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二更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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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肯的皮肉逐渐变得透明，尽管它是个庞然大物，还是能透过那晶莹的体表，看到一颗正在蓬勃跃动的心脏，和大脑紧紧挨在一起，供奉着智慧的血液。
而在心脏的中央，有一颗形状古怪的藏青色“水晶”，被无数根血管包裹在里面，章鱼湛蓝的血液在血管里流淌，将那颗水晶的色彩衬得更为丰富。
和魔王曾经见过的所有水晶都不同，荆棘骨刺一般的突起遍布核心，颜色蓝中带黑，仿佛是什么受到诅咒的不祥之物。
但偏偏里面蕴含着某种未知的能量，使得表面亮晶晶地发出光辉，显然是某种晶体。
原来这就是能量核心。
西塞尔蹙起眉，他并没有从里面感受到异能或者是魔力，反倒是一股死亡的腐朽气息从中隐隐散发出来。
但这无疑是一个好的信号。
既然裂缝的能量核心就在克拉肯的身体里，那它一定有能回去的办法！
至于裂缝上阻止他进入的不明力量，那些海妖说的话未必可信，裂缝的关键都在眼前了，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魔王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还等什么，有了这个，你应该就能带所有海妖再回去。”
他加码道：“如果你能带我回去，刚刚那些冒犯我可以不追究，海妖们也能住进魔城，就算外界发生了……灾变，本王的魔城也一定是奥日大陆最富饶的城。”
嗯，就算不富了，他也可以去抢别的魔君，打得对方连连求饶。
他可是站在奥日大陆顶端的魔王啊，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忽略人类王城那个烦人天使长的话。
西塞尔上下打量着克拉肯小山一般的身躯，有些不情愿地补充道：“你嘛，你太占地方了，不过魔宫后面的温泉池，刚好也塞得下……”
“西塞尔殿下。”
那头海底巨兽忽然打断他，然后在对方逐渐不悦的眼神中，接道：“能得到魔王殿下的承诺，是海妖族的荣幸。”
西塞尔面色稍霁，扬起下巴：“少说废话，赶紧带我走，这地方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待下去。”
克拉肯身后的小海妖还不太搞得明白状况，悄悄扯了扯首领的触手尖尖：
“我们要回去了吗，首领，不是刚来吗。”
西塞尔听到了，换成海妖族的语言，没好气地答道：“要么饿着，要么被人做成烤鱼，你自己选。”
那只海妖被噎了一句，又向后缩了缩，下意识地寻求克拉肯的庇护。
“把所有的海妖都叫回来，我们马上就走。”克拉肯却伸长几根腕足，将海妖们推了出去，“用最快的速度。”
海妖们对克拉肯言听计从，立刻四散开去。
克拉肯的脸色并不好看，海妖们不敢再瞎闹腾，行动迅速地布置下去，一传十，十传百，不过片刻，越来越多的海妖又游了回来。
这些后来的海妖聚在一起，彼此讨论着，虽然觉得不理解，但还是说：
“既然是首领的意见，那听就好啦！”
“一定是岸上有什么危险吧。”
等到海妖们都游了回来，它才转向西塞尔：“殿下，开始吧。”
在西塞尔灼灼的目光中，这个身形恐怖的怪物声音很轻：
“还请您用锁链，将我心脏里的水晶，剖出来。”
西塞尔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克拉肯解释道：“要先把水晶取出来，才能进行下一步。”
“那你不就死了？”
西塞尔眉头一皱，他不觉得取出水晶后，这个肥章鱼的心脏还能继续跳动下去。
“我相信您会信守承诺，让海妖们进入魔城。”
克拉肯没有直接回答西塞尔的问题，只是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西塞尔：“……”
他很快明白了克拉肯的意思，它只想保全，又或者说只能保全这些海妖们。
西塞尔对此没什么意见，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克拉肯，在对方的那群眼睛中得到确定的回复后，反手掏出了那把军刀。
刀尖还残留着之前那只海妖的一滴血，随着出鞘的动作逸散在了湖水中。
锁链卷起刀，向前伸去。
人类的手臂不够长，无法穿过克拉肯的身躯，抵达里面柔软的内脏。
锁链就像是西塞尔肢体的延展，握着刀，精准地没入了巨型章鱼的表皮。
旁边的海妖立刻沸腾起来：“你做什么！”
被克拉肯用触手全部推开：“都别动。”
海妖们只能惊恐地看着，那柄小刀一路破开首领的身体，抵达了最中央的心脏前。
西塞尔还是第一次做手术，但他的锁链很稳，精准地围绕着那颗畸形的晶体，转了一圈刀。
蓝色的血立刻顺着锁链进入的方向喷涌出来，在水底形成了一片蔚蓝的血雾。
血雾影响视线，很快被西塞尔用魔法驱散。
克拉肯的腕足因为疼痛而蜷缩起来，海妖们神色担忧，主动将手放在腕足底部的吸盘上，像往常那样顺着方向按摩，试图减轻首领的痛苦。
很快，畸形晶体周围的血肉组织被刀尖剔除，随即被整个取了出来。
至于那颗心脏已经不再具备最初的形状，早已失去运作的能力。好在章鱼有三颗心脏，剩下两颗稍弱的仍在源源不断地为这个庞大的身躯提供养分，但克拉肯的身形肉眼可见的坍缩下去，从原本的山陵，变成了小山包。
能量核心落到了克拉肯的触手中。
它仍旧在发出淡青色光芒，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而不远处，黑魆魆的深渊裂缝，还在源源不断地输出着弥散的魔力。
“砰——”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克拉肯溘然施力，那枚晶体顷刻被两条粗壮有力的腕足碾碎，雾蓝色的碎片被湖水揽住，接着缓缓下落。
与此同时，裂缝也有了反应。
几乎是一瞬间，西塞尔感到原本充沛涌来的魔力停滞了，紧接着，裂缝发出了极刺耳的嗡鸣声，所有海妖都捂住双耳，尖叫起来。
周遭的光线也全部被黑洞吞噬，但仅这样的景象只持续了几秒钟，裂缝便开始坍塌。
那条深不见底的潭谷，裂口越来越小，逐渐消失了，仿佛从没有出现过一般。
而克拉肯的腕足轻轻一转，灵巧地舞动了几下，将那些碎片重新聚拢起来。
它最后看了眼那些生动的水底精灵。
然后将晶体碎片，尽数插进了自己剩下的两颗心脏里。
当初利维坦给它“水晶”的时候，出于谨慎，它曾经问过，假如裂缝开启失败，还有没有备用水晶。
那家伙不以为然，说要什么备用，水晶就算碎了，里面剩下的能量也还够再开启一次。
“可不要小看啊，毕竟制作它们，花了我不少心思呢，只是辛苦你了，开启水晶力量，还需要一些容器，这是个体力活。”利维坦笑得放荡，这样说道。
那些碎片重新汲取到克拉肯的血液，霎时间重又绽放出蓝色的光芒，而同样颜色的血液，正顺着碎片没入腕足尖端的位置流淌而出，妖异非凡。
它的身下，很快出现了新的魔力波动。
“咔咔”几声，凭空撕裂出一条新的裂缝，带状的黑洞再次从中涌现而出，吞没了周遭的光芒。
克拉肯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它从腹中吐出一片什么，卷到了西塞尔面前。
“这是……利维坦身上的……海妖就拜托您……”
西塞尔感觉到锁链微微震动，意味着这是眷族生命最后的祈祷。
克拉肯能支撑的时间也许不长，西塞尔来不及细看它给了什么，一股脑塞进了口袋，然后冲着怔愣着的海妖们喊道：“走啊！”
可海妖们眼睛里只有逐渐失去生机的首领，他们悲鸣着，竟一个也不愿离开。
西塞尔眼皮狠狠一跳，暗骂了一句：“一群蠢货。”
魔力在掌心汇聚，他没有多犹豫，没有前摇，魔法强横发动。
顷刻之间，湖底掀起巨大而有力的浪潮来，倒灌进还在扩大的裂缝中。
这里的魔力极充沛，魔王展现出惊人的魔法控制天赋，那效果竟远胜于A级异能洋流支配展现出的效果，所有的海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瞬间卷入水流，滑向裂缝中。
这一次，没有再出现之前那股力量，亲眼看着浪头的那几只海妖消失在裂缝，西塞尔终于舒了一口气。
看来海妖们说的也不对，仅仅是同一条裂缝不能同时来去，新的裂缝是能做到的。
呵，这裂缝也没有那么聪明嘛！
上千只海妖还在源源不断地被冲入裂缝，西塞尔纵身一跃，也并入了鱼流，身影在裂缝后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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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底掀起的惊涛骇浪影响了整个湖泊。
巫冽的下潜速度并没有克拉肯那么快，等他和傅准离目标位置越来越近时，便能感受到水底突如其来的不平静。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皆是凝重。
巫冽的心比傅准更沉一份，他知道，裂缝也在改变。
不知道是何种原因，裂缝的气息短暂地消失了几瞬。
这绝对不是什么有利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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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裂缝后，西塞尔终于得以见到所谓“穿越时空”的全貌。
他是稀里糊涂来到那个有异能的世界的，因而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
起初，是蓦然的黑漆漆一片，双眼无法视物。
和裂缝黑洞般的外表一样，里面也是一派虚无的空间，宛如空旷的坟茔。
等眼睛能够适应黑暗后，便能发现，他们正被两股力量前后牵扯着。
一个向前，一个向后，而向前的那股力量显然更强，带着西塞尔和上百上千的海妖向前翻涌着，尽头处是另一个裂缝，只能看见刺眼的白光。
而在这虚无当中，又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四面八方涌动，西塞尔还没来得及看清，忽然身后的力量猝然加强，将他整个向后扯去。
西塞尔：“？？？”
不是吧，又来！
刚刚不让进，现在直接向后拽，到底是什么人，铁了心要将他留在那个世界！
他怒目而视，魔力倾泻而出，召出如巨浪般的滚烫烈焰，朝着身后呼啸而去。
管他是谁，都去死！
烈焰的温度升至最高，不管是何物，都会被顷刻融化，消弭在这虚无空境。
然而，他的身后空无一物。只有身侧的海妖，正向着与他相反的方向飞去，有几只被火燎到了长发，痛得嗷嗷直叫。
西塞尔：“……”
见鬼了！
魔王从未有过如此挫败的时候，明明他都能看到奥日大陆的入口就在眼前……又怎么能甘心。
飞行魔法、引力魔法……他变换着不同的魔法，竭尽全力，却仍不能改变什么，似乎那股力量在这个空间里拥有绝对的地位。
周遭数量庞大的魔力不断涌入魔王的身体，这具人类与魅魔血脉并存的身躯，温度不断升高着。
在被拖回去的前一秒，巨大的光芒从西塞尔掌心释放出，照亮了周遭的一切。
终于，他看见了，黑暗中，一双巨大的暗金色竖瞳，正冷冰冰地俯视着他，其下方，是若隐若现的金色蛇鳞。
枯木般的鳞爪盘旋在他的头顶，遥远到他穷尽锁链的长度也勾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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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咕噜”
眼前的画面瞬间变化，水很快灌进了西塞尔毫无防备的口鼻，呛得他猛烈咳嗽了一声，才想起来这是在水中，改为用耳后的鳃呼吸。
他满目惊骇，脑中仍残留着看见的最后一幕。
“蛇怪……红龙……不，都不对，他们没有这样的压制力，那到底是什么！”
西塞尔得不到答案，他想要去问克拉肯，转身却只看见十余只海妖正用哀怨的眼神看着自己。
海妖没有被浪潮卷走。他们用尽全部的力气，攀住海底的礁石，直到手掌一片血红，也要留下来，不愿离开克拉肯。
“克拉肯呢！还活着吗？”
他才懒得照顾这些蠢海妖的情绪，问得无比直接。
西塞尔抬手，用水流粗暴地将海妖扒到一边，却只看见当中已经缩成一个小章鱼干的克拉肯。
碎片扎入剩下的心脏，它死得很快，而身后的裂缝，失去了克拉肯的生命支撑，再次开始关闭。
“不！不！”西塞尔大叫道，他不顾一切地冲向裂缝。
然而，裂缝轰然合并，只剩下了海底形状崎岖的礁石，将他的衣服撕裂开条大口子，露出脆弱的腰腹。
海妖们还在对着首领的尸身哭哭啼啼，他们不明白，强大的首领如今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小山一样的身躯，现在缩得只剩下薄薄一片，洪钟一般的苍老声音，无论他们如何哀求都不会再听到半分。
“都闭嘴！”西塞尔被吵得脑仁疼，抬手一个静音术，封了这群海妖的嘴。
可海妖还是在不断流泪，气泡从他们的眼角不断飘出上浮，其中还有两只感到绝望，掰下断裂的礁石，就想要一头撞死。
他气极，冷笑道：
“哭有什么用，我们全都被耍了，被那个利维坦耍得团团转！我看这裂缝也古怪得很，克拉肯到死都被那家伙摆了一道。”
“你们要是真有心，就去复仇，把那个欺骗了你们那可怜首领的混蛋，给送进地狱！”
海妖们被骂得说不出话，也说不了话。他们的眼泪还在止不住地流，脸却像熟透的番茄，很快红了起来。
他们纯，他们蠢，但他们终于不愿再蠢下去。
首领带领他们奔赴新生，绝不是想让他们死在这冰冷的湖底，作它的陪葬。
西塞尔瞥了眼海妖们手心里捧着的章鱼干，轻叹了口气。
魔城的恶魔都知道，魔王好战逞凶，睚眦必报，这是其一。
而性情中魔，一诺千金，是其二。
这些海妖要想活下去，绝对不能继续在这里待着。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裂缝关闭，S级异常克拉肯又停止活动，他的那些人类好同伴，很快就会找过来，收拾残局。
西塞尔略一思索，从口袋里扯出来一条小小的胖头鱼。
已经偷摸着睡了很久的692号：“……”
啊啊啊！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西塞尔操纵着魔力，湖底的水很快再次涌动起来，那十余只海妖成为了漩涡的中心。
等待漩涡散去，海妖们已经没有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串儿只有拇指大小的银色小鱼。
而那片克拉肯留下的尸体，没有海妖捧着，便随着水浪飘了远去。
西塞尔把692号向前一推，命令道：“你，带着这群海妖，从下水道游出去。”
692号瞪大鱼目，吐出一串泡泡，敢怒不敢言。
“oooOOOoooOOO!”
如果西塞尔能听懂鱼人吐泡泡的密码的话，就会发现这家伙悄悄骂得很脏。
毕竟任谁要和自己的天敌同路，还是走那种没地图的迷宫，都不会有什么好表情！
虽然这些海妖被魔法变成了比692号还小的鳑鲏，他还是觉得很恐怖。
这是虐待员工啊！算工伤知道吗！
西塞尔拍了拍692号的鱼头，语气很难形容，到底是温柔还是残忍：“你可以的，你不是说你曾经在这里躲藏了很久，才被抓到吗？找到路，然后在家附近的河里等我，我去捞你们。”
于是，692号神情木然，极不情愿地领着那一串儿海妖游走了。
目送他们远去，西塞尔忍不住捏了捏眉心，疲惫的感觉涌上心头。
变化十几只海妖的形态到这么小，其实是一种相当消耗魔力的变形魔法。
在裂缝关闭后，那种源源不断供应的魔力也消失了，这样繁复的魔法消耗了他相当一部分魔力储存。
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巫冽他们赶到之前，彻底变回人类的形态。
然后躲进洞里的空腔，再编一套亦真亦假的说辞，蒙混过关。毕竟现在暂时回不去奥日大陆，他还需要从长计议，这层人类身份的皮得保住才行。
他快速向着洞穴游去，同时试着解开之前对自己施展的和海妖同化的术法。
然而，随着裂缝关闭，能够任意挥霍的魔力也捉襟见肘起来，没了魔力的压制，双腿的那种变化终于愈发变得难以忍耐。
裤子被尖锐的鳞片划破，他能看见，双脚已经开始生长出类似于鱼尾的结构。
西塞尔有些着急，他不断将魔力灌入双腿，想要纠正之前那个草率的魔法。
他已经开始为自己的才疏学浅后悔了。
“要是回去，一定好好研读魔法书……”
怎么没用啊！是之前的魔力回路用错了吗！
双腿上，暗红色的鳞片逐渐覆满，余下那些裸露的肌肤也变得红艳不堪，被摩得生疼。
也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尾椎骨也传来痒意，伴随而来的，还有胃里不断攀高的饥饿感，更是雪上加霜。
饿……好饿，怎么之前没感觉，到关键时候这玩意还来劲儿了！
魔王：“…………”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二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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