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证明我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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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乐意被阳光刺激了眼睛，努力撑开沉重眼皮，发现自己立在树林之中，远处传来吉他声，轻快柔和，像林间凉风。
他循声而去，看见有人在树下弹琴，身形圆润，皮肤白得发光，可惜太过强烈的阳光模糊了那人的面容。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样动人的琴声，不是俞之音，还能是谁？
他赶忙走近几步，想再确认一下。那人发现他靠近，抬头望过来。
是他，那个送自己文化衫的白胖小哥！怪不得小哥对他如此友善，怪不得他觉得小哥那么面熟！
梁乐意心中狂喜，赶紧上前打招呼：“俞前辈，好久不见。”
小哥也对他说话，嘴唇开合却听不见声音，是被背景里不断传来的恼人对话遮盖了。
“怎么样？找着身份证了吗？”
“没有。要不算了吧？他应该不至于装成你外孙骗人吧？”
“怎么不至于？现在骗子多精明？这小兔崽子十几年没回来了，又不是过年过节，他来干嘛？”
“那……要不，您想想他身上有什么特征？”
“特征，特征……他屁股上有个五角星形的胎记！”
“……别的特征呢？”
“别的……嗐，想不起来了。趁他还晕着，你检查一下？都是男孩子，不要紧。”
“那不行！他醒了，告我骚/扰怎么办？”
“要是有胎记，就是自家人。没胎记就是骗子，你怕啥？”
梁乐意一心系在小哥身上，根本没在意这对话，直到觉出腰背覆上一双有力大手将他翻转，紧接着就是后腰一凉。
后腰！
他猛然惊醒，几乎凭着本能拉住了已被扯下一半的裤腰，眼睛还没看分明就冲着空气大吼：“非礼啊！”
三人一瞬间僵持住了，空气因紧张而凝滞。
待眩晕的劲头过去了，梁乐意才看清情况。
岳老头站在他右手边，面带怀疑。一个人高马大、小麦色皮肤的青年站在他近前，眼神戒备，还半伸着手。
树林变作乡下小院，白胖小哥也不见踪影，而他蜷在一张木头躺椅里，一手拽着差点不保的裤子，一手横在胸前自我防卫。
“你丫想干嘛？！”梁乐意冲着那青年怒吼，“岳老头，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对我下手？”
岳老头不为所动，说：“你先说清楚，你到底是谁？”
“我啊！”梁乐意气恼地嚷道，“你宝贝外孙，小意！”
岳老头显然不相信，无情问：“那你身份证呢？你来干嘛？”
“身份证被偷了嘛！”梁乐意想起自己不翼而飞的礼物和行李就心疼，“我来看你啊！看望自己外公还得查身份证啊？”
那青年见状插嘴道：“老岳，我都说了他不像骗子。这也太容易穿帮了，您打个电话不就……”
“你还真提醒我了。”岳老头一副警惕又理智的样子，“你来之前怎么给我不打个电话？”
梁乐意急道：“那不是你换了号码，又没早告诉我！”
见岳老头还是将信将疑，那青年像是也在替梁乐意着急，又问：“你还能找到其他证据么？”
“我我我……不是，有你什么事儿啊？你又是谁？”梁乐意被问懵了，隐约觉得这青年不像是劝解，倒像在裹乱。
岳老头抢先说：“他是谁你别管，反正我信他。有证据没有？”
梁乐意气结，忽地想起手机里存了身份证照片，说：“我手机里有照片！”
可他拿出手机一点，又愣住了，手机没电了。
岳老头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说：“没电的真是时候。报警吧！”
“外公！”梁乐意哭笑不得，“我爸梁海光，我妈，就是你女儿，岳乐晴。我是B型血，最喜欢吃多宝鱼，二年级暑假在海边玩，被螃蟹夹了手指头，第二天肿得馒头大。”
听到这里，岳老头终于有些被说服了，可还是不放心，问道：“那你这身衣服……还有这绿头发……”
“衣服是路上别人送的，头发是公司非要给我染成灰绿色。”活了二十几年，梁乐意头一回没法证明他就是他自己。
他看着岳老头那不信任的眼神，简直快被气哭了，心一横说：“我给你看胎记行了吧！你跟我进屋。”
他从躺椅上蹭地站起来，起猛了一阵头晕，又跌了回去。饿了大半天，又一路跋涉，他一下子没力气再多走动。
见四下无旁人，他冲那青年吼道：“你丫给我背过去！”
祖孙重逢，没有温馨感人，只剩下屈辱，梁乐意在躺椅上背过身去，扯下裤腰一角，无奈道：“您看吧！”
岳老头认出了胎记，沟壑纵横的脸上绽开笑意，说：“还真有胎记。”
青年背着身说：“老岳，我说什么来着？装人外孙也太容易穿帮了，总不能为了骗你，还特地画个胎记吧？”
“哎，你说的对！万一是画的呢？”岳老头一听又来劲了，上手就去搓那胎记。
梁乐意被搓得一个激灵，气得肺都快炸了，心中屈辱更甚，嘲那青年吼道：“你丫不会说话就别说！”
“还真是小意啊！”岳老头验明了正身，终于信了，还趁势掴了人一掌，“你小子来干嘛？怎么搞成这幅样子？”
“说来话长。”梁乐意松了口气，仰面瘫在躺椅里，“岳老头，我累死了。我想洗澡，还有我想喝象拔蚌粥。”
“现在这个点，上哪儿给你弄象拔蚌。”岳老头白了他一眼，“你先去洗澡。阿昱，你去给他弄碗咸菜黄鱼面吧。”
青年挺听话，领了任务，直奔院子西面的厨房。
梁乐意又歇了会儿，凭着记忆摸进浴室，发现这里也翻新过了，砌了独立淋浴间，看着整洁清爽，比幼年时舒适了许多。
他往洗脸台的镜子前一站，一瞬间也有些认不出自己。
灰绿色的头发乱成了鸡窝，面色憔悴苍白，昨晚熬夜留下了黑眼圈，嘴唇也被海风吹到干裂，再配一条鲜红文化衫，扮演拾荒者倒是正合适。
他刚脱了糟糕的短袖，听见有人笃笃敲着浴室门。
梁乐意以为岳老头还是不放心，猛地开门，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门外却是被岳老头叫做“阿昱”的高大青年。
阿昱大约没想到梁乐意这样就来开门，在门口愣住了，若不是肤色深，恐怕能看见红透的耳尖。
“换洗衣服。”阿昱把一叠衣服塞进他怀里，转身就走。
梁乐意刚才还觉得这人憋着坏裹乱，此刻又觉得他木讷不禁逗，怪有趣的。
浴室门一关，他把衣服往架子上一扔，“啪嗒”掉下个小物件，正落在脚边。他捡了一看，怔住了，是一块巧克力。
阿昱看着呆呆的，心倒是挺细，知道他没有换洗衣服，就特地来送，夹了巧克力，大概是怕他饿着肚子洗澡会晕倒。
梁乐意禁不住别人对他好，刚才积累的怨气，因为一小块巧克力，一下子散了一大半。
他嚼着巧克力钻进淋浴间，热水当头淋下，一整天的委屈终于被融化了，冲散了。
放松时刻，他想起了晕厥时的梦境，隐隐期待着那不仅是梦境。
两人经年未见，他当时没认出来也正常。而此刻，他越想越觉得那小哥的脸和他记忆中的俞之音渐渐重合。
渡轮从滨海市出发开向小岛，海源村码头是第二站，再就是海岗村码头，然后渡轮返航。所以，那小哥应该是要去海岗村。
海岗村与海源村同在岛上，从陆地走须得沿着环岛公路绕上好一段路。好在，海岗村居民比海源村更少，找一个外来人，想来不难。
梁乐意洗罢澡，穿着阿昱的衣服出来，晃荡到餐厅，见岳老头和阿昱早都在餐桌边等着他了。
阿昱人高又结实，整个人比梁乐意大了一号，衣服挂在梁乐意身上，更显得梁乐意只有薄薄一片。
“小意，你后妈对你不好？”岳老头替他拢了拢滑落的衣领，“瘦得竹竿儿似的。”
“我这是身材管理，明星都这样。”梁乐意饿得前胸贴后背，赶紧喝了一大口汤，黄鱼面汤咸鲜，阿昱厨艺不赖。
岳老头没再继续问，怕打扰梁乐意吃面。阿昱也傻愣愣坐在一边看他吃面，弄得梁乐意有些不自在。
“岳老头，你才是瘦了好多，身体还好吗？”梁乐意一口气嗦了大半碗面。
“我能有什么不好的。”老岳盯着梁乐意看，舍不得移开眼睛，“你别老叫我老头，把我叫老了……叫老岳。”
“行，老岳。”梁乐意搁了筷子，“本来给你带了礼物，都被人偷了，还好把手机给我留下了……对了，你干嘛对我这么怀疑？”
听到这个，老岳还挺得意，说：“你不知道，市里最近破了个卖保健品诈骗老年人的大案子，新闻说有几个核心成员还没落网呢。”
“你把我当诈骗犯啊？”梁乐意无语了，扭头看向一直盯着他的阿昱，“这人才比较可疑吧？”
“他个傻大个能骗你外公？”老岳乐了，这才想起来介绍，“阿昱租了我的房子。他住这都有……”
“三年了。”阿昱贴心补充，“抱歉，我刚才不是故意扒你……”
“停！”梁乐意想起刚才的窘境就头疼，“老岳，我告诉你，越是他这样看着老实的，才越得小心。现在有种骗术，就是对老人打亲情牌。”
“我真不是……”阿昱赶紧解释，急得皱眉。
“停。反正我在这儿，你最好谨言慎行，别被我抓住小辫子。”梁乐意说完混不吝地朝老岳眨了眨眼，“不过，我们老岳也没什么钱让你骗。”
“臭小子。”
“对了，老岳，海源村最近有没有什么外来人？”吃饱喝足，梁乐意开始聊正事。
“没有。”老岳一口否定，“村里就我们这些老家伙，过节才偶尔有小辈回来。”
梁乐意继续问：“那……海岗村呢？”
“海岗村也差不多呗。”岳老头不明白他想问什么，“你问这干嘛？”
梁乐意很快接道：“我想去一趟海岗村，我在那儿有个朋友。”
老岳听到这里神色又是一紧，似是在担心什么。
“今天太晚了，明天去吧……让阿昱开车带你去。”岳老头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阿昱一眼，后者意会地微微点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证明我是我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