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命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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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人，就为了这句喜欢，傻逼一样追着转了这么大半天，然后现在，他和他各自因为过往的单相思病成这幅鬼样子。
这喜欢，未免太迟了……
顾安生已经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任泪腺自由放逐，失声痛哭。
那些经年的痴心妄想，一朝全被他自己摊开在月光下暴晒。
他的心已经彻底烂了，也彻底空了，恍惚地拥着沈青临空了的躯壳一起沉浮，一起失魂落魄。
“我真的……我求你，我求求你……你看看我，一眼就好、真的……我求你，你不要这样对我……我不行……我真的、真的不行……”
他方才还在发火，现在却害怕得哭着恳求，沈青临觉得是海水把他泡得魔怔了，挣扎不动，只好难得地低眉柔声宽慰：“你应该回去……”
顾安生实在没办法再听任何一句刺激，马上哽咽着，幼稚地把他将出口的扎心话堵回去，仿佛只要他不说，他就可以听不到，听不懂地逃开了。
“我不值得……”
沈青临固执的词句却仍旧漏过了血腥的厮磨，一字又一字地刮着顾安生的耳骨往他的神经钻：“我不配你……真的……”
顾安生简直听不得他再多一个标点符号的废话，他又瞪大了眼，狼狈疯狂地替沈青临把他心底的声音也一并纵声叫了出来：
“你配！你就是、配！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配不配也不是你说的算！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喜欢！你今天不和我回去，我就哪儿都不去！”
“你要死要活，我顾安生今天还偏就舍命陪君子，我他妈陪你到底了，操！”
顾安生跟沈青临比起来，嘴巴里简直干净得见不得脏。
这还是沈青临第一次听他彻夜纵声的高骂，他的叫骂被海风传得又远又广，他的仪态完全被海水浸湿泡烂了。
然而，沈青临却不知怎么了，他反倒被他这样蛮不讲理的胡搅蛮缠和疯疯癫癫给逗笑了，只可惜，如今那点惨淡的笑意只能堪堪挂在眼尾，至于触及眼底和内心，确是再也不能了。
顾安生被他堆出来的苦笑扎得体无完肤，喉咙深处传来一股厚重腥甜的血气，他又哽咽地咽了口唾沫，把头埋到沈青临的肩上，叼着沈青临的锁骨和肩肉，呜呜咽咽地又开始哭了：
“我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好……我就是、就是一个很笨拙、很傻逼的人而已……你要笑就笑吧，反正我就是一个傻子……”
“沈青临，你能不能善良点儿，你行行好，疼下傻子行不行……”
“你疼疼我吧，我求你了……我不聪明、不知道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都想好了放手了，你却突然丢了……说什么‘不配’……”
“别这样……我真的只是……我很想你……”
顾安生心里的疑团多得不能再多了，他浓烈的爱恨全数挤在那颗小小的心脏里时，他感觉自己快要被纷飞的思绪给撑破了。
他什么都想说，也什么都想问，一边想把事情理清楚，一边又急着剖白自己被捣碎的心肝。
于是，他东挑一点西挑一点地乱讲一气，语句乱七八糟地杂糅在一起，逻辑跳跃得连沈青临都捕不着线索，抓不住痕迹。
他抖着嗓子说了一串还被哭音揉得含含糊糊的，那些颠倒的词句都费了好大的劲儿才颇有难度地钻进沈青临的耳朵里。
沈青临感觉迟缓，后知后觉他牙关乱颤，咬人其实不疼，顾安生却还是伸着舌头点着他咬过的伤痕，像舔犊的野兽那样细致入微地照顾他的皮肉。
“我真的很爱你……比你想象得还……让我做你的依靠，行不行？求你……就当、当你施舍我的，也行……”
沈青临像是被这句话叫醒了，他黯淡的眼底有了星点的亮色，于是他又挣了挣，想揉揉埋在自己肩上的人低垂的脑袋。
他发现，比起直面狼狈的自己，他其实是更无法直视凄惨的顾安生的。
沈青临在他怀里挣动了一下。
顾安生被他吓得太过，误会了他的企图，以为他又企图挣脱着离开，于是立马不容分说地反手又攥紧了他的腕子，哭着鼻子警惕地宣威：
“你不许！我不给……”
沈青临自己一个人争斗已久，早已是遍体鳞伤了。
过去的每天，他都在无穷尽的幻象中睡去又在无穷尽的大雾中惊醒，他已经很累、很累了，顾安生开出的条件很诱惑，他真的想找个人靠会儿了，哪怕，只是一会儿呢……
他侧了侧头，把自己梗着的脖子靠在顾安生枕在自己肩侧的头上，很轻地蹭着。
这个若即若离的轻蹭被顾安生接住了，他的试探在沈青临的默许中得到了又轻又巧的回应，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他不敢奢求更多别的，只是他把他抱得很紧。
然后，他哭得更凶了。
我默许了……
沈青临合上眼帘时心声疲惫地响起了。
就算……这些喜欢，也许只是出于可怜，出于同情的片刻温存，我也认了，就贪恋一会儿，真的……一会儿，一小下……
“给我……起个新名字吧。”
明明心里想的是克制、隐忍，不要把他拖下来，可沈青临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他反应过来时话早已出口，收不回来了。
于是，他又只好很轻地叹了口气，开口为自己这唐突又奇怪的要求补足一个不太站得住脚的原因：“你连名带姓喊我太凶了，我害怕……”
顾安生闻言后抬起惨兮兮的脸来看他，发现他的琥珀瞳被银白的月光镀了层金属色的光泽，虽然仍旧机械冰冷，但好歹，是有些光亮了。
沈青临在他抬头与他对上视线时，微不可闻地咽了口唾沫，连带咽下去的还有一串差点溜出来的话：至少……我不想在你面前，再做那个傻逼的‘沈青临’了。
顾安生像是看穿了他的心迹，虽然只是半边，因为他好容易镇定下来后开口喷出的第一句，就是“傻逼”。
沈青临笑了一下：“我可不太想拥有‘傻逼’这样的诨名……”
“这是爱称，你个白痴。”
顾安生抱着他在海里撕心裂肺地哭闹了一晚，现在终于又换来了沈青临一点点的灵魂，他转眼就忘事儿，高兴得想在他额间落下个安抚。
然而，当他的唇即将要触到怀中人额头时，他却忽然硬生生地把自己叫停了。
因为那么点儿糟心的身高差，沈青临和顾安生同时错过了彼此笑容弧度的扭曲。
命名是件重大的事，沈青临虽然解释不清自己这个诉求背后涵盖的深远意义，但这个诉求让顾安生想起了自己姐姐给他念过的一本书里的一段文字：
“事已至此，可我的心依然难安，我渴望有人至死都暴烈地爱我，明白爱和死一样强大，并且永远地扶持我。我渴望有人毁灭我，也被我毁灭。世间的情爱何其多，有人可以虚掷一生共同生活却不知道彼此的姓名。命名是艰难而耗时的大事，要一语中的，并意寓其力量。否则在狂野的夜晚，谁能把你唤回家？只有知道你名字的人才能。”
他不太记得清出处了，但命名的力量既然如此强大，那么这回，他想把自己的私心一并包藏。
“……这回和我姓。”
得到了命名的权力后，顾安生说话的语气是沈青临从未耳闻的强硬，他望了眼几乎和连天星宇交接涌动的漆黑海浪，眼底火光不灭：“顾、安、澜。”
他转过来，几乎是凶相毕露地瞪着他：“往后我只会这么叫你。”
“不错。”
沈青临赞许地靠进他怀里，顾安生搂着他那把瘦削的脊背压进自己怀里时，沈青临侧耳听到他那颗蓬勃跳动的心脏和生命：“我喜欢。”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至少，他垂危的生命体征，暂时都有了落脚和意义。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