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欢迎光临（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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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缺看向门口：“有人。”
“是宿管？”贾子虚问道。
“不是。”白无缺低声道，“我们回来到现在绝对没有一个小时，在食堂时我看到挂钟上显示还有一个小时十五分钟才十点半。”
“没到十点半。”贾子虚懂了，“门外的人不是宿管，现在只是门禁开始的时间。”
白无缺想了想道：“回床上。”
贾子虚看向他：“都睡下铺？”
“……上铺是摆设？”白无缺无语。
“嗯……”贾子虚眼珠子一转，开口道，“小孩睡上铺。”
小善看向贾子虚，目光如炬。
男人抬手遮住他在黑暗中过分发亮的眼睛：“大人说话，小孩别……”
啪！
青年手动闭上了男人的嘴，沉声道：“分开睡，防止这是查寝要求之一，你睡上铺，我和小善睡下铺。”
贾子虚眨了眨眼表示知道，青年拿开了捂在男人嘴上的手，看着他换好衣服在上铺躺好后，才和小善脱了工服爬上下铺。
几乎躺下的一瞬，门外一声“咔嚓”。
缓慢而拖沓的脚步声一点点挪进房间，白无缺立刻闭上眼，将小善抱在怀里，假装他们已经睡着。
“哈哧……哈哧……”
随着奇怪的呼吸声越来越近，一股腥臭腐烂的味道直冲鼻腔，伴随着空气黏腻的水汽，令人胃部不自觉地翻涌，难言的恶心窜上喉头，被白无缺强行压了下来。
唰！
“哈哧……哧哧……”
喘息的呼吸声忽然放大，潮湿的腥臭味倏地变浓。
他能感受到，它就在面前——
盯着他。
含糊不清的低哑声贴着他的脸响起，带起空气的流动与震动：“哧……睡？”
太近了！
白无缺极力控制呼吸，不让疯狂跳动的心脏影响自己其他的生理反应，放缓呼吸、轻闭眼睛、松懈肌肉，嘴唇微张，佯装自己已然陷入沉睡。
可环绕在他周围的视线依旧粘稠，死死地盯着他的脸。
靠！这怪有偷窥的怪癖吧？这是病，快去治病啊！
“唔嗯……”上铺传来翻身的动静。
贾子虚！你在干什么！
白无缺心跳骤停一瞬，狂跳得更加厉害。
忽然，围绕在他脸上的黏腻感消失，白无缺知道这就是贾子虚的目的。
走了？
他偷偷掀开一只眼，却和一双双眼睛对上视线！
糟糕！被盯上了！
视线中，一个鱼头人身鸭蹼没有双臂的怪物站在床边，中间人类的身体上长满了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眼睛，腹部胯部以及两条大腿上，无一不被密密麻麻的眼睛占据。
宽大的鸭蹼是身体唯一没有被眼睛沾染的地方，只是暗绿的颜色裹着黏腻的液体，不断发出令人作恶的腥臭味。
而怪物的鱼头，与鸭蹼同色同味，靠着一节可动的鱼骨连接身体，上面长着两颗巨大的死鱼眼，中间黑色的瞳孔极小，大部分是长满血丝的眼白，紧挨着眼睛的正下方，有个圆圆的小洞，里面伸出一根细长鲜红的舌头，顶端和蛇信子一样是分叉的，整颗鱼头可以在空中毫无毫无阻碍地三百六十度旋转。
为什么他知道鱼头可以灵活转动？
因为在睁开眼的一瞬间，怪物全身的眼睛都聚焦在他身上，原本靠近贾子虚的鱼头倏地转了个弯，凑到他的面前，鲜红的舌尖划过他的脸庞，恶臭与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条舌头已经吃了很多人。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
跑！！！
在舌头触碰到他眼睛的前一刻，白无缺抱着小善从床上弹跳起步，绕到怪物的身后，果不其然，可这并不是它的视线死角，它的背部乃至臀部，都长满了各种各样的眼睛，鱼头也仅仅转了圈就立刻锁定了他。
可是……
他们不能离开寝室！
十点门禁，十点半检查。
这中间半个小时，他们必须让眼前这只怪物离开，眼看鱼头预备袭来，白无缺扬声道：“贾子虚！”
砰！
上铺的男人应声而动，一个扫腿立刻朝着鱼头踢去，后者措不及防，鱼头撞上墙，嘶吼声不断：“哈哧啊啊啊！！”
青年灵活避开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的怪物，同时窜到上铺，冷声道：“把它的鱼骨扳断。”
贾子虚道：“我试试。”
“最好把它的鱼头弄下来。”白丝蓄势待发，白无缺盯上了最大的那颗眼睛。
贾子虚微微点头：“好。”
“小善。”青年将小孩放在上铺最不显眼的角落，拿被子将他盖住，“注意时间，关注门口和房间里的其他动静。”
小善乖巧应声：“好。”
“小白。”身后传来贾子虚的声音，“鱼骨是软的，弄不断。”
贾子虚利用高度优势，将鱼骨牢牢拽在手里，双脚死死踩着鱼头，防止长舌袭上他的脑袋，可过近距离的后果就是……
“呕——”贾子虚忍不住干呕，“太臭了！”
白无缺拽住男人躲到一边：“小心！”
贾子虚缓过神，看向床上活动的白球：“什么东西？”
“眼睛。”白无缺盯着怪物肩膀那块的空缺，“它的眼睛，可以发射出来，而且可以自动填充。”
怪物肩膀处的空缺很快被填上，长出了一个新的眼睛，而射出来的眼球在床上渐渐融化，成为一滩发臭的粘液。
“看来不能盲目靠近它。”白无缺沉声道，还没想出应对的办法，接二连三的眼球就朝他们喷射而来。
噗噗噗！
贾子虚拉起被子，扫开集中而来的眼球：“分开躲！”
白无缺就近跳下床，边躲边喊道：“那是盖住小善的被子！”
“！”贾子虚神色一愣，转头就看到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面无表情的小善，他立刻趁着被子还没被完全弄湿，盖在头上跑过去捞起小善一丝跳下床。
贾子虚使劲揉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怎么都不知道出了个声？”
“被子是用来保护你们的，我不会有事。”小善挣扎着落地，“我去柜子里，你照顾好妈妈。”
“哎？你……”贾子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善仗着体积小，几步小跑就跑进衣柜。
“贾子虚，这边！”白无缺站在玄关门口，朝着贾子虚喊道。
噗噗！
背后两只眼睛射过去，青年又立刻缩回了墙后。
贾子虚应声而去，扔下被浸满粘液的被子，又捞起下铺的被子盖在身上，一脚踩在宽大的鸭蹼。
怪物：“啊啊啊哈哧——”
鱼头袭来，贾子虚眼疾手快，被子裹上鱼头，男人将它一把搂在怀里，同时双手扎紧不让它有挣脱的可能。
男人连拖带拽，小心躲着眼球，连着鱼骨一起抱进玄关的卫生间，和里面悄摸用白丝准备试探地上一堆眼珠的白无缺面面相觑。
青年一脸惊恐地看向男人怀里不断蠕动的被子团：“里面是小善？！”
男人诧异地看着被眼珠子围在中间的青年：“你什么时候捡来这么多眼珠子？！”
怪物：“哈哧！！！”
一条长舌刺穿被子，男人一惊，立刻把被子团送到白无缺面前，“你要的鱼头！”
“我靠！”青年被突然窜上来的长舌吓得弹射飞起，大喊道，“我没说要活的鱼头啊！”
贾子虚脱口而出：“来都来了，你快试试！”
白无缺一把抓住不停乱动的舌头，忍着手掌传来的恶心与黏腻，扬声道：“你这样我也看不到它眼睛啊！”
贾子虚：“从嘴巴里试试呢？”
“呕——”白无缺忍不住弯腰干呕了一声，光想想就觉得小小卫生间里的臭味更加浓郁，可也只能强忍恶心艰难操纵白丝，“我试试……”
噗噗噗！
突然，怪物的身体终于缓慢挪到玄关处，朝着门里喷出一颗颗眼珠。
正对门的白无缺看的一清二楚，立刻朝着站在卫生间门口的贾子虚大喊道：“关门！”
砰！
眼珠被隔绝在门后，没有房间里窗户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这里完完全全地伸手不见五指，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
贾子虚紧绷着身体，轻声道：“小白，怎么样？”
青年应道：“等等。”
白丝顺着舌尖爬进鱼头，再见面搜寻着类似大脑的存在，并同时朝着鱼头释放交流信号，可青年感受到的只有两个字：
[眼睛……眼睛……]
不对！不久前他听到了鱼头发出其他的声音，并且还能感受到痛，这和红肉不是同一种性质的怪物。
鱼头没有，眼球也没有，难道……
青年灵光一闪，操控白丝攀上连接头尾的鱼骨，仅瞬间，陌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你是谁！]
找到了！
裸露在外面的鱼骨才是怪物的神经中枢。
这个怪物，果然有意识。
白无缺小心轻缓地控制白丝一点点缠绕住鱼骨，释放出安全无害的信号，同时组织着自己的语言：[你又是谁？我睡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来攻击我？]
怪物不以为然：[这是我的工作，你醒了，我就可以吃了你！]
白无缺：[工作？你是回廊的员工？]
[才不是！我是厄洛斯寓所的员工。]怪物否定道，转而兴奋地喊叫：[你能和我说话！你能和我说话！你能和我说话！你真有意思……]
厄洛斯寓所……一个新的名词，像是公寓的名字。
白无缺：[只有我能和你说话？那是谁给你布置任务呢？]
怪物：[呃……任务？]
白无缺：[你的工作是谁让你做的？]
怪物：[这就是我的工作。]
白无缺：[从你有记忆开始，你一直在工作？]
怪物：[是的，成为厄洛斯寓所的一员，我就拥有工作。]
白无缺还想再问什么，可包裹住鱼骨的白丝突然不安分地动了起来，同时，怪物的想法传进他的大脑：[太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要你……我要你在我身边……陪我……一起……]
遭了！
手上纹丝不动的舌头突然动了起来，猛地刺入白无缺的手腕，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吸走青年的血液。
怪物：[在一起……在一起……]
“贾……子虚！”血液突然流逝，白无缺的身体一下子虚弱下来，他只能用尽力气喊道，“拿走！”
贾子虚立刻应声而动，将鱼头踹走，走到白无缺身边：“小白！”
青年靠在男人身上，手腕的鲜血一股股流出，好在自己身上有个堪比嗜血怪物的存在，不会让血液浪费一分一毫，不等白无缺有意操作，白丝瞬间包裹住青年的手腕，吸收着主人美味的血。
“呃……”失血的感受并不好受，白无缺忍不住轻声呻吟，努力保持大脑清醒。
“你怎么了？”贾子虚将人搂在怀里，他看不清楚黑暗中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青年忽然倒下，他语气焦急道，“我能做什么？”
“嘘……”白无缺缩在贾子虚的怀中，轻声道，“抱紧点。”
“好。”手上的力道加重，贾子虚抱紧他，同时警惕着周围，以防那颗鱼头再度袭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比白无缺更先出声的是最外面的门——
宿管用力推开门，气势汹汹道：“人呢！”
遭了！是宿管查寝！
贾子虚神经一紧，贴近怀里的人：“小白，缓过来了吗？”
突然，近在咫尺的怪物大喊一声：“哈哧！”
两人皆是全身紧绷，可没等有什么动作，怪物的气息就消失在原地，连带着脚边的眼珠也消失不见，同时，房间里的腥臭味消失殆尽，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小白？”贾子虚感受到刚才怀中的动静，焦急道。
“嗯，我没事。”白无缺气若游丝，可还是努力回应道，“只是流了点血，过会儿就好。”
贾子虚还是不放心：“可是刚才……”
虚弱地话都说不出来。
白无缺听懂了他的欲言又止，淡淡解释道：“刚才只是在集中精力控制白丝。”
制止住白丝自主吸血，防止它被自己吸干，白丝也很聪明，知道主人只有这么一个，虽然越来越贪吃，但还知道顿顿有的吃和一顿饱永远饿的区别，清醒时及时叫停还是有用的。
贾子虚疑惑：“控制白丝？”
“嗯，伤口止血。”白无缺含糊过去，“赶紧出去吧，宿管还在外面。”
咔嚓！
门打开，房间内灯光亮起，两人和站在玄关处的宿管和小善对上视线。
小善指着他俩道：“奶奶你看，我没骗人，他们两个人就是在一起上厕所。”
白无缺：“！”
儿子！你都在外面说些什么！
宿管的目光在还被贾子虚搂在怀里的白无缺身上扫过，视线一顿一顿地停在青年被男人握着的手腕、扶着的肩膀。
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早说你们是这种关系……但凡事也要懂得节制，留小朋友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
白无缺尔康抬手：“我们不……”
“知道了姐。”贾子虚按下白无缺的手，笑着道，“我们下次注意。”
白无缺咬牙低声道：“贾子虚！”
男人充耳不闻，朝着小善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后者忽视，转而看向宿管，佯装疑惑道：“奶奶，我一个人在外面会有什么危险呀？”
话落，白、贾二人的目光也投向宿管，等着她的回答。
后者笑着揉了揉小善的脑袋，又塞给他一个糖，从嘶哑的声音中也能窥见温柔：“会有长满眼睛的怪物来吃掉你！怕不怕？”
“不怕！”小善摇摇头，跑到白无缺身边，拉住他的手，“我有妈妈。”
“哈哈哈哈……”女人笑得全身的肉都在颤抖，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声，问道，“可那个怪物连着你妈妈一块吃呢？”
“不行。”小善语气有些慌了，走过去拉住宿管的衣裙，“奶奶有什么办法对付怪物吗？”
“你这小家伙有意思的很，自己被吃不怕，妈妈被吃就怕得不行。”宿管捏了捏小善的小鼻子，被肥肉挤的只剩一条线的眼睛，流露出难掩的复杂，恍惚一瞬，她揣着开玩笑的语气道，“遇到怪物了，就来找奶奶，奶奶替你打跑它！”
“好！”小善扬声应道，抱住了宿管的大腿，仰着脑袋看着她，“奶奶真好。”
这乖巧可爱的模样看得女人心都化了，手又忍不住贴上他毛茸茸的脑袋：“乖孩子……”
“看到没？”贾子虚突然贴到青年的耳边，“他平时就这样故意卖萌。”
白无缺才不接受这个耳边风：“这是因为他本来就可爱。”
宿管恋恋不舍地同小善告别，扬声道：“既然你们都在，我就要去检查下一个房间了。”
“姐。”白无缺道，“如果门禁时间不在寝室会怎么样？”
闻言，女人冷哼一声，语气阴森道：“我会亲自把他抓回来。”
白无缺了然，看来司安的话也有待考量。
许是因为小善的缘故，女人临走前还不忘关心一句：“快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三人应了声，白无缺突然想到什么，又叫住了她：“厄洛斯寓所，是负一的员工宿舍吗？”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欢迎光临（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