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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落霞⑸ ...

  •   很快一个学期就迎来了尾声,她上着这学期理论上的最后一节课,有些恍惚。
      这个学期她和陶落然的关系稍微好了点,算是可以调侃开玩笑的同学关系了。

      换了位置之后,男生有时候路过她课桌的时候会不经意地在她桌上敲一下,吓她一跳,有时候也会在偶然间看见她抓着试卷站在办公室门口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然后把人拉到了教学楼的走廊。

      陶落然指间转着笔,眉梢挑了起来:“你是不是笨?这么简单的题目,上课连这都听不懂?”
      余霞:……
      这是月考的最后一道题,陶落然一句话放人堆就能引起众怒,余霞简直想打他。

      陶落然在他们成绩总分稳居第一,不管大考小考,只要是考试,几乎就不可能下前十,每个方面均衡发展非常平衡。
      而余霞比较偏科,除了数学,她理科全都不好,数学在班上也算是能排的上号的,其实也没多厉害,只是她考试比较细心,基础还行。

      余霞念在她还要靠这个人的份上默默忍了。
      她站在男生边上,拐角外是高树,阳光落在这里,她能闻见男生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一瞬间,她有些出神,随即又被人打醒了,陶落然把试卷卷了起来敲在她脑袋上。

      陶落然懒散地开口,语调还挺欠打的:“神游天外?我补课是要收钱的。”
      余霞:“你讲得好烂,你自己去外面上课你看谁上你课。”
      陶落然脑子实在是太好使,写题和教别人都是跳着步骤来,不怪余霞看不懂,谁能看懂从三角函数随便化简式子直接到结论的?

      “还嫌弃我?不教了,你这学生我教不了。”陶落然懒散地笑,把卷子扔给余霞。
      余霞接过卷子,朝对方翻了个白眼。
      陶落然倚着栏杆,看上去像是随口一说:“最近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敢朝我翻白眼了。”

      余霞愣了一下,她自己也是才反应过来,她和对方的相处,是越来越自然了,就像已经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抬眼,男生微长的额发被男生自己打湿然后撩了起来,身上清冷的气质在阳光里多了些平日里没有的温柔。
      她想,这明明都是陶落然自己惯出来的,自己应该要改掉,可是她不想改。
      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发现,假装自己从未心动过,就好。

      前天的时候,余霞路过陶落然的位置的时候,听见有男生在问:“落哥,你那个初中同学说你后天过生日,真的假的?这么巧,一放假回家就过生日。”
      陶落然原本平淡的眉眼多了几分冷意,垂着眸子,看不清他的表情,余霞莫名觉得陶落然的心情变得格外差。

      陶落然良久才开口:“你说的是谁?”
      “就隔壁班花朱……”男生刚开口就被打断。
      陶落然说:“不认识姓朱的,只知道猪猪侠。”
      男生惺惺地“哦”了一声。
      余霞听到了,差点没笑出来,但还是憋住了,莫名就是心情很好。

      余霞回到座位,想了好一会。
      陶落然到底是不是后天过生日啊?
      管他是不是,反正这个学期要结束了,她也本来就打算送对方礼物感谢对方陪她坐了半个学期的公交,送个礼物一点也不突兀。

      礼物送什么呢?
      这个问题让余霞在房间里纠结了一个多小时。
      她桌上摆着前不久她路过小学的时候买了一堆泡着的海绵宝宝,海绵宝宝也分很多种,那个店子的海绵宝宝分得很细,有乳白色的月光珠,还有含有闪粉的浅色荧光珠,和可以养到很大的霸王珠,也有色彩纷呈的普通珠。

      普通珠的颜色有很多种,星空一样的蓝,樱花一样的粉,还有英紫色和鹅黄。
      余霞在普通珠和荧光珠里纠结了好久,最后选择了闪闪的荧光珠,把挑出来所有的荧光珠全部塞进了一个漂亮的玻璃瓶子,用粉色丝带打了个蝴蝶结。
      虽然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礼物,但是余霞就是有点想送。

      她在浏览器打算搜送朋友礼物最好送什么的时候,突然在网页里看见一个很漂亮的水滴形瓶子,瓶子里的液体是透明的,却飘着蓝色的结晶颗粒,沉落在瓶子的最低端,还有小部分漂浮在上面。
      标题也很吸引人——神奇的风暴瓶,化学与爱的碰撞,送礼物的不二之选……

      余霞犹豫了一下,想到陶落然的生日已经不远了,于是自己搜了一下风暴瓶的自制过程。
      陶落然都是早上和晚上陪她坐公交,中午和下午都是骑单车过去的,陪余霞坐公交车的时候会把单车停在学校里头。

      余霞第二天中午回家的时候也乘着对方不在去了学校不远处的精品店,说是精品店,其实什么东西都有,可能是因为开在学校旁边,化学用品啥的都或多或少有一点。
      余霞逛了几圈,看上了那个和手机上水滴型玻璃瓶很像的瓶子,刚好瓶子配有木塞子,她还买了胶水。

      这天晚上余霞搞到了晚上一点多,总算把风暴瓶弄好了,她看着瓶子里星蓝色的颗粒笑了起来。
      写给陶落然的信白天都准备好了,剩下的,就是把风暴瓶和那一罐荧光珠一起塞进她为此特意买的带着图案的盒子里。

      于是这天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公交车上挤嚷着过客,余霞吃力的抓住了头顶橘黄的把手,站在公交车的窗户边。
      陶落然今天中午是坐公交车来的,和很久之前某一次一样,单车轮胎是被他楼附近的调皮的小孩扎破的。

      “我不过生日。”陶落然垂眉,他前天看见余霞从一旁经过了,但是他不是说了今天不是他的生日吗?
      虽然他说了谎,但是他也不确定能不能骗过某人。
      他看着余霞手里的袋子,神色不明,语气冷淡。

      “不是生日礼物,谢谢你陪我坐了半个多学期的公交车,这是谢礼。”余霞弯着眼笑,她身后是橘黄色的落日,颜色极浅的光落进公交车,将她披在身后的长发染成橘黄,眼里也落了光,语气真挚而又玩笑,“虽然不过生日,但也要天天快乐。”
      陶落然神色一僵,心底突然有点不是滋味,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的。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生日蛋糕收过生日礼物了,别人不知道从哪知道他的生日,他会推脱说自己不是这天的生日,生日还远。

      朱棠会知道他的生日完全是个意外。
      那天暴雨很大,陶落然想站在教学楼底下,听着打在地上变得稀碎的雨声,出了神。
      母亲也是在像这样的一个雨天,为了给他过生日出门提蛋糕,被车给撞了,血色一瞬间浮现在他的眼前。

      陶落然往前跨了一步,整个人都站在雨里。
      刚做了不久的同桌的女生路过,站到了他的旁边:“这样淋雨对身体不好。”
      她的声音有点像陶落然母亲,温柔典雅,轻灵得像是柔风。

      陶落然愣了一下,女生拉着他走进教学楼,然后又拿了把伞给他:“这是我的备用伞。”
      陶落然垂着眸接过伞:“谢谢。”
      朱棠弯着眼问:“没事,是心情不好吗?”

      陶落然已经太久没有和别人倾诉过了,那一瞬间,他不知为何开了口:“嗯,今天我过生日,想我妈了。”
      后来,他和女生的关系亲近了一些,可是偶然一次经过厕所,他听见女生说:“他人挺好的,感觉喜欢我,但是我不喜欢他。”
      陶落然在厕所门口站了一会,后来就慢慢疏远了女生。

      公交车坐了好几站,终于到了他们的终点。
      下了车之后,陶落然站在公交车站目送对方回了家之后,然后拆开了手提袋里的盒子。

      手提袋是漂亮的天蓝色,盒子是精致的渲染开来像是春日里层层叠叠盛开的樱花一样的浅粉色。
      而盒子里安安静静躺着一个透明的水滴状的瓶子,瓶子里流淌着透明的液体,悬浮着蓝色的小颗粒。
      瓶子旁边是一个透明的盖着盖子的广口瓶,瓶子里看似只有水流,却荧光闪闪,仔细看才能看得见里面颜色浅淡的珠子似的轮廓。
      还有一张蓝色的信封,信封上是一张云霞的封口贴,封口贴的下面写着:十七岁快乐。字体工整,虽然不是特别漂亮,但是看得出对方写这几个字的时候的认真。

      陶落然按道理来说应该感到不适,可是他却下意识弯了一下唇。
      口是心非。

      陶落然到家的时候,低头看见了一双皮鞋,他目光冷淡的别开眼,一个余光也没往别处落抬脚就准备往房间走,却被叫住了。
      路过客厅的时候,陶落然能感受到客厅上水晶灯里的光,却不曾有所反应,直到他听见了熟悉而陌生的声音:“我今天去给你妈扫墓,你要一起吗?”
      陶落然停住脚,抬眼看向深陷沙发的男人,看似平和的眉眼底下其实隐埋着不逊,眉眼和陶落然有三四分的相似,身上也不是平日里的西装革履,而是一套深灰的日常休闲服。

      陶落然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这个大忙人,还有一天能记住妈的忌日,真是不容易。”
      对方沉默片刻,接着说:“然然,我一直都记得,只是我不想踏进那里,可昨天晚上我梦见你妈妈了,她说她希望我们父子俩能走出来,一直幸福下下去。我想我应该接受现实,也应该缓和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了。我也知道你很久不过生日了,应该也不想我提起你的生日,但是如果你妈妈还在的话,她肯定希望你在生日这天能够快乐。”

      这是陶落然长这么大之后,对方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他定定的看了对方很久,想起了很多年之前的今天。
      满面笑容的母亲,还有他抓着母亲的手的画面,听见母亲的最后的一句话,然后就是期间这么多年来,他空白缺席了十年的生日,最后是余霞站在黄昏里的那句话。
      虽然不过生日,但也要天天快乐。
      还有,那一盒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礼物。

      陶落然垂眸想了很久,才道了句“好”。
      他提着手里的袋子接着往房间走。
      对方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忍了忍,没忍住:“这是同学送你的生…礼物?”
      陶落然停下脚步,过了很久才开口:“嗯,是生日礼物。”

      对方有些惊讶。
      自从陶落然母亲在陶落然生日那天走后,陶落然就再也没说过过生日几个字。
      陶穆其实不是不记得自己的儿子的生日,同样是亡妻的忌日的日子,只是他下意识选择去逃避遗忘而已。

      他匆匆忙忙的在昨天就写好的信上末尾又加了几句话。
      我想如您所愿,我会快乐的。
      我收到了您走之后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我很喜欢,送礼物的人我也很喜欢。

      当墓园的风穿过周围的树林吹过这块地方,墓前的烧纸遗留的灰被风吹散,陶落然目送灰烟散落在雾霭色的天空里。
      陶穆站在一边,看着对方烧掉了信纸,才把手里的花束放在了墓碑边。
      这是陶落然母亲最喜欢的香水百合,陶穆已经十年没有在家里见过了。

      陶落然也十年都没有在家里见过早早就插在花瓶等他回家就能看见的的新鲜百合,也没有闻过屋子里百合的香气了。
      陶落然垂眸。
      可这都是过去了。
      就像余霞给他的那封信里说的。
      所有不快乐的事情终究回过去,我们快乐,为了想让我们快乐的人快乐,为了我们爱着的人。
      他会快乐了。
      为了母亲,为了自己,也为了余霞说的那句“天天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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