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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水顺着轨迹流向海洋 ...

  •   三个月以前,钟缺看到的景象和如今十分相似。月光把整片街道照的昏昏沉沉的,昏黄的路灯和它交相辉映,再往远处眺望,比这亮得多的霓虹灯与汽车的大灯搅在一起,摇摇晃晃,红的光黄的光白的光。桥下是宽敞的河流,水顺着轨迹流向海洋。

      他站在屋子的阳台上,百无聊赖地拎着快要喝完的啤酒瓶,外头的晚风吹得他头发飞舞,遮住他眼睛的视线,还弄得他有些发痒。

      尽管他只是去东京待了十分短暂的一个月,但从东京回来之后他好像就不大适应国内的生活,总是这样望着远处发呆,拎着的倒不一定是啤酒瓶,也有可能是汽水饮料或者单纯的水。

      事实上东京和国内的时差不过一个小时,对于钟缺这样适应能力极强又总是得过且过的人没有特别大的差别,四点钟与五点钟只是时针走过一格的区别。

      至于其余的,比如说电车还是地铁也就只是出行的不同叫法,更何况国内的出租车也用不着他心脏算数,飙过多少就得花上金子的钱。那种从飞机场打到酒店花了几千块的蠢事更不会再有。

      可能也就是左行和右行的不同会稍微令人苦恼一些,但矫正之后还能出错那就是脑子不太聪明。

      作为一名演员,从东京回来后他就没有进组,其他的通告更是统统没有,别说综艺。

      钟缺就这么一直住在家里,不想做饭就喊外卖,闲着就自己把冰箱里剩的东西给切了,扔煮滚的清水里一锅乱炖,盐酱油醋糖生抽全都不放。

      他不怎么出门,就算出门也最多是踩着拖鞋抽着烟下楼,在小区楼下不远的地方买点菜扔个垃圾,没个正经明星的样子。

      接连这么多天,连驻守在他家门口敬业的狗仔都已经熬不住,在前天台风登陆刮来暴风的时候撤走了,样子很狼狈,还留下了一个摄像头。

      估计这群狗仔们知道钟缺就是天天喝点酒,然后在微醺的状态下站在阳台上吹风想事情,又会被气得要哭。

      可惜钟缺不是会体谅别人的那种人,此刻他不知道是不是装逼似地学着日剧里男生女生的样子漫无目的地看着远方。

      他在阳台上吹了不到十分钟的风,外头的风很大,把他的脑子吹的静止。接着他把手中啤酒瓶里装着的最后一点液体喝完,踏着拖鞋往客厅里走。

      屋子里很安静,他也没开灯。手机的推送打扰不到他,他总是这样常年静音和开启勿扰模式。在黑暗之中他熟练地找到自己的手机,再慢慢地陷落在柔软的沙发里,接着在打开手机的那一刹那看着刺眼的红点不停地闪现。

      钟缺看着不断刷新的消息,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正突突地疼,在认命中他打开对话框,翻看着程衔给他发的消息。

      一共十三条,条条都是长达六十秒的语音,钟缺先把手机扔在一边,非常狼狈地掀开自己沙发上的空调被,在黑暗中用自己的两只手摸索着蓝牙耳机。

      摸索了半天好不容易摸索到耳机壳,他打开,却发现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

      完蛋。钟缺哀怨地想。又丢了一副耳机。

      他摸了一把脸,然而一摸也无法改变自己有些崩溃的冷脸。旁边的手机孩子不断地刷新着消息,他冷酷又冷静地长按语音条,点击了语音转文字。

      做完这件事后他就把手机放在一边,整个人仰着头倒在沙发的靠背上,望着被外头灯光投射的天花板出神。脑子里想的全是自己的耳机究竟去哪了。

      昨天好像还见过自己的耳机,他脑子里不断地转动着自己的记忆齿轮,想着,最后一次戴耳机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出门丢垃圾的时候。

      然后呢,然后自己去卧室里拿了衣服准备洗澡,洗澡的中途把耳机取了下来,放哪了?

      放哪了他真想不出来了,那段记忆就跟莫名其妙被自己格式化了一样,怎么拼命地想就是想不出来。

      钟缺认命一般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接着将自己的手往后面一放,又像刚才摸索自己的耳机一样找着自己的手机。

      手机原本勤勤恳恳地给钟缺将程衔发来的一大段话语音转文字,可是钟缺瞎抓的时候不知道按了什么键,不但退出了原本的界面,还点开了另一个人的对话框。

      钟缺愣了一下。

      对话框里干干净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上面只有最基本的微信加好友问好。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钟缺看着对话框最上面的名字很久,面无表情地退出了这个对话框。

      微信的轰炸并没有因为这个不算意外的意外给中断,钟缺冷静地看着程衔这个名字下显示的四十多条未读消息,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我能把这女人给拉黑吗?

      当然,这种事情也就只能想想。要是真做了,估计今晚钟缺就得连夜挑合适的骨灰盒或者棺材,明晚程衔就会提刀上门把他砍成尸体,钟缺也没有这个命再安全地待在这个安静又静谧的屋子里,什么粉丝啊影迷啊都火葬场见吧。

      他叹了口气,认命似地再次按上语音转文字,再不耐心也要耐心地看着一点一点蹦出的文字,还要在无数错误的翻译中看懂程衔的真实意思。

      钟缺在等待的过程中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回复程衔,他的脑子转的很快,甚至连笑话都想好了。

      程衔不算好说话的那种经纪人,公司里最奇葩的一个关于她的传说,是有一次她手下有个艺人因为不愿意听造型师的话,非要穿着自己认为好看的衣服出席一次时尚盛宴,结果被群嘲了整整三天。

      那会儿她正出差,回来得知这件事后把艺人给直接骂哭,还让艺人提着礼物上门亲自跟造型师赔礼道歉。

      只是还是有着无数的艺人想要转到她的手下,原因很简单,她做事的效率高得出奇,雷厉风行,手段高明,对市场的风向敏锐无比。又因为家里的缘故,资源与人脉更是不少,手下带出来的艺人没有几个不火。在公司里她算是艺人们最尊重的经纪人,大多数艺人还有些怕她。

      钟缺算是个例外。

      他在落魄成狗的日子里被导演穆奈看重,出演了她转型拍摄的第一部悬疑片《铃兰童话》的男主角,卖出了十二亿票房,并且凭借该角色获得了国内电影最高奖飞花奖的最佳新人男演员奖。

      电影拍摄之时程衔来探望好友穆奈,相中钟缺并代表演艺公司与他签了十年合约,从此演艺路上顺风顺水。

      于钟缺而言,程衔能算得上是命中的贵人,但他从不会因为这点原因而像别人一样在程衔面前把姿态放得很低,有时甚至会十分不给面子地反驳程衔,在自己不认可或者厌恶的方案上不作任何让步。

      譬如在最初钟缺出道的时候,程衔想让他走流量路线,多在综艺中出现刷脸,以及通过买热搜与炒作学历等方式让他保持话题。但无一例外都被钟缺拒绝。

      他不配合任何炒作,除了电影宣传时期或者杂志拍摄与秀场邀请,其余时间从不露面,开通的微博连自拍和生活分享都很少,除了他心血来潮会发几条,大部分时间只有冷冰冰的电影宣传转发。

      但即便如此,只要他的电影上映,照样有大把的影迷以及路人为他买单。经济的效益比什么都直观,久而久之,程衔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今天不知为何,程衔再一次旧事重提,甚至花了整整八条六十秒的语音向钟缺说明应当如何营业更能吸粉,并信誓旦旦说明这件事一定利大于弊。

      钟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大串的字,最后关掉了微信,接着一个电话打了出去。

      “这是干什么?”钟缺的语气十分平淡。他一晚上喝了十几罐啤酒,脑子里还有些混沌不清。此时此刻头疼的厉害,实在是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憋在胸口难受得很。

      程衔的声音很低,顺着手机的出音口传进钟缺的耳朵里,弄得他更加闹心,“我能有什么意思,把话摊开来说,你比我更清楚。”

      钟缺不说话了,开始装鸵鸟。

      他当然比程衔清楚什么意思,自己已经将近三年没有拥有过一个让人满意的成绩了,演的两部电影虽然不说烂,但讨论度根本提不起来,票房更是只能潦草填上投资,收益几近于无,与他巅峰时期单扛几十亿的票房相比,已经是相差一大截。所有人都在说他已经耗尽了灵气,再也演不出更好的电影。

      之前程衔跟他说过这件事情,被他全给搪塞过去了,不过这三个月来他一个曝光也没有,实在说不过去。更不用说程衔这样事业心强的人,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手下带出来的人堕落至此的。

      “你必须转型。”程衔不容置喙地说,“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清高是没有好下场的,你不愿意就得被淘汰。按照你的外形条件,无论怎样炒作,都能很快流量变现。公关部还有其余的部门,该打点的我都能帮你打点,卫视那边也有在招商的综艺节目,我看了一下有几个还不错,回头......”

      钟缺打断她,叫她名字,说:“程衔。”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阵。

      很久之后,程衔才继续开口,却没接上之前的话,只说:“你是想再拿以前那样的话术搪塞我么?”

      钟缺说不。

      “那你说清楚一点。”程衔的语气像是有些生气,“我不是不想相信你,钟缺。但是已经三年了,我给了你三年的时间,观众也给了你三年的时间。你的演技大家都不质疑,但你的起点太高了,想要超越太难。为什么不去试试换个方式吸引观众呢?”

      钟缺听完笑了出来。

      他当然知道程衔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认为自己太傻。虽然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的一些坚持并没有什么必要,甚至有些古板。

      “只是走捷径要牺牲的东西太多了。”钟缺说,“换一种方式会让我得到更多人的喜欢,但我并不想到最后让人觉得我是一个流量明星。我是演员,作为演员,我只做好我的本职工作。”

      “真是毛病多。”程衔非常不客气地说。

      “是,是。”钟缺笑着点头,顺着程衔的话说,“所以程大经纪人,你还是多多包涵一下吧。虽然我知道你苦口婆心,还给我发了这么多明知道我没耐心看完的话。”

      程衔翻了一记白眼,说:“我就知道你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了你跪安吧。”

      “老奴马上退下。”钟缺开玩笑,又正了正脸色,说。“我知道公司那边其实也给过你压力。”

      “他们能说我什么。”程衔说,“没了你还有陈铭他们呢,无非就是敲打一下我让我把资源少倾斜给你而已,我能听他们的就是鬼来了。行了,我还要准备明天陈铭和新剧签约的事项,先不跟你聊了。”

      “行。”钟缺知道程衔是在点头,也知道这次的对话已经结束。正当他准备按下挂断键,程衔却忽然喊住他的名字,说,“对了,钟缺。还有一件事。”

      钟缺顿了顿,说:“怎么了?”

      “叶瑰导演要出山了。”程衔用最简短的话陈述了一个事实,“她向我点了你的名,让我问问你有没有意愿出演。”

      钟缺在关闭着的电视机里看见了自己,却看不清自己的脸。

      他在模糊中记得不过是昨日,手机在明明灭灭中推送了很多消息,什么天气预报或者视频推送,或者谁谁谁劈了腿,这些他都不在乎,也记不太清楚。

      唯独有一个内容刻在他脑海里,他想就是今日他喝酒又吹风,也根本没办法把这条内容在大脑里抹除干净。

      “国内著名歌手斯星燃被拍到与国际电影节金表奖最佳导演奖得主叶瑰一同出入饭店,或将出演叶瑰新电影《寂寂有声》......”

      半晌,他吐出一口气,说:“好,我知道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水顺着轨迹流向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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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vb@愿她醒来时痛苦万分 《难航苦海》连载中,文案如下,感兴趣请点个收藏吧。 和南应无认识整整七年。 宋病生原以为,他从未喜欢过自己。 直到他准备离开,被南应无锁在家里的那一刻。 南应无和宋病生从来没有温柔对待过彼此。 他们掐对方的脖子,扼对方的咽喉,扇对方的巴掌。 他们从没以爱为名接过一次吻。 宋病生这辈子轻浮又伪善地说过太多假话。 以至于他说我爱你的时候,没人会相信他。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