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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友爱同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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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裘刚说完“他俩在厕所”,周洲就接到了方榆辰的电话,边听边往办公室走边朝郑裘指了指,指完还有点发蒙。
开学第二天,分班第二天,认识第二天,班级第一和第二双双逃学进局子,周洲想到这层,气都撒不出来了,只想问一句“我是不是上辈子跟你们有仇”。
“老师您别担心,没大事,我们已经通知父母了。”其实并没有,方榆辰这话说的挺心虚,他爸妈是挺惯着他,但能不能惯到进局子保释这份上就不知道了。
周洲气笑了:“这都不是大事呢?方榆辰你挺狂?”
方榆辰沉默了下:“我回来再跟您解释。”
“解释就够了?一人操场十圈!再给我交一份三千字的检讨!”周洲憋着一口气,“一个两个都没的省心,给我全手全脚的回来!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方榆辰放下一颗心,逃学进局子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这是主动闹事,给个处分不为过,但往小了说,也就是逃学,打架打的也不是自己学校的学生,地点也在校外,学校睁只眼闭只眼能过去就过去,主要就是看周洲的态度。
但周洲这摆明了就是要保下他们。
甭管是好学生光环还是什么别的,方榆辰到底是踏实了点。
周洲没挂电话,方榆辰也不敢主动挂,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他实在有点不敢跟他爸妈说这个,出柜已经够出格的了,自己脑子一热上去打了几巴掌给自己打进了局子,这是要上天啊?
虽说这是要是再来一遍,方榆辰还是会冲上去挥那两巴掌,但这事他再怎么占理,他也不能在现在解释,在夏词旁边把这事完完整整地说一遍,是在往人家心上扎刀子,更像是在怪人家。
方榆辰叹口气。
方榆辰在这里胡思乱想,周洲那却收到了两条消息。
“如果有事,一定要及时打电话给我,知道吗?我能够帮得上忙的一定会帮的。事情有什么跟进,也要及时打电话跟我汇报。我待会跟你们家长沟通下,你们这——”周洲一边打开消息,一边说。
方榆辰听着周洲的声音戛然而止,跟着问了句“怎么了”。
“方榆辰!二十圈!”周洲的声音带了点烦躁。
“???”方榆辰摸不着头脑,刚想胡乱应声,周洲却先一步挂了电话。
方榆辰眨眨眼,估摸着是周洲那有什么事,也没多想,先扭头冲夏词说:“周洲这应该没什么事了。”
夏词点点头:“你通知爸妈了?”
方榆辰瞬间瘫了:“没。”
“我来说。”夏词摩挲着手机,“这事儿我会揽下来。”
方榆辰皱皱眉,语气还是没硬起来:“你想怎么揽?你说是你用脑电波操控我的手扇人家?”
夏词很给面子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话赶话说到这,再说下去就伤人心了。
说什么?说这事你不该插手?还是说这事跟他无关?
这话要放昨天,夏词肯定眼睛都不眨地就说出来了,但现在他压根儿没理由没立场这么干,哦人家把你事都揽过来了,帮了那么多,连“想跟你交朋友”这种十七岁少年最羞于出口的剖白都说了,你转眼说个“与你无关”,这成什么了?
夏词说:“还有糖吗?”
方榆辰丢了一个给他。
夏词的手还没好,今天虽然没被打到,但拉扯中还是动到了左手,一股股脱力感就往脑门上冲,现在只能用右手把糖纸凑到嘴边咬开。
“哎。”方榆辰把糖从夏词手里又拿过来,撕开后想直接把糖喂过去,手到了半空又顿住,摊开掌心让夏词自己拿。
“......”夏词看着方榆辰跟手刚认识似的折腾,“糖都在你手上滚了一圈了。”
“手都不利索了还在这挑呢?”方榆辰神色随着糖的滚动平静下来,在夏词即将碰到糖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把糖扔进了嘴里。
“......”夏词无奈,“多大了?”
方榆辰笑着又给他剥了一颗,这次老老实实地只递过去,说:“干净的。”
夏词噎住,伸手把糖拿过来扔进嘴里,又用舌头顶到左腮帮:“手机。”
“左边?”方榆辰看着他的的动作,两人一开口,整个车厢都是陈皮糖的味道,酸酸甜甜的,方榆辰也犹犹豫豫的。
他坐夏词右边,要拿到手机得跟个拥抱姿势似的侧过去,更别说手机还在夏词裤兜里了,这动作正常同桌做起来是没什么,都男的,没什么好避讳的,真闹起来什么荤话没说过?别说在外兜,这要是胥承,内兜他都能面不改色的伸手。
可惜这是夏词。
是自己另有所图的夏词。
他没法儿坦荡。
“?”夏词用右手臂碰了碰他。
“自己伸手拿。”方榆辰“咳”了一声,把陈皮糖顶的满嘴乱跑。
“......”夏词叹了声,“这不是这姿势太丑了么?”
方榆辰乐了:“我怎么觉得你这人熟了还挺逗。”
夏词不理他,高岭之花的滤镜不能就这么碎了,他把稍稍抬起左边,右手动了动,打算伸手去拿。
要不是自己非得需要监护人来保释,他是真不愿打这个电话——还得用这么丑个姿势够手机。
“得得得,我来我来。”方榆辰看不下去了,一只手伸后边,把夏词的肩往下一按,让他坐稳当了,另一只手伸过去够手机。
“你一左手残障人士,总是把手机扔左兜干嘛?”方榆辰叹口气。
方榆辰这个动作是彻彻底底把夏词圈在车门旁了,一点空隙没给留。
靠着一堵墙围一个50立方厘米的地,求问用多少长的篱笆?
夏词被堵在车门旁,呼吸的都是方榆辰身上传来的陈皮糖味儿,脑子里却想到了这个小学数学题。
方榆辰也没好到哪去,打架时都没洇出的汗,现在一股脑儿全蹦了出来,手心会下雨似的。
他们之间只隔了两层校服,心和心叠在一起,夏词听见了不知道是自己身上的还是方榆辰那儿的心跳声。
沸反盈天。
“找到了吗?”夏词的声音柔了下去,带着点心跳未平的紧张。
方榆辰“嗯”了一声,直起身,感觉到一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把手机递给夏词后问前边儿的警察:“窗能开条缝儿吗?”
警察扭头看了他一眼,降了一点窗。
风透过缝隙吹进来,夏词的头发被吹动了起来,方榆辰这才发现,夏词的背一直没粘着靠背,直板板的。
“你用的什么洗衣液?”
“什么?”方榆辰愣了愣,“没注意过,回去给你拍?”
“没事。”夏词觉得这问题荒唐得可以,连忙开始低头摆弄手机,“打电话吧。”
方榆辰看了一眼夏词,猜着是不是自己太明显了,被看出了点什么,还没等他说点什么缓解缓解尴尬,夏词已经挑着眉冲他晃了晃手机。
方榆辰顺着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屏幕上那个鲜红的(32)。
“......”不用猜了。这他妈看不出就有鬼了!
“你打的?”夏词一边问,一边又看到了微信聊天框上那一长条的“已取消”。
多余问这么一句。
红色的32十分醒目,方榆辰自己也有些震惊。
他打好几个以后觉得可能夏词微信静了音,就去顺着微信号找到了手机号。他自己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就这样打了一路。
当时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是他坐在小绿上那十五分钟与夏词唯一的联系,也是他不安情绪唯一的镇定剂。
是他唯一的乞求。
现在这个明晃晃的数字倒是让他猛地有些不好意思,像是被抓住了小辫子,方榆辰没说话,干咳了几声,把头偏过去了一点,沉默了一下又扭回来,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一下。
哪怕是欲盖弥彰也比撂着好。
“我......”方榆辰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谢了。”夏词先一步开了口,“那时候没听见。”
“啊。”方榆辰应了声,顺坡下驴,“没事,关心则乱么,我对朋友都这样。”
说完他简直想抽自己,这都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
“打电话吧。”夏词看了看窗外,“快到了。”
说完夏词就对着窗外开始打电话,方榆辰只能瞅见个后脑勺。
“妈。”方榆辰听见夏词喊了声。两人隔得太近,电话的声音似有若无地传进方榆辰的耳朵里。
“说。”方榆辰被这个夹着电流声的字硬生生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在去公安局的路上。”夏词语速慢悠慢悠的,像是故意吊着,说完一句话也不接,等着对面的回话。
虽然方榆辰自问不是自己故意想要听的,但这时候还是有点偷听的心虚感,以毒攻毒,方榆辰也点了两下手机亮屏,在方父方母中纠结了下,还是给方母打了过去。
方母总不至于在公安局门前打死他不是?
“妈。”方榆辰清清嗓喊了声。
“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方母的声音遥远了一瞬,应该是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看时间,“有东西落家里了?”
“不是......”方榆辰心一横,“我在警车上。”
“什么?!”方母的声音陡然打了起来,方榆辰把手机拿得远了点。
“伤哪了?”方母嗷了一嗓子又冷静下来,“跟同学打架进去的还是见义勇为?”
“......算见义勇为吧。”方榆辰玩了个文字游戏,“您能来公安局一趟吗......估计是城西这个。”
“来了。”方母说,“伤着没?”
“没,全乎的,一根毛儿都没掉。”
就是把心扔给人家了。
方榆辰补了一句:“您先别跟爸说,我怕我横尸公安局。”
方母一听方榆辰没受伤,心已经安下来了,“哼”了一声,“见义勇为还怕这?先跟我坦白坦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就......”方榆辰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一同学被人堵网吧了,我过去给人家啪了两巴掌......”
方榆辰避重就轻有一手,方母却不吃这套:“还逃学?”
“......”方榆辰眼一闭,“妈,重点是我友爱同学。”
“男同学?”方母又笑了声,她心里大致有了个数,这事闹不上什么坐牢案底的,解释一下做个笔录就能保释出来了,倒是让她嗅着了早恋的味道。
“哎——”方榆辰像是突然被人点破了心事,“我就不该跟你们出柜,疑神疑鬼的。”
说着还心虚地朝夏词看了一眼,却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完了电话,手机搁腿上,但还是后脑勺对着自己。
“行我知道了,我跟你们班主任打个电话先。”
“嗯。”
方榆辰挂了电话,犹豫了一下,伸手戳了戳夏词。
“嗯?”夏词没回头。
“心情不好?”
还没等夏词回答,警车已经停了下来,抵达了公安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