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任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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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如羊绒金毯一般铺陈在地，半盖在树下的秦福腰间，留下融融暖意。
放在他身旁的红梅花在余晖下融成一缕轻红，缠绕在他右手腕上，没入肌肤。
沈酒静静看着，并没有阻止——那是超阶的守护术法，别说她阻拦不了，就是可以阻拦，她也不会这么做。
秦福对此一无所觉。
他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时浑身慵懒酥软，过分的舒适感残留在脑海中，甚至让他有些意识模糊，看着天边那轮咸鸭蛋黄似的落日好半晌，才慢慢捡回神智。
秦福一醒沈酒便发现了，却没有催他快快清醒，而是把手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用一种复杂莫测的眼神盯着他。
秦福一转眼，便被她古怪的表情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疑惑地问着，双手不住在身上摸索，生怕自己睡着时遭了沈酒的恶作剧而不自知。
“嗯……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沈酒弹跳起身，几个起跃到了他跟前，倾身逼近，把他吓得往后一倒，“你得老实回答！”
迎上她灼灼的目光，秦福好像在直视两轮小太阳，嘴角一抽：“你问吧，我视情况回答。”
沈酒嘴角微翘，后退半步坐下，咬开酒葫芦盖子喝了口酒：“诶，你小子在天玑门这段时间，有没有跟什么人培养出特别好的感情？”
她问得奇怪，秦福却听出了别样意味，忍不住顺着她的话思索：“跟什么人培养出特别好的感情……没有啊。我在这儿认识的人本就不多，非要从中选一个感情最好的，那就只能是……”
没有往下说，他故意拿眼睛在沈酒身上扫了扫，直把沈酒看得脖颈一缩，连蹦带跳地往后跳出好几步，浑身恶寒。
秦福心里憋着乐，双手一摊，无辜地说：“是你让我老实回答的。”
“我让你老实回答，不是让你成心膈应我！”沈酒气极反笑，捏起拳头在他头顶重重一敲。
秦福知道她是在跟自己玩闹，捂着脑袋笑了笑，正打算再问问她到底什么意思，就感觉身上一冷。
两人同时打了个哆嗦，不约而同地看向湖泊，只见那无波无澜如镜如月的湖面在一股奇异力量的影响下漾起了剧烈波纹，一层一层，一圈一圈，仿佛揉皱的透明蝉翼。
万顷波澜之下，有深蓝色的寒气丝丝缕缕升腾而起，那好像能够冻结灵魂的冰寒之气在半空结出大片冰晶，又在结成的瞬间开裂破碎，碎屑如雨洒落。
“怎、怎么了？”
看着眼前惊人骇目的场景，秦福诧异又困惑，想问沈酒，发现她也摸不着头脑。
疑惑片刻，秦福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抬头望向湖心的八角亭。
可让他失望的是，湖面上的冰寒气息已化为浓雾，遮天蔽日地铺展延伸，湖上的一切都已看不清了。
秦福皱了皱眉，扯扯沈酒的衣袖：“会不会是那位……”
“放心，就算是他，也非针对你。”沈酒随口安慰了一句，不知怎的，话一说完就哆嗦了一下。
秦福不解：“酒师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话音刚落，就见沈酒回过头来，用他刚醒时看他的那种古怪眼神把他从头到脚扫视了好几遍。
“其实吧……”
沈酒不是能藏得住事的性子，正想实话实说，右手袖子里便忽的亮起一阵光，打断了她的话。
她“啧”一声，掏出一只发着绿光的翡翠圆盘，将一缕精神力注入其中，少顷，面上露出了喜色。
秦福认得那翡翠圆盘，那是修行界通用的传讯法器，出自墨门，虽然等阶不低，但因为墨门有意压价，所以价格并不算高，修行者人手一个。
“酒师姐？”秦福不知她收到了什么讯息，有些好奇。
沈酒也不藏着掖着：“是守宸师兄发来的消息，说尘雅那小子完成了第二幅药画，实力也晋升一品，达到了悟道境三品。”
秦福愕然瞪大眼。
这就是功德正道的威力吗？一幅画就让尘雅阁主晋升了一品！
那可不是索道境的一品，是悟道境的一品。正常修炼，悟道境突破一品的修行者中用时最少者也需要足足百年。
秦福想着，不免感到羡慕。
这时，沈酒一爪子拍在他肩上，爽朗地笑道：“哈哈哈！有点意思有点意思！守宸师兄居然将你招做内门弟子，挂名在门主门主师兄名下——这回，那边那位可就成了你的师兄了。”
说着，她朝八角亭的方向努了努嘴。
“内门弟子？当真？”秦福眼睛一亮，这倒是意外之喜。
“门主师兄闭关多年，我守宸师兄掌管天玑门内外事务，一言九鼎，自然当真。”沈酒收起翡翠圆盘，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和自己一起离开这里。
太阳下山，天马上就要黑了，秦玥的躯壳在此，禁地会变得非常危险。
秦福快步跟上，听见沈酒继续说：“不过你只能算是我门主师兄的挂名弟子，他现下闭关，也无法亲自教导你什么。但你不用担心，有任何修炼上的问题，我们这些老前辈都会为你解决，在这一点上，你和其他所有内门弟子的待遇都是一样的！”
秦福确实在担心此事，好在沈酒解释得及时，他很快放下心来。
想了想，他问：“那么，成为内门弟子后，需要我做什么？”
在天玑门生活的这几个月，他已经将门规了解得差不多。天玑门的弟子享受着宗门带来的便利，同时也要承担责任，按照各阁的分工，任务不尽相同。
丹阁炼丹，器阁练器，经阁管理经书典籍，隐阁另有要务，隐宝阁处理各项杂务，主战的剑阁则以轮值的形式每隔固定时间外出清剿妖魔。
各阁任务是固定的，必须完成，即使是门主亲传也没有推卸的资格。
秦福是门主的挂名弟子，却未曾分派到具体职务，这才有此一问。
“门主亲传一般领剑阁之职，每半个月外出一次，到世俗王朝的边境，清剿搅扰百姓的妖魔，你也一样。”说到亲传二字，沈酒不由得回头看了禁地一眼，那里已被冰寒雾气笼罩，如同死域。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你实力太弱，我们不放心你独自外出，正好过两天越雪生要离开宗门，继续履行他天下行走之责。你和他一起出发，独力拿下三妖三魔的心脏，就算完成任务。”
“清剿妖魔么……不错，我喜欢这个任务。”
秦福嘴角微翘，眼底浮起冷冽的杀意。
天玑门真是个好地方，总是让他心想事成。
……
“成功了！”
隐宝阁内，阳光照耀的所在，尘雅捧着刚刚完成的画卷一脸兴奋，扬声说道。
画卷已经合拢成为卷轴，有浅金色的光芒从纸张下方透出，隐隐裹挟着竹墨清香，闻之令人心旷神怡，浊气尽去。
这是尘雅绘制的第二幅药画，用了丹阁治疗经络损伤的药方，以秦福种植的灵植调制颜料，花费足足两个月，才让这幅画成功问世。
这两个月时间，尘雅不眠不休地作画，不知失败过多少次，又浪费了多少原料。
好在这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整整两月一门心思扑在画作上，尘雅现在的状态称得上蓬头垢面，柔顺的长发也乱做一团，杂草似的披在身后。
但他毫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兴奋过后，第一时间将药画完成的消息传给其余五阁的阁主与副门主——他们一直关注着这件事的进展，在意程度不输于尘雅。
门外，洛非水听到房中的动静，匆忙走了进来，看到尘雅捧在手里的卷轴时也露出欣喜之色，急问：“阁主，您成功了？”
“是啊，我成功了！第二次成功了！”
尘雅冷静了一些，笑着点头，而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风中涌动的灵气骤然如漩涡倒转，被他吸纳入体。
登时如清风拂过，吹散了他体表的尘埃污垢，抚顺凌乱的发丝，也充盈他空荡荡的灵海。
修炼至悟道境二品，与人交战时另说，正常情况下的恢复灵力，于尘雅而言不过就是一两次呼吸的功夫。
洛非水按捺着心中的激动，直到他再次睁开眼睛，周遭的灵气随之沉淀平静，才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触卷轴。
这可不是普通的画作，而是以丹阁药方为骨，药效惊人的中品灵植为血肉，再用特殊的修炼之法注入灵魂的药画，一幅画可救世间无数人，是由功德正道演化而来的稀世珍宝。
有了这幅画，往后门人弟子若是经脉受伤，在这幅画的药力笼罩下修养数日便能痊愈，比起传统的治疗方法，不知可以省去多少人力物力。
以后门内的药师也不必为了救人疲于奔命，除了救治重伤或情况特殊之人，其余时候他们只需潜心研究新药方，再由尘雅制成药画治疗伤者，效率能提升百倍不止。
最重要的是，使用药画不会耗费法力，哪怕是普通百姓也完全能用。在战时，这样的画绝对是顶级战略物资，而在平时，亦能活人无数。
看着面前散发着功德金光的画作，洛非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人间王朝治下，那些因天灾人祸而饱受病痛所苦的百姓，以及记忆中早已模糊的，因重病不治身亡的父母兄弟的面容。
如果那个时候就有这样一幅画，如果……
那就好了。
“我决定，第三幅画就用治疗伤寒的药方来画。”
洛非水出神间，忽然听到尘雅如此说道，他抬眼望过去，就见尘雅把那幅极为珍贵的作品放到桌上，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方子。
他眼中的喜悦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怅然。
“功德正道之所以为功德正道，不仅因为它们直达天道，得到了天地的认可，也因为走上这条道路的修行者，必定要完成这条路赋予的责任。”
“一如佛门普度众生的大愿，还有墨门兼济苍生的大爱。”
尘雅坐到桌后，气势慢慢沉静下来，宁神静气，伸手拿起画笔。
“我的路，是为天下人解去病厄之苦。每往前踏出一步，我便要给修行者之外的普通人留下一幅画。若非如此，以后不能寸进。”
尘雅提笔蘸墨，语气缓缓，脸上满是沉稳坚决的神采：“完成第二幅药画之后，我的实力提升到了悟道三品，是该履行责任的时候了。”
洛非水听得连连点头，随即走上前，满脸期待地等着他落笔。
然而尘雅的笔尖却迟迟没有落下去。
“阁主，怎么了？”
“……差点忘记，我这里没有调制颜料的药材。”
“……”
那您装个锤子！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二、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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