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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祭品巡查 ...

  •   到达天山后,所有关于开春祭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时宴,时宴肩头的担子一下子变重了。尽管如此,时宴还是坚持亲自检查酒人,他害怕出现诸如五年前那样的状况。

      如今他每每午夜梦回时都在庆幸,还好他五年前亲自检查了将要被当作祭品的所有酒人,否则沉骛如今恐怕在天庭当苦力,甚至还有可能在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的摧残下已经成为一抔黄土。他救回的不仅是一条性命,还是他如今亲密无间的爱人。

      他同被救下的酒人再生情愫的事件不可能再发生,但五年前的事情有可能再重演。

      离酒人关押地还有些距离,时宴就听到牢房中嘈杂的议论声。

      “这么做分明是不相信我们,我呸,说什么亲自检查,我看是想在这里找个模样周正的当男宠吧。啧啧,那沉骛是真俊俏啊。哎,对了,你们知道吗?沉骛的身份查出来了。”

      “哦?兄台的消息倒是灵通,快说来听听。”

      “那可不,我亲娘舅可是大司酒身边的大红人,我什么事不知道。”那人将声音又压低了些许,“沉骛就是酒人,五年前要被送去祭祀的那一批,时宴说他死了,实际把人私放了。圣上现下正在查酿制他的酒官夏问池的下落,就等着抓着人问罪呢。”

      “哟,那我可听说两人的私情闹得先帝和圣上都知道。前阵子这人才从皇宫里把时宴抢出来,看来那酒人是动了真心呀?”

      “谁知道呢。不说了不说了,快打扫。一会他要是看到这里环境这般差,你我都免不了责罚。”

      狱卒们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时宴捕捉到了两位狱卒口中的关键信息——夏问池不见了?

      没等他细想,其他人的声音又高了起来——

      “假惺惺的让人作呕!”

      “就是,要不是他放走了上一批人,这种苦差事哪里轮得到我们去送命?”

      “还亲自检查,要是真的善待我们,就不会把这些泔水让我们当饭。”

      时宴虽然是异兽,听力比普通人来得灵敏,但也没有到如此的境地,能听清如此远的说话声。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他脑海中出现了一道声音:“时宴,你看呐,你爱着世人,世人却诽你、谤你,砸毁你的雕像,推倒你的庙宇。你至今仍不肯悔悟么?”

      时宴下意识地以为这是他的老仇敌沐剑,毕竟往常千百年间皆是如此;可不曾想这道声音十分陌生,想来是他未曾碰过面的神明发出的。

      那道声音又道:“你只要摒弃你那无用的慈悲,神庭愿既往不咎——你仍回神庭做被万千人供奉的神明,长生丹一事也可以一笔勾销。”

      原来那些声音是神明想让他听到的声音。时宴想。

      神庭愿意一笔勾销,可他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中死去的族人何辜?他们的性命又怎能用一句轻飘飘的“一笔勾销”来作结?

      他的怒火几乎要冲出胸膛,可他担心自己被抹杀在长生丹最后一位药材刚有眉目时,于是硬生生忍下了怒气,只装做神明传音失败——他知道,传音需要搭建阵法且对灵力消耗极大,不是一位神明能做到的,短期内也做不到第二次,神明们一定是有求于他才会这么做。

      关押酒人的监狱到了。

      时宴问狱卒:“监狱可都上锁了吗?”

      狱卒答:“下官刚巡查过,都锁好了。”

      “有劳。”时宴略一颔首,“汝等在外等候便是,不必跟随。”

      狱卒们皆答是,将一整串钥匙递给时宴后目送着对方进入监狱。

      国中各处监狱并没有什么区别,皆是肮脏、潮湿、臭败的,时宴一身整洁地走在其中,未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手持酒人们的名册,一一核对过去。

      酒人的名册向来是时宴亲自从户部调取、整理的,上面附有酒人的画像,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冒名顶替——虽然去当活祭品并不是什么美差,但万事总有例外,万一有的酒人极受主人宠爱,主人愿意为其一掷千金,买个顶替的酒人也很难说。

      巡查过半,时宴突然发现有一位酒人和名册上长得不一样——虽说对酒人的画像实在做不到有多精确,但大致轮廓还是能看出来的。

      他对着手上的名册看了又看,看到那位酒人的描述是这样的——付虹瑛,女,生于光武十年,身长五尺五,猞县人,隶属司酒付殩。

      时宴抬头看向那位酒人,道:“付虹瑛。”

      那位酒人闻言抬起头,两人眼神交会间,时宴对对方坚定而锐利的眼神感到惊讶:这绝不是一位长期受到压迫的酒人该有的眼神。

      时宴正打算细看时,那人已经垂下眸去,掩去了自己身上的锋芒。

      他这一打量才发现不对,那位酒人十分肖像沉骛的酿造者夏问池。

      他深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道:“付虹瑛,随我来。”

      时宴领着付虹瑛一直往监狱深处而去,他不想将事情闹大,因此一路避开关押酒人的监狱,直接带着对方走到刑房。

      这里比先前的任何一间关押犯人的监狱都更阴冷潮湿,任是时宴都无法一时适应,随他来的那人更是打了个寒战。

      但时宴再怎么也不会将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理解作与恐惧有关,因为就算近距离看见了刑具上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那人面上也始终不见慌乱,只垂着头,大有等时宴发落的意思。

      时宴也不跟对方绕圈子,直接道:“你不是付虹瑛,你是夏问池。”

      夏问池也不否认,只抬眸答:“是。”

      时宴也不恼,再问:“为何要冒名顶替?”

      “她的大好人生,不该在神庭被磋磨。”她顿了顿又道,“下官无分身之术,只能救她一人。”

      时宴反驳道:“她无论是进是退,或被神庭的神明奴役、或被她的主人奴役,依我看没有什么区别。”

      天地为炉,众生都在炉中苦苦煎熬着,没有谁会活得轻松。但平常人或许会在百炼之后成为各有作用的金丹,酒人只会成为炉下用以燃烧的干柴,燃烧尽自己毕生的精力,却只能成为一抔灰,作他人衣裳。

      “倘若她能摆脱酒人的身份呢?”夏问池反问道。

      时宴沉默了一瞬,才干巴巴地道:“如此不合律法。”

      夏问池道:“看来大巫并不打算检举下官了?”

      时宴再次沉默。

      夏问池趁热打铁道:“大巫想必也深觉酒人制度之荒谬,我并无大巫的大志向,无法救天下人,那能救一人也是好的。”

      时宴答:“她的性命是性命,夏酒官的性命也是性命,没有谁有高低贵贱,替代并不是拯救。”

      夏问池苦笑了一声,向时宴娓娓道来一个故事。

      夏沉樾死后,夏问池了无生趣,本想抱碑投崖而死,却被路过那里正在采药的付虹瑛发现了。

      两人一见如故,成了忘年至交。

      两人聊过往、聊生活、聊理想,付虹瑛说她自小爱看武侠话本,渴望成为一名杀伐果断、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女将。

      她还对夏问池说,她的主人付殩已经去世,付殩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将她转卖,她成了无主的黑户。

      她宁愿清贫一些,也不愿再过被人呼来喝去的生活,便隐姓埋名,藏入这大山中,以采药为生,伴葱翠、看朝夕。

      付虹瑛曾在夏问池治下的猞县生活过一段时间,真切地感受着夏问池所治的猞县民风淳朴、人民和乐,她劝夏问池回去,那里的百姓都欢迎她。

      夏问池将她同夏沉樾的故事告诉付虹瑛,付虹瑛再次劝道:“想必沉樾也不愿意看到夏司酒如此。”

      一句话点醒了夏问池,她向来以天下为重,是从何时开始有随夏沉樾而去的想法呢?她对这些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

      夏沉樾死后,她便终日浑浑噩噩地生活着;现在想来,大抵是那段时间她将夏沉樾的生命当作她在人间唯一支撑的缘故,当那个唯一的支点倒塌,她自然也会随之崩溃。

      她自带着夏沉樾一路从闭塞的边陲之地来到解忧国最繁盛的都城盛京,听见了太多苦难——因缺粮而被贱卖换粮的小儿啼哭、为供家中儿女读书卖掉嫁妆的母亲暗中啜泣、唯恐自己老病连累子女的椿萱远走垂泪,那些原本被她敏锐捕捉到,却因爱人的病不得不抛之脑后的声音再度鲜活了起来。

      她终于幡然醒悟,爱人重要,她曾经为天下大同而奋斗的理想也同样重要。尽管就算没有她,天下亦有千千万万个夏问池,但她仍想知道,她究竟能为这如同被硕鼠啃咬的衰颓末世缝上多少针。

      斯人已逝,但她还有许多未竟之事,她该再度振作才不算辜负自己的文韬武略与夏沉樾的殷切希望。

      于是她决定烧掉夏沉樾的尸体,再取对方的些许骨灰供奉在家。

      她会将这当作自己的重新出发的凭证,她没有夏沉樾可监督提醒了,但每当看到神龛上放置的骨灰,定会想到自己的本心——修身、治国。她也希望自己无论升贬到何地,夏沉樾都能陪着她,看着她治下的州县越来越好。

      她做好了决定,回到掩埋夏沉樾的地方寻找尸体,可夏沉樾的尸体居然不翼而飞了,原先埋葬夏沉樾的地方只剩一方深坑。

      夏问池边寻找夏沉樾的尸体,边奔走官场上的事情,夏沉樾的尸体始终没有音讯,她重任猞县司酒的文书很快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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