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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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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祭品,做出的事却天差地别。
沈觅却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看着自己那大吵大闹的哥哥,“人并非生来就是平等的,有些人降生于世就带着使命,为了拯救更多的人。”
“哥哥,你太自私了。”
沈觅站起身,“进来吧,带他回去。”
门被拉开,进来的并非是那些身上都是白布的嬷嬷,反而是一些身体强壮的成年男子,他们也没有多说什么废话,直接动手将不断挣扎的沈源带走。
如果孟令玉看到此情此景大概会笑出声来,实在太可笑了不是吗?
明明从小到大都接触一样的教育,想法却天差地别。
说句不恰当的比喻,他们两个简直就像从出生就被豢养的牲畜,一个浑浑噩噩温顺地接受自己将要被屠宰的命运并把自己的死亡当成一种荣耀,而另一个……
向往着从来不属于他的自由。
一阵风吹过,吹散了房间内还残留的药味,沈觅叹了口气,“嬷嬷,我想出去一趟。”
似乎为了嘉奖她刚刚表现出来的忠诚与觉悟一般,这次出门,嬷嬷再也没多说什么废话,甚至在沈觅约定与孟令玉见面的小花园里主动远离了两人。
孟令玉再次见到了沈觅,可眼前的少女似乎和她以往见到的模样不同,甚至没有询问那些以前沈觅感兴趣的外面的世界,只是沉默。
于是她问道:“怎么了?”
沈觅叹了口气,他也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于是组织了一下语言:“姐姐,我有一个……哥……啊不,弟弟。”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和我……很不一样。”
沈觅的眼睛充满了忧郁,她回想起了沈源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和他今天对自己说的话,或许……哥哥只是因为爱她呢?
这个念头占据脑海,让沈觅忽然变得不安起来,想着想着,她低下了头,眼眸掠过一丝迷茫来。
忽然,沈觅鬼使神差般问出了一句:“姐姐,你觉得……死亡是什么?”
“……不知道,毕竟我还没死过。”
“那……你觉得死亡是一件好事吗?”
孟令玉被沈觅的问话晃了神,“我想,这看人吧……对于一些人来说,死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是所有疾病痛苦都消失不见的良药。”
沈觅语气平静:“可是他们说,只要是人都会死去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既然最后的结局都是死亡,那为什么而死是我可以做出选择的部分吧。”
意识到少女在说什么,孟令玉看向她,面无表情,沈觅看不懂孟令玉的眼神,但……
好像并不是赞同。
“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沈觅有些惶恐不安地问道。
孟令玉看着有些局促不安的少女,然后摇头:“你说的也未尝不对,人确实都会死,或许今天或许明天,有可能遭遇各种各样的意外,为什么而死确实是可以选择的部分。”
沈觅听到这句话展开了笑颜:“我就知道姐姐你会理解我的!”话说完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很亲近,这或许就是上天注定吧!”
傻瓜。
孟令玉的眼神冷漠的似冰,人确实可以选择,但这种选择,起码眼前的少女做出来的选择,只不过是因为她生长在这种环境。
当周围人告诉她只能做这个选择后她做出的选择,还是她做出的吗?
“说起来你原本想要跟我说什么呢?你的弟弟?”
沈觅这才想起来,才雀跃的心又跌回了胸腔,她看上去有些为难:“是这样……我弟弟他……一直很叛逆。”
“叛逆啊……这是这个年纪的青少年都会有的。”
沈觅摇头:“不,他……他让我觉得很自私,明明我们从出生开始就被教导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可他总是……”
“很抗拒。”
“他想逃离。”
孟令玉却突然打断她,“说实话,我没有见过你的弟弟,也不了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么你呢?”
沈觅被她反问的吓一跳,“我?”
孟令玉盯着她片刻,意味不明笑了下,眼神里似乎有种沈觅看不懂的东西,“对,我只认识你,你对于所谓的使命,是怎么想的?”
少女不假思索地回答:“既然是我的使命,我就要完成它。”
“是这样啊。”
孟令玉看上去有些疲倦,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那种烦躁感越发越厚重,“你是真心为了自己的使命而感到骄傲自豪吗?”
沈觅愣住,过了好久才传来回复。
“为什么不呢?如果没有这些使命的话,那我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喃喃自语:“他们一直在告诉我,我就是为此而诞生的,如果不去做这些事情,我到底为什么而诞生呢?”
沈觅看上去真心很迷茫,一只纯白的羔羊,从出生以后就不断的被灌输着别人希望她听到、记住的话语。
她是被选中的,不一样的,不普通的。
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应该按照这十几年来的教导,从容的走向既定的结局,即使……
沈觅从来没有见过她天天幻想的海。
孟令玉用一种冰冷而不容拒绝的口吻道:“如果你觉得这么做是正确的,就不要因为任何事情而干扰动摇你的念头。”
恍惚间,沈觅以为见到了祭司大人,
然后她又摇头,可能是今天遇见的事情太多了,沈源……想到这个和她唇齿相依十几年的哥哥,她又不住地叹息。
孟令玉却很冷漠。
她想自己之前看错了。
笼子里的鸟同鱼缸内的鱼没有任何区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鸟鱼不管是在笼子鱼缸内亦或者是笼子鱼缸在都没有区别。
它们意识不到。
在它们的认知里,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就是一切,什么自由什么追求,到最后也不过都是一种结局,那就是走向死亡。
对于眼前的沈觅来说,真相与否其实并不重要,知道了反而会痛苦。
而那些意识到这一点的才最为可悲,无论是想着鱼死网破逃离宿命的还是接受后心如死灰的,沈觅要比这两种人幸福的多。
孟令玉伸出手,迅速对准此时低头心事重重的沈觅动手,只不过短短一瞬,沈觅就倒在了地上。
孟令玉的手上,多出了一把匕首。
细薄的刀锋划过流光,空气中寒意泛滥,有一种诡异而又冷冽的美感。
其实孟令玉很少自己动手。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动不了手。
不过目标并不是眼前这个倒在地上的少女,而是在远处等着沈觅的嬷嬷。
“小姐……不对,你怎么在这?!”
孟令玉拿着刀靠近女人的时候眼神虽然带着杀意,但脸上的表情确无比懈怠和嘲弄,寒光闪过,女人倒在了地上。
“真可悲啊。”
孟令玉叹息着,明明是她杀了人,可此时她却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炙热得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血液如同滚烫的岩浆般就躺在身体之中,却又如强弩之末般将身体内部烧的体无完肤,只能伴随着一声如此的喟叹隐匿于空气之中。
沈觅又做了她昨晚梦见的梦,只是这一次,她除了梦到庆典外,还梦到了久远的过去。
或许梦都这么不讲原因吧。
她好像被一层又一层温暖蠕动的东西包裹着,哦,沈觅想起来了,孟令玉好像跟她说过,所有的小孩在出生前都会待在母亲的肚子里。
她应该是梦到了在母亲肚子里的那段幸福时光,温暖,舒适,真想一辈子都不离开啊。
忽然,一阵刺眼的光袭来,她看到了熟悉的神庙。
好大的祭司大人好像在念着什么东西,然后她就被从那个温暖的地方带走,冰冷的手紧紧抓抱着她,然后祭司大人说:“就是他们了。”
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
沈觅和沈源忽然就被带到了一个漆黑的屋子里,里面还有许多其他同龄的小孩子,他们被放置在某种特殊容器内漂流到了水面上。
水下……
水下好像有人,他们抓住沈觅的脚往下拖,那谁是冰蓝的而透着光芒的,她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些和他们一起来的小孩被泡的肿胀恐怖的脸。
沈觅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她和沈源出奇的命大,没死。
然后他们又被带到了祭司大人的面前。
“天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祭司大人说了一段沈觅压根就听不懂的话,看到她迷茫的眼神,祭司大人用那冰冷得几乎能让沈觅发抖的手抚摸上她的头顶。
冷意自头顶灌入身躯,她听到了祭司大人的话:“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们是被神明所选中,肩负着重任的特殊之人。”
“无论遇到了什么,都要记住,你们从出生以后就被神明赋予了使命,从此以后,你们的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区区二人之躯就可挽救所有人,此乃大义,不要让我失望。”
突兀而又不合时宜地,沈觅脑海中闪过了沈源那双愤怒的双眼:“我一定会带你逃出去的!”
一个被她忽略已久的疑问浮上心头,对啊,为什么她从来不想逃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