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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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镜虽然以“镜”为名，但其实它却是昆仑秘洞中一面神奇的石壁，光洁如镜，引人心血于其上，有缘之人，便可窥见前尘因果。
既然已经来了昆仑，那么沉厄便绝不会放弃这一机会。哪怕只是“有可能”，他也想要探一探，明秋的身上，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以五色泥凭空造物，抽骨剜心而不死，明秋以为这是他的运气好，沉厄却自始至终不大相信，这世上竟然能有此等突破人类极限的好运。而他来到昆仑之后，因受神骨笛的影响，两次坠入梦魇，就更加剧了沉厄的怀疑。
木长臻曾说，神骨笛乃是神明遗落的臂骨，从前无人能够吹奏，而在沉厄死后，他却不知为何居然能够做到了。这若不是木长臻先天与之有缘，那就只能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这神骨笛，从木长臻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故而与之产生共鸣。
巧合的事情，一旦发生的太多，它就必定不再是巧合了。
正好，如今沉厄胸膛中跳动的那半颗心，是来自于明秋的，沉厄很想试一试，水月镜能否辨明，滴落于其上的，究竟是谁的血。
而他沉厄，或说明秋，又到底够不够做这个水月镜前的“有缘人。”
用镂空的金针取几滴心头血，对于修士来说，是很快就能愈合的小伤，可沉厄如今只是凡人，这样的方法他显然使不得，幸而还有另一种方式可以作为替代，那就是用舌尖血。
对身体的伤害不大，但是疼的要命。
沉厄将自己的舌尖血点在水月镜壁上，等待了许久，却不见其有丝毫的波动，沉厄不甘心就此放弃，他狠狠心，猛的再一咬舌头，这回不同于上一次的轻描淡写，沉厄属实是下定了决心，他的口腔中瞬间就涌满了鲜血，沉厄顾不得许多，直接便一口血喷在了水月镜上，水月镜光洁的石壁终于有了些许反应，如水波般有涟漪微荡——却也仅此而已。
沉厄双掌撑于其上，焦灼至极，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寂静的山洞中一切仿佛凝滞，沉厄在漫长的等待里，蓦的无名火起，竟然狠狠一拳砸向了水月镜，他用足了力气，脚下顿时失了中心，沉厄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口鼻灌水、窒息的感觉让他拼了命的想要呼吸，沉厄用力挣扎着，试图抓住一切想要抓住的东西，他在汹涌起伏的浪头里始终不肯就死，直到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头发，将他整个的提出了水面——
沉厄已经感受不到头皮被拉扯的痛苦，生理本能让他目前必须以呕吐胃中的泥水为重，但是一片晕眩之中，他还是可以意识到，自己应当是被人丢在了地上。
沉厄不清楚自己昏天黑地的吐了有多久，他全身脱力，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伏倒在了地上，随着五感渐渐回归，沉厄这才有精力听见，他的头顶有道声音在问他：“你为何不死？”
沉厄想要起身，想要说话，可是他实在是太累了，他已经动弹不得了。
那道声音继续问他：“所有人都死了，你为何，还在挣扎？”
沉厄的身体抽搐了一下。他拼劲所有的力气，喉咙口弥漫着血气，想要嘶吼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救，救救我……求你……”
“唉……”
伴随着一声叹息，沉厄听见那道声音说：“真是可怜。”
沉厄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一处冰凉的石台上，被寒风生生冻醒。沉厄浑身酸痛，就连睁眼都费劲，他想，自己大概是病得不轻。
沉厄努力的支撑着身体，想要爬起身，最后却也只能勉强坐住，他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处山崖边上，再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人族的孩子。”
那道声音从他的身后再次响起，沉厄警惕的回头，眼前惊现一张几乎要贴到他脑后的苍白面孔，沉厄被吓得尖叫，几乎滚落山崖，又被一只手攥着衣襟提起来，丢落在相对安全的地上。
暗红色的衣摆颜色就像蔓延的干涸的血痕，又如莲花般层层铺开，“天河之水无穷尽，你为何不肯就死？”
粗粝的碎石割破了沉厄的手掌，他后知后觉的感到疼痛，低头去看，也正是这时，沉厄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被穿上了衣服，而非先前在洪水中赤身果体沉浮的情状。
沉厄的大脑一片空白，又飞速运转。在察觉自己被眼前这人穿上衣衫的时刻，沉厄前所未有的清醒与狂喜，因为他知道，自己死不了了。
他面前这人不会杀他。倘若他要他死，一来先前不必救他，二来何须费心给他穿衣？人求生的欲望足以盖过一切，哪怕是只有几岁的孩童，也能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天赋与力量。沉厄望着眼前人绯色的背影，突然号啕痛哭起来：“哇……”
“我的家没有了，我的阿爹，阿娘，哥哥……都被洪水冲走了……我找不到家了……我再也没有家了……”
“家？”
沉厄哭的伤心，身体又虚弱，哭着哭着，没两下就又是干呕，又是续不上气，于是他又一次被身前人俯身捏着肩上衣衫提起，沉厄不得不再次面对那张白皙到苍白的脸孔：“什么是家？”
沉厄被吓得噤声，嘴里灌了几口冷风，又开始不受控的打嗝。
那人似乎有些嫌弃，微微蹙眉，伸出一根十指到沉厄干裂的唇边，说：“咬。”
沉厄一半是吓蒙了，一半是不明所以：“啊……？”
那人不再多言，只是掉转身去，眼瞅着就要将沉厄丢落山崖，沉厄赶忙紧紧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听话狠狠一口咬下，男人的指腹淌出温热的，甜而不腥的金红血液，滋味竟比甘泉更妙。
这血液滋味甜美，舔一口好似就能叫人神清气爽，周身疲惫疼痛一扫而空，沉厄渐渐不再抵触，甚至因为孩童的自制力较弱，几口下去，他竟有些沉迷其中，本能的吮吸着那节指尖还不够，尖锐的犬牙研磨着，颇有些想要再来几口的意味，直到他被耳畔的一句警告惊醒：“松口。”
沉厄蓦的回神，只是想到自己方才竟然在堪称贪婪的吮吸着这男人的鲜血，他禁不住有些发怔……怎会如此？——不论如何，那也是人血啊！
男人不再提着沉厄，他重新将他甩在一旁，复又问道：“什么是家？”
“啊……？”沉厄有些迷茫的抬头，眼前的男人逆光而立，他看不清楚他的神情。沉厄鼓起勇气问他：“你……没有家吗？”
男人没有说话，显然对他的提问毫无兴趣，索性转身欲走，可这荒山野岭，若是他离开了，沉厄一个年幼的孩子，照样是死。为了求生，沉厄什么也顾不得了，他生生压下心头的恐惧，三两步冲上前，紧紧抱住了男人的双腿，沉厄哭喊道：“神仙哥哥，你不要抛下我，我的亲人全都死了，只剩下我了……家就是和亲人、和最重要的人在一起生活的地方，那就是家……”
“你不要抛下我……你带我走吧，求求你了！”
“我很乖，很听话，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一辈子听你的话……”
“你做我的家人好不好？”沉厄仰头，努力想要望进那人低垂的目：“我们永远在一起，可以吗？”
来不及等到对方的回答，天旋地转的失重感又一次袭来，沉厄的神魂倏地重回自己体内，他踉跄了两步，依靠抚着水月镜壁方才重新站稳。原来，这周遭哪里有什么洪水山崖，一切都不过是水月镜中的幻像。
沉厄回神，抬眸，他面前的镜壁之中，照出一道绯色的身影。
肌肤苍白，五官昳丽，天生一双风情千种的眉眼，偏偏眼瞳之中如枯井无波，唯见寂寥。
这张面孔，沉厄很熟悉，因为它正是明秋原本的样貌。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沉厄很肯定，自己绝不认得。
至少……此生此世，从未相逢。
而前尘旧梦，已成夙世孽债。如若真有前世，沉厄不清楚自己与明秋曾经发生过什么，但很显然，他前世为了求生，曾经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立下了誓言，可到最后，他没有能够做到。
孩童缠着救了自己性命的仙人而去，只是为了求生，“永远”、“一辈子”这样的承诺太久，严重到那时的他根本不能理解其困难程度。然而，上天听见了他的誓言，那位仙人也相信了他的誓言。祂太寂寞了，误以为当真能有“东西”永远的陪伴着祂，因此对自己捡到的孩子倾注心血，寄予厚望，却不想人心易变，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是纠缠难辨，当祂将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仍然视为所有物时，就连祂的善意爱意也变成了枷锁，令人恨不能彻底将其斩断。
沉厄想到了自己曾因神骨笛声而做的那一场莲池“春.梦”。
那时如梦似幻，浑浑噩噩，他更像是一个旁观者，但即使是这样，他也可以感觉得到，那时候梦中的“自己”，情绪其实是不大对的。
只是他当时未曾想到，那种怪异的情感究竟是什么，如今沉厄却是豁然开朗，明白了那种情感，原来竟是“羞耻”。
——他渐渐地长大成年了，他不再长久的留在莲居，他前往红尘人间游历，他知晓了何为伦理纲常。
也正因为此，他无法接受，自己曾在懵懂不知世事时，因为本能的驱使，而与自己视为“养父”的人媾/和。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 50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