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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执棋博弈 ...

  •   沉骛将时宴送回盛京后便再度离开了,他毫发无损地来,又毫发无伤地去,仿佛擅闯重兵把守的皇宫对他来说犹如走入自己家门一样轻松。

      时宴也是在这时才知道沉骛的武力对皇宫的其他侍卫来说是怎样一种碾压的存在,这让他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将沉骛如此重创。

      但现实没能给时宴太多思考时间,时宴刚回到皇宫就被楚宁邦召见。

      楚宁邦刚对着宫中的侍卫长发完脾气,痛斥了他们的无能,这会见到时宴反而没那么气愤了。

      他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打听道:“大巫可大好了?”

      时宴点点头:“多谢陛下关心,臣已无大碍。”

      楚宁邦又道:“寡人原是想,天底下名医皆汇集于宫中,大巫在宫中会得到最好的治疗,可如今看来,倒是寡人多管闲事了。”

      时宴在心中冷笑,楚宁邦说得好听,当时他每日都被丹田处的痛楚折磨得死去活来,也不见任何一位医工的身影;他懒得再说好听话奉承楚宁邦,干脆不搭话。

      楚宁邦又问道:“从寡人记事起,大巫每逢开春祭便要告假疗伤,为何在府中不能疗伤呢?”

      时宴必须去到蛮荒之地当然是有他的理由,一来是避免疗伤时被打扰,二来则与当地的灵气浓厚有关。

      每座乘黄庙中都会有一个只有乘黄才能进入的阵法,乘黄进入其中不会被任何生灵发现——那是时宴的族人设下的,以便倾听信善们的心愿。

      人类成神与异兽不同,他们靠的不是苦修勤练,而是为人们造福祉,所以人类生活的地方灵气稀薄,无法在他疗伤时提供足够让内丹吸收的灵气。

      时宴略一思索,胡诌道:“臣内丹有损,每到发作期便会忍不住想毁坏屋中物什,在府中怕惊扰了四邻,故而告假远走。”

      “哦——”楚宁邦拖了长音,也不知道信了没有,但好歹不再打听这件事,转而问道,“这几日沉骛带时卿去往何处?”

      时宴答:“臣那几日内丹疼痛万分,精神更是昏昏沉沉,实在不知被带往了何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望王见谅。”

      时宴本想说沉骛为他疗伤,但转念一想,这恐怕会让楚宁邦判断为沉骛对他余情未了,在做了万全的准备后恐怕会用他诱沉骛现身。

      他知道沉骛武艺高强,但还是不愿对方以身涉险,故此这般乱讲。

      楚宁邦又问:“他为何将你劫走?”

      时宴答:“同陛下一样,为了长生丹丹方。”

      这时的时宴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以为自己随口说的话竟会一语成谶。

      楚宁邦没想到一直对长生丹避而不谈的时宴会主动说起这件事,他脸上有一瞬间的愣怔,而后才道:“那你给他了?”

      时宴答:“陛下,臣很清楚,臣对陛下如今的用处只有长生丹。陛下早就找好了代替臣的人了,对么?”

      楚宁邦见多了朝堂上的阴谋阳谋,却从没见过时宴这种直白的质问,只得将问题抛了回去:“你想说什么?”

      时宴对楚宁邦想将他换掉是有所感知的,先前向他告密的人只不过印证了他的猜测——早在楚齐贤病重时,楚宁邦就见识到自己的不配合,恐怕在那时楚宁邦就起了换掉自己的心思;后来人祭一事,自己带头提出异议,更是让楚宁邦见到了自己的一身反骨。

      楚宁邦不是明君,更没有容人之量,他听不得逆耳忠言,所以时宴被替换、抑或说被架空是必然的。

      时宴能安稳地做那么久的大巫,靠的只是一个感天之人的身份,去掉这层关系,只要有第二个能读懂上天旨意的人,他就不再是无可替代的。

      神庭若不是为了得到他手上的长生丹丹方,不会容忍他到如今,而他为了复活族人,从来不敢违抗神庭的旨意,唯恐被抹杀,一直当着神庭的傀儡,不敢做“我”。

      先前的举国之灾让他意识到,这些不会是他族人想看到的。乘黄一族悬壶济世,素有侠名,那日朝堂上他摸着锁着族人魂魄的铃铛,想起了他年少时救治的病人,想起他血尤热时许下誓愿要达成的梦想;他忽然生出了无尽的勇气,他愿意冒着被抹杀的危险违抗神庭的意思。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①

      没有了他也将会顺利举行的活人祭让他意识到,他不会是力挽狂澜的那一个。

      他的傲骨早在多年前就被神明敲碎、捣烂了,在他想要一块块拼好的时候,无情的现实却告诉他,傲骨改变不了世事分毫。

      就在他打算妥协、屈服的时候,酒人尽数被放跑,始作俑者叛逃,砧板上的鱼肉不知所踪,这些既定的事实犹如撕开夜幕的闪电,引燃了时宴心中的荒草。

      他并不聪明,学不会该怎么在这样的困境中存有自我地生存,沉骛给他做了很好的示范,他想他也该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臣手上没有长生丹丹方,对陛下已是无用之人。”时宴道,“陛下如若想换掉臣,可以同臣说一声,臣愿自行退位。”

      他想的是,他主持完这次祭祀,便将大巫之位让出。

      他早就没有了供奉,乘黄庙大多也化作烟尘,他于朝堂抑或神庭都不再是有用之人。这几个月来他已不再遭到刺杀,想必是沐剑想通了;他这次擅改神书的内容汇报给楚齐贤,神庭也不曾再次威胁他要将他抹去,想来是将他当作了弃子。

      接连不断的重创与长久地压抑本心早让他对还看不到头的生命感到绝望,如今需要他的,只有他的族人;而世上让他牵挂的,只有他的爱人,沉骛。

      在他看来,已成弃子的他将迎来最好的脱身机会。

      他本打算等这次开春祭结束便回到白民之国,再次全身心地研究如何复活他的族人,等他的族人复活后,他便陪着沉骛度过有限的生命,待沉骛身死,他就为这人间出最后一份力,彻底将神庭与人界隔绝。

      楚宁邦没有再说什么,只挥挥手让时宴退下。

      时宴以为这是楚宁邦的默许,可他到底低估了人性的恶——无论是作为大巫还是神明,他都失去了利用价值,而传闻中他身上又有着对所有生灵都诱惑巨大的长生丹,对于明确可知得不到、却不知真假的东西,毁掉若不用花费太大的代价,多数当权者又怎会选择放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执棋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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