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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如同做了夫妻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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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夫君!醒醒!”
耳边传来一声声不厌其烦的耐心呼唤,即使是在沉睡,林姜仿佛也能感受到身上的伤带来的痛苦,因此皱着眉心,缓缓抬起了沉重的眼皮。
黑黝黝的洞穴不见光亮,只能清晰的听见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直到偏过头,看向另一边时,灼灼白光从洞□□过来,顿时刺痛了林姜的双眼。
他下意识闭上,与此同时,一只带着微微凉意、掌心温润的手覆在了他眼上。
头顶那道温柔的嗓音轻声说:“夫君,你受了重伤,眼睛也还没恢复好,别这么着急。”
夫君?
没有了强光的刺激,眼前是一片低沉的红,很快让林姜从不适的状态恢复了一些。
他脑袋疼得很,像是被人用力砸过一样,脑中的记忆一片混乱,因此对于那声“夫君”也感到十分陌生。
随着那双手慢慢移开,林姜再度缓缓睁开眼时显然已经适应了,不过还是有些模糊,他用力揉了揉眼睛,一道纤细清瘦的身影映入他眼帘。
男子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五官柔和没有攻击性,却又过分精致,眼底盛着担忧,眼波一晃犹如秋水一般。
林姜对于男子的记忆也在看清楚那张脸时被瞬间唤醒——
他们好似……是夫妻?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海里,林姜心中便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和难受,但是那个事实如同篆刻在玉石上的纹样,一旦落定,事实就是事实。
“江、江芷?”这个称呼从林姜嘴里蹦出来时,他自己都带着几分诧异。
“昨日还唤我娘子,今日就唤我名讳,明日是不是要叫回师尊了?”男子,也就是江芷轻轻牵起嘴角揶揄道,不过在说最后一句话时,他自己也无意识蹙了一下眉,仿佛是惊讶于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师尊”两个字来。
“师尊?”林姜手抓到铺在身下厚厚的草垫,对于出现在他手心的那根稻草和男子所提到的话都一样让他诧异。
江芷目光温柔的解释:“我随口一说,师尊这种称呼跟我们凡人可没什么关系。”
“我们也就是寻常夫妻罢了。”
但是这番解释并没有让他放下心中的疑惑,林姜低头看到自己身上到处都是渗血的布条,瞬间明了自己身体的难受从何而来。
“我这伤是怎么回事?”
那看似温温柔柔的男子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严肃,就连口吻也带着几分说教:
“你居然还问我?要不是你逞强垫在我身下,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林姜在这句带着责怪意味的话里捕捉到关键信息,出人意料的是,对于这个解释,林姜很快就接受了。
“总之这身伤受都受了……”林姜嘟囔道,英气俊逸的长眉斜飞入鬓,生动又鲜活,就算是抱怨也让人生不起气来。
江芷望着自己的少年夫君,叹了口气。
虽然掉到崖底是个意外,他醒来的时候也有些无措,但是幸好很快他就将什么都想了起来,于是将自己的少年夫君拖进避雨避雾气的山洞,又寻了些干草垫在地上,再撕掉布条包扎,一切做起来那么顺手,仿佛已经做过了无数遍。
直到守着人醒过来,他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听说人要是一直迷迷糊糊不醒才是最吓人的,要是能把人叫醒,就算是强撑着一口气都要比那种状况好。
江芷转身用拾来的干柴生火,但是没有火折子,再怎么努力都很费劲,就连一旁干看着的林姜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正要挣扎着起身帮忙时,一小簇火苗突然从柴火上生起——
林姜眯着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江芷语气犹豫不定:“这火应该是我生的吧?”
一时之间两人都很不确定。
不过江芷没有放过这个好机会,而是有条不紊的将其他干柴放在火苗上,直到燃起更大的火焰,才松开了手。
这种画面有些违和。
林姜支起身子,总觉得“江芷”这个名字,这个人,似乎都不应该和这样的画面沾上边。
“我知道你不愿意让我做这些,不过相信我好吗?我也能照顾你。”
那道温柔有力的声音如同柴堆上燃起的火焰,明明一开始那么微弱,可最后火光却还是渐渐大了起来。
红通通的火光舔舐着那道清瘦的身影,林姜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哑得不成样子,一时之间分不清是疼痛导致的还是因为缺水。
可咳嗽的声音还是传进了江芷的耳中,他起身,将盛着干净水的竹筒捧到了林姜嘴边,林姜掀开眼皮静静的看着,最后还是低着头就着这个姿势慢慢的喝。
少年别扭的姿态仿佛是不习惯被人这么照顾,不过瞧着实在是有趣。
林姜喝了大半,抬起手抵着竹筒,意思是不喝了,于是一只孱弱白皙的手腕翻转,将竹筒收了起来。
林姜瞥了一眼那纤细白皙犹如瓷玉一般的手,惊疑不定的问:
“是你将我拖到这山洞来的?”
“难不成我还抛下你不管吗?我又不是那般无情无义的人。”江芷似有察觉般将衣袖往下扯了一截,又转身用树枝刨了刨火堆,背对着林姜,沉默的身影积压着几分怒气。
可是……
林姜脑中才生起这个念头,可再想要往下细想之时,却又发现思绪犹如断开的珠线,怎么串都串不起来。
与此同时,一些零碎的记忆画面突然浮现出来——
少年眼神炙热又克制的盯着一袭青色背影,当紧紧跟随着的前方那道身影忽然转过身来,他似乎感同身受,一并和画面中那个少年屏紧了呼吸。他没看清楚让少年如今紧张的那个人是谁,画面朦胧仿佛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但唯独少年的脸他看得一清二楚,几乎想都不用想——
那一定是他。
那就是他。
而让他心绪不宁却又小心翼翼的那个人……
林姜认真的看着江芷,虽然他并未看清楚记忆里他目光追随的那个人的脸长什么样,但是他还是有九分肯定——
这个人如今就在面前。
一旦脑中涌入这些记忆,似乎现在的身份都有了能解释的地方。
身体可以受伤,记忆可以受到影响,脑子可以是出了问题,但是唯一不会说谎的是心。
这颗心在看到这个人时,就以一种奇怪的频率跳动着,林姜若有所思摸上自己的胸膛,清晰的感受每一次跳动,但是抬手的幅度过于大,不小心牵动了伤口,林姜下意识“嘶”了一声,安安静静生着闷气的江芷终于转过身,看到林姜的姿势时,立刻起身到了林姜身边——
“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让你别乱动吗?”
林姜又被吼了,颇为不悦的小声反驳道:“我怎么不记得你说过……我明明才醒来。”
回应他的是一个带着三分嗔怒的眼神,随后那双手轻柔的为他处理着被牵动的伤口,说是处理,其实也就是将捣碎的草药敷在了原本渗血的伤口上。
剧烈的痛感传来,林姜咬紧牙关,狠狠揪着身下的干草。
“好了,这下你可别再乱动了,这段时间就好好养伤吧。”江芷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裳,虽然有些破碎脏污,但是一张脸却美的越发突出,五官生动艳丽,一举一动都显得那么赏心悦目。
林姜猛地收回眼神,心跳的太快让他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有一点的确无需怀疑——
他和面前这个人,确是关系匪浅。
但是那声“娘子”却哽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来。
“夫君,我去外面那条小溪捉条小鱼回来。”江芷一边说话一边挽着袖子,纵是林姜觉得奇怪,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江芷做起这些动作来十分自然。
或许他们当真是夫妻吧。
林姜抿了抿嘴,活动了一下手臂,发现似乎没有刚刚那么疼了,甚至身体都不似最初醒来时那样笨重。
他伸展着身体,发现并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看来药草这么快就起作用啊。
就是有些难闻。
林姜有些嫌弃的撇过头,转头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出去了。
噼里啪啦燃烧着的柴火堆将空气都熏上一股温暖的味道,林姜挪动着身体,又往里面丢了两根干柴,时不时的看向洞口。
若说他们是夫妻的话,妻子久久不归来,应该一般人都会有些说不上来的担心和不安吧?
洞口的光线慢慢减退,直到夜幕降临,不时的蝉鸣虫叫让林姜意识到了不对劲。
怎么会一去这么久呢?
林姜试着走了两步,发现伤口真的不像最开始那样疼,便抽出一根柴火,用零星的火光驱散黑暗。
拖着半死不活的身子寻了半天,林姜终于在小溪边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江芷。
他额头上好像有水痕,林姜伸手去摸才发现那是黏糊糊的血。
来不及多想,林姜架着江芷艰难的往山洞里挪动,好在他人很轻,并不算是费力,可是对于一个伤者来说,多多少少还是没那么容易的。
尤其是火光已经熄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林姜只能按照自己的直觉慢慢摸索着回去的路。
一路上总难免会有些磕磕绊绊,林姜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踩到碎石,碰到树枝了,不过在一颗只想快点回到山洞的心面前,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江芷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透着寒气的夜晚里,他靠在少年温暖的身体上,贴近脖颈的那一侧仿佛还能听到少年身体里鲜活的心跳。
药草的清香味和被太阳晒干的干草味在少年身上交织成一股很好味的味道,他的脸甚至还能蹭到林姜的垂落身前的墨发。
忽然——
空中飘来零零星星的绿光,凑近一看,原来是萤火虫。
江芷长睫微颤,虚弱的手牢牢勾住林姜的手,看似十分不经意,但却很有存在感。
林姜脚步一顿,但还是凭着那点稀薄的亮光找到了先前落脚的洞穴。
看到火光中飘着灰烬的洞口时,林姜着实松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将江芷弄进山洞里后,他怀里响起一道虚弱的声音——
“夫君……”
“怎么了?”这个称呼听得多了,林姜甚至隐隐间已经习惯了,但却还是没有答应,而是反问了一句。
“鱼、我怀里有鱼。”
林姜听闻,半信半疑的低头看,果然发现那纤细的腰身有一处鼓鼓囊囊的。
林姜伸手扯开腰带,一条鱼半死不活瞬间蹦出来,结果落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
时明时暗的火光映着江芷柔和漂亮的半张脸,他眉眼弯起,很高兴的同林姜说:
“捉它是有点费劲,不过总算是抓到了。”
林姜:“那你为什么又晕了过去?磕到石头了?”
“我想着再捉一条。”
林姜语塞,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总之,这样的场面还是十分温馨的。
“有情人当是如此吧……”
一道轻轻的笑意落下,但混在夜风中,很快就飘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