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
两周后的F班男生寝室。
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蔽，屋内略显昏暗。
谢长安独自坐在书桌前，指尖握住笔杆，认真撰写笔记。他的桌面上敞开着《常见异种图鉴》。相比《异能基础理论》，这本书对于他来说，更为实用。
和周雀的那场风波，总算是平息了。
纪青帮了他，又一次。
谢长安的笔尖忽然停顿，墨水顺着重力的牵引，滴落在白纸上。他垂下眼眸，脸上掠过了一种混杂羞愧、自责和不安在内的复杂情绪。
列车上的事还没道谢，现在又欠了一笔。
他可真够失败的。
谢长安在孤儿院习得的生存法则在外面的世界根本没用。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也败给了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规则和陌生的人。
他很高兴能与宋晓然重逢，但没想到宋晓然直接说不认识他。
宋晓然怎么会不认识他呢？
他们曾是亲密无间的挚友，甚至拥有过同一个秘密。谢长安当时听后直接慌了神，被抛弃的恐惧不由分说地扼住了他的思绪。
他强硬地拽住了宋晓然离去的手。
但是……
他却偏偏忽略了一点，就像那个新闻社女生责怪的那般：“你有没有想过，你遭遇了很多事情，对方也遭遇了很多事件？”
“7年的时间过于漫长。不是所有人都能停靠在原地。”
事实也正如她所述，宋晓然失忆了。
他在这7年经历的遭遇远比谢长安更加坎坷，并且也不打算找回记忆。现在的宋晓然是真正意义上的“不认识谢长安”。
谢长安自责的同时，不免得有些惆怅。
周雀的本意是想帮助宋晓然，但因为他实在不会说话，反而变成了他们两人的纠纷。当谢长安了解到这里时，差不多理解了自己的尴尬处境。
纠纷的源头竟然是他……
谢长安得知实情后，愧疚得不能自已。他不仅伤害了自己的朋友，还害朋友的朋友蒙受了无端的指责。
纪青帮助了他，他想向纪青道谢。
但S班的同学在听闻他的想法后面露难色：“他不想见你，或许说，我们都不想见你。S班下学期就要校外实践了，实在不想处理无关紧要的事。”
无关紧要吗……
“你和他再遇的机会挺少的。”另一个S班的同学优雅地挽起衣袖，齿间吐露出残酷的现实，“毕竟往后2年，就连我们自己班的人都只能偶尔碰面。”
这话说得挺对的……谢长安沉默地想。
他想加入S班。
过去从未有过的念头涌上谢长安的心头。他不想和宋晓然的羁绊止步于此，他也想堂堂正正地站在纪青面前，向对方道出那声迟来的感谢。
倘使只有同为S班的人才能做到，那他为什么不能是S班的人呢？
然而更严峻的事情出现在谢长安的眼前：
异能学院自然是以异能为尊的。他怎么才能凭借自己至今还不知底细的异能去成为异能学院的金字塔顶端的一员？
这根本不是打败周雀就能达到的事情。
即便他在校赛打败多少同学，他凭借的只是自己的刀术和体力。这是和异能完全不关联的两样东西。
这样的他，如何才能进入S班？
谢长安不由得捂住被灯光刺得酸痛的眼睛。他想：或许自己应该学会认命。可是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他实在是不想认。
他还有好多事情想知晓，但这些都不是身为孤儿的他能知晓的。
谢长安的世界曾经很狭小，只有孤儿院和刀术老师的宅院。他在这两个地方来回奔波，并以为这就是他的全部。
但老师的死打破了他的认知。
感染者、异种、异能者……他遇见了很多陌生的人，很多陌生的事。谢长安重新攥紧手心，目光逐渐沉稳：
哪怕是徒劳又如何，最起码他做了。
他要刻苦学习知识，勤奋锻炼刀术，之后在校赛、在将来取得所有人都无法轻视他的成绩，最后堂堂正正地向帮助自己的人表示感谢。
“你们听闻那个传闻了吗？”
“什么传闻？”
“连这都不知道呀。我觉得你现在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门外传来室友刻意压低的、故弄玄虚的声音。
谢长安的寝室是四人寝，他和F班的3个男同学住在一起。顾凌雪曾告诉他：A班是双人寝，之后S班全员是单人寝。
学院原来会在这种地方搞差异吗……谢长安顿感微妙。
这件事再度加深了谢长安对异能界弱肉强食的认知。此时的他回忆起自己开学初的愣头青行为，再一次感到羞愧。
如果不是纪青的搭救，他的校园生活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
“咔嚓——”门被猛然推开。
谢长安的3位室友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他们今晚去约同学打篮球了，自然是没有邀请谢长安的。
因为谢长安开学初的莽撞行为，他和所有人都交际不深。
身为异能学院的金字塔底层的F班学生公然挑衅S班学生，即便S班的学生确实是言辞不当，谢长安也因此被同学们疏远。
不过他自己并不在意。
与险些退学的风波相比，这些顶多算是小打小闹。
最先开门的男生像是根本没看见谢长安般，笑嘻嘻地回头对室友们道：“嘻嘻，你们应该庆幸我的消息灵通~”
一旁的室友嫌弃地吐槽道：“别故弄玄虚，有话直说吧。”
最后进来的室友反手关上门，深感赞同地附和道：“你都快吊我们一路了。校外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吗？”
男生见此只好作罢，但他依旧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这件事可千万不要传播出去，也不要说是我说的噢。”
“噢。”“知道了啦。”
两个室友对此敷衍地表态。
于是男生清了清嗓子，态度严肃道：“我听学长们说附近出现感染者了。”
谢长安听后呼吸骤然一停。他回想起了自己的遭遇：当那个扭曲怪异的蜘蛛型异种出现在他面前，他恐惧得甚至握不稳刀。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绝对做不到全身而退。
他无法做到在狭窄的区域里和庞大的多足怪物近身搏斗。唐刀是大开大合的冷兵器，它的施展需要充足的空间。
而人和异种的战斗中，占据优势的永远是异种。
因为人只要受伤一次就可能被感染，而异种除非彻底被杀害，就还能站起来。蜘蛛的血渍染遍了他的发丝，他的衣着。
伴随心胸的剧烈起伏，蜘蛛的血液也侵蚀了谢长安的心肺。
那一刻，谢长安目光死寂地思考起身为感染者的自己该何去何从。但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有被检测出是感染者，反而成了异能者。
“骗人的吧？！”室友不由得惊呼。他慌忙地压下声音，凑近道，“如果真的有感染者，怎么城防军到现在都不处理？这里可是城内啊。”
“嘘，只是盐城郊外。”透露消息的室友急忙禁声道。
“这倒是和我家情况差不多……”另一个室友抱紧双臂，惴惴不安道，“只要不是闹得太严重，城防军是不会管的……”
“这都不管吗？！”最开始惊呼的室友气愤道。
听闻他越发大声的话语，透露者赶紧捂住他的嘴，害怕地做出嘘声的动作：“嘘嘘嘘，隔墙有耳。”
“我真是后悔告诉你了。”透露者懊恼地说道，“不过也没什么，只要最近一段时间不去校外就没事。”
“听说学长那边正在找感染者的身份，事情很快就会……”
谢长安突然道：“那你是知道是在哪里出没的吗？”
他突如其来的询问让现场的三人集体愣住。透露者这才想起他们寝室里还有一个谢长安。因为谢长安基本不说话，所以他也不怎么关注对方。
谢长安这个人相当沉默寡言。
不过他能打败周雀，哪怕是不认真状态下的周雀也很厉害了。于是透露者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对外说……”
谢长安闻言没有说话。
他漆黑的双眸平静地注视着室友，轻声回答道：“好。”
*
几天后，谢长安出现在盐城的郊外。
他穿着一件灰色夹克，戴着一顶老旧的球帽，像是隐匿组织的接线人般混入了人群里。这是谢长安第一次离开学校。
第三异能学院的校服太过显眼，让他不方便找人。
谢长安在春城时曾背着相熟的成年人们做过地下打手。他的身材挺拔，体格强健，即便只是戴着口罩，沉默地站在一旁，也能给人带来不少的威压。
他原本计划过成年后去当雇佣兵。
但现在想想，好像还能当猎人……谢长安出神地想。因为废土世界的猎人经常要面临被异种，被废土环境感染的风险，导致普通人很难从事这一高危职业。
但异能者就不同了。
哪怕最低级的异能者也能去当墙外搬运矿物的工人，薪资也自然是比墙内高很多的。
不知不觉间，谢长安的未来因为这个身份，拥有了更多的可能。如果他能顺利获得异能高中的毕业证书，未来的可能就更是会翻倍。
从这里看——
不管怎么样，他好像都算是阶级跃升？
谢长安默默地朝着歌舞厅走去。
尽管谢长安不清楚为什么感染者会去歌舞厅，但既然是室友信誓旦旦道出的话语，那应该有他的道理吧？
谢长安此番特地寻找感染者，并非是想帮助感染者，只是想解答一个萦绕于心口的疑惑，即：自己到底是谁？
他是感染者，还是异能者？
谢长安是在与异种的激战后才被检测出的异能者身份。这样的时机实在不能说是巧合。毕竟如果他是异能者，为什么他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的异能？
歌舞厅人烟稀少，许是感染者传闻的影响。
谢长安沉默走到吧台前。他望着周围顾客面前摆放的酒水，囊中羞涩地点了一杯果汁。尽管只是果汁，但也花费了他五倍的饭钱。
“给你。”酒保一脸嫌弃地将果汁推到了他的面前。
这样好像搞得自己更显眼了。
谢长安内心局促，但依旧维持表面的镇定。他低头抿了一小口的果汁，想到：果汁挺好喝的，但可能是价格贵的关系吧……
谢长安忽然想尝尝看其他饮品。他极少能有这样的外出体验。
正当他低头浏览酒品菜单时，一道突如其然的、慵懒的男声在他耳畔响起：“小孩子的话，还是别喝酒比较好噢~”
谢长安的身体瞬间僵硬。
但这不仅是因为陌生人的突然靠近，还是因为鼻尖萦绕的、浓厚的血腥味。他不安地想：这个人……该不会是……
谢长安机械地、缓慢地抬头。
只见对方一身黑色风衣，佩戴着半遮面的黑面具，赤红的竖瞳透过面具上的黑纱，像是瞧见了猎物般牢牢地锁定他。
“我这边可刚处理了一个。”
黑发赤眸的神秘人装模作样地哀叹，随后自然地坐到谢长安身旁的吧台椅上，嘴角勾起一道若有若无的、满是威胁的笑意，轻声道：
“你也是感染者呀，小心别被发现噢~”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