英是不是傻？换别的官员恨不能要哄抢。
作为太子太傅之一的祭酒也在场，他不认为宗英在犯傻，反而暗暗称许宗英之举，认为宗英重亲情、不是急功近利之人。
宗英仔细回忆着当时皇帝的表情，可皇帝端着一张目无表情的脸，喜怒莫辨：“皇帝未见责于我，道你们着实可怜，却问起封城时四叔四婶如何待你们？”
瑞芳刚放下的心又被悬了起来，纳闷道：“皇帝如何知道你的四叔四婶？莫不是那日灵姐姐说的事……？”瑞芳话没说完内心已慌，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那日胡府设接风宴，胡夫人偷偷将宗英养父遭弹劾一事告知了瑞芳，瑞芳回府后又悄悄说给宗英。此后弹劾的事一直没动静，她还以为已风平浪静地了结了，难道现在要发作了吗？
胡夫人对她说弹劾与宗英关系不大，让他们有所准备但无需多虑。可毕竟被弹劾的人是宗英的养父，作为养子的宗英怎么脱得掉干系？瑞芳的心开始莫名狂跳起来。官眷的身份对她而言，当真是担惊受怕活受罪呀！
对于皇帝的发问，宗英已提前得到胡夫人告密，心里早有准备，是以他未做停顿、未加思考，将四叔四婶在困城时如何对待他妻儿的，事关养父的，均从实回禀给皇帝。他几乎是复述了瑞芳给他说过的原话。
皇帝听完，冷冷地对大理寺卿道：“如此恶待养子一家，果然是个毒妇！”
大理寺卿起身复议。
宗英只知他的四叔暗遭弹劾，不解皇帝口中毒妇指的是谁？难道是指四婶？作为人子不能言父母之过，一时之间宗英不知如何应话。
好在皇帝没有再问他什么，语气从威严转为平淡地道：“既然要给子女补身子骨，多静养少吃宴，也省得吃刮落！”
皇帝这是在敲打他呢！皇帝特指吃宴吃刮落，宗英迅速反应过来，可见皇帝知道了伯爵府上发生的事。皇帝对京城里发生的大小事都了如指掌！宗英惊得一身冷汗，连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皇帝淡淡地又提起好久没蹴鞠了让宗英尽快组织，之后便让宗英离开。
出了御书房，宗英越想越心惊。
宗英恍然发现，自己已有多时未和皇帝一起蹴鞠，也就是说，其实皇帝已有意冷落他多日，只是自己一直沉浸在和妻子儿女团圆的喜悦当中未曾发觉。
莫非是因伯爵府上发生的事，令皇帝对他有了改观？才有了选他的儿子做太子伴读一事？才有了让他重新组织蹴鞠一说？
或者说他拒绝庆琅去做太子伴读，反而又重新获得了皇帝的信任？
皇帝方才提及四叔四婶，又对大理寺卿提起毒妇，难道说皇帝对他养父的弹劾案已做出了定论？会要如何处理四叔？四婶又与弹劾案有何关联？
宗英越想越有些不敢想，又猫爪挠心般难耐，不得不费尽心思地揣测猜想！他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御书房。
宗英脑袋里疯狂地爆发着各种风暴。官场应对实在太烧脑，这远比他参加科举考试要难得多。每一环每一步都很关键，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尺寸之间天差地别，可谓步步惊心。
宗英在回府的一路上反复揣摩皇帝每句话的用意，此时他深刻体会到了伴君如伴虎那句古话的分量，他也深刻地体会到自己身边缺人辅佐，急缺象陆先生那样遇事能替他分析解题排忧解难、一个令他可以安全信赖依靠的自己人。
宗英眼下无人可用，甚至于叫上了自己的女儿。
宝妮听父亲说完，又问清四大爷遭弹劾之事的来龙去脉。以前宗英夫妇并未将此告之她，这会既然要听女儿意见，宗英便将前前后后全说了一遍。
宝妮听完这些，陷入沉默。宝妮回忆她的前世，在她做了太后之后，曾留意过奉州府的官员名册，未曾见到有四大爷的名字，说明四大爷在那时要么已战死，要么已被弹劾去官。
至于前世皇帝的执政情况，她大致有所了解，老皇帝从登基至驾崩每日都在忙于与世族较劲，陷于抢夺朝廷控制权的争斗中。皇帝不满世族把持权柄努力设法打压，世族不甘于既有权力被消弱不懈试图反击，双方来来回回地争夺制衡，时而东风压倒西风，时而又西风压倒东风。
象他爹这样出身的，估计皇帝是想拿来当利剑枪矛使用，替他冲锋陷阵。皇帝如何愿意看到他爹与世族走近？如此想来，今日的一切就能说通了。
可凭什么她爹就该乖乖地被皇帝当枪使？
她爹又当如何在夹缝中求生存呢?
宝妮抬起头，迎上宗英期待的眼神，咧开嘴笑笑，无比肯定地道：“我认为爹爹做得对！庆琅年幼人又很单纯，如何能抵挡皇宫里的尔虞我诈。那日在伯爵府行差一步是要挨人掌掴，可若在宫中差一步可是会掉人头要人命！咱们不是皇亲国戚簪缨世家，若庆琅在宫中有个万一，咱们连宫门都进不去，更别提救人了。庆琅躲过这遭不用进宫做太子伴读，说来真的要好好谢谢爹爹！”
瑞芳也认同，刚才还狂跳的心这会平稳了下来，道：“不用去就好。这天大的好机会给别人家吧，咱家不要！”停了停，她想起女学的事，问宗英：“那宝妮和宗眉能去上女学吗？灵姐姐还在等回信。”
“娘，我们不去为好！庆琅尊圣意休学在家补养，难道女儿不需要补养吗？再说四大爷被弹劾结论未定，女学里的学生皆出自非富即贵的门第，宗眉姑姑又是直率性子，咱们初入京城躲着些是非，等明年咱们把日子过稳当了再寻女学不迟。爹爹，女儿说的对？”
“宝儿说的，就是爹爹想说的。”宗英欣慰地看着女儿，焦躁的心绪也平静许多。
“那好，我让肖得去跑一趟胡府回信，得让他好生地说，千万别让干姐姐误会。”瑞芳认为大事已谈完，起身去了。
父女俩没动地方，眼见着瑞芳没事人一般地离开，相视一笑，继续谈话。宗英感慨道：“只可惜了琅儿，陆先生将他教得极好，本想让他下场考过童生试，之后凭成绩入个好书院。”
宝妮安慰道：“弟弟年纪还小，即使明天再考，也比爹爹当年早很多。不差这几个月，让他痛快玩耍半年，养好身体不比什么都强？”
“也只能如此。不过不能让他玩太野忘掉功课，嗯——，这样吧，以后每日我给他讲授一个时辰，你和宗眉也来听。”宗英打定主意。
宝妮乖巧应下，缓缓道：“爹爹在外替我们遮风避雨，一定承受了许多苦，爹爹虽然从来没对我们说，但女儿心里清楚，多谢爹爹！”
宗英不期女儿会对他说出这么窝心的话，曾经的万般承受一下子都有了去处，顿时眼眶发热。他仰起头，强忍住就要决堤的泪水。
前世此时宝妮还在戏班子里当学徒，她完全不知朝廷发生了什么，宝妮知道自己帮不了她爹什么。但她不忍令宗英失望，尝试着给出她爹现下最想听到的棋局分析。
宝妮继续道：“方才听爹爹所言，似因灵姨咱家和京中世家往来过密，爹爹遭到皇帝猜疑。后来伯爵府上发生的事，令皇帝看到世家对咱家的态度，暂时放下些猜忌。皇帝比从前疏远爹爹，想来对爹爹起了防范之心……”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爹爹与世家如何，日子久了自然就明了……花无百日红，爹爹若一直被皇帝宠信，就如总在烈火上烹着，必招人记恨，反倒不如小火慢炖细水长流……爹爹学成为官，必有自己的远大志向，一定不只是为了皇帝或世家之争……女儿说不太好，爹爹姑且一听。”
“不，宝儿说得很有见地！”宗英听进去了，暗道此次推掉伴读，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的确不必为皇帝待他是亲是疏而多虑，不如就顺其自然吧，沉寂下来蓄势待发。
宝妮又建议道：“爹爹，把陆姥爷陆姥姥接来京吧？他们怕成拖累所以才坚持留在省城。陆姥爷的眼睛还需要好好地治，咱们可以去恳请江神医。再者，陆姥爷若在平时还可以帮爹爹拿主意，还能帮爹爹分担弟弟的课业，陆姥姥若在娘也会安心多了。近日宗军叔跑货要回奉州一趟，返程时将他们接来可好？”
这话说到宗英的心坎去了，他正有此意，遂应道：“当然好！爹这就去写封信，交给宗军带去，让他务必把你陆姥爷劝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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