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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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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已经将近两天两夜没合眼了，眼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将士越来越少，他心头第一次体会到了战争带给百姓的疾苦，曾经的他只是一味野心勃勃地站在朝堂之上翻云覆雨，指点江山，却从未切实体会到与亲人，爱人生离死别的痛苦，而如今原本青涩懵懂的少年有了爱人，有了孩子，他再不能旁若无人、了无牵挂，此一战不仅是为了他自己，更是为了他的心上人。
然而当他率领众部队来到指定地点后，身后却并未响起意料之中的炮火声，他的心当即便凉了一半，难道说自己还是算错了，那些穷凶极恶的贼子已经先他一步攻入了王城？！
四面楚歌的南宫身边仅剩的亲信苦苦央求着他尽快移驾，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王城之中有他的妻儿，他怎能放心得下？
于是，南宫不顾众人反对，毅然决然回到王城，却发现往日的繁华早已烟消云散，曾经富丽堂皇的宫殿只剩下断壁残垣。
硝烟弥散，喧嚣不再，整个王宫仿佛被洗劫一空，到处都是死去的守卫兵，南宫的心里越来越慌，但他心中却还存有一丝侥幸，他曾把私印交给了兰叶，如果真有不测，兰叶兴许会从密道逃离，至少目前他还未在宫中看见兰叶的身影，也算是个好消息。
可是久经沙场之人天生有种直觉，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为何偌大的王宫大殿还是一个活人都瞧不见？
难不成……
“嗖”的一声，一根裹挟着砂砾的利箭从空中飞来，擦着南宫的脸射过，斜插着扎进他身后的地面，溅起了数块碎石。
众亲信立刻举起手中武器严阵以待，然而，四面八方却突然涌出数万手持弓弩的士兵，他们将这些青木将士围得水泄不通。
南宫抬头一看，便见到高高的石阶之上站着一个搭着弓箭的人，刚才那一箭便是他射出的，而那人正是兰叶。
南宫怎么也想不到外表柔弱的兰叶竟有如此精湛的骑射功夫，而震惊之余，他又有些欣喜。
“小云卿，本王的心肝……”
可兰叶看着他的目光却冰冷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他放下弓箭，随即从一旁走出来一个身穿银色盔甲的俊美男子，那男子俯身向兰叶尊贵地行了一礼，然后毕恭毕敬地接过了兰叶手中的弓箭，若南宫没有看错，那男子向兰叶行的正是北逍之礼。
“云卿，你……”南宫诧异地看着与他形同陌路的兰叶，明明内心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他却就是不敢承认。
兰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没有资格这么叫朕。”
然后他略微抬首，扫视了一眼南宫身后的百余名士兵，“诸位将士，你们为青木鞠躬尽瘁了大半辈子，如今胜负已定，诸位莫要再负隅顽抗，现在缴械投降者，朕可饶你们不死。”
然而能剩下的士兵基本上都是南宫的亲卫，士可杀不可辱，他们宁死也会守护青木江山直到最后一刻，是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投降的，兰叶也似乎早有预料，话音刚落，外围的士兵便将他们团团围住，与南宫分隔开来。
南宫此刻终于不得不承认眼前发生的现实，他怒极反笑道：“好，很好。兰云卿，连你也背叛本王！”
兰叶一步一步走下石阶，漠然说道：“朕从未忠诚于你，又何来背叛一说？”
南宫气得整个人都发起抖来，他大吼道：“兰云卿！”
兰叶下了台阶，便要向南宫走去，贺兰嘉祐却拦住了他，一脸的担忧，兰叶笑着摇摇头，安慰他道：“没事的，嘉祐，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有些事总要做个了断的。”
“嘉祐？你就是贺兰嘉祐？”南宫嘲讽地嗤笑一声，“原来你没死啊。呵，也是，自古以来战场上假死之人数不胜数，又怎怕多你这一个……兰云卿，这就是你跟本王玩的计中计？可真有你的啊！看来是本王之前小看你了！”
“出手吧。”兰叶走到他面前，抽出腰间的玉笛，那笛子应声弹出剑刃，直指南宫，“这是你与朕之间的恩怨，今日我们便做个了断。”
“本王不会向你出手的。要比就让你的情郎来。”南宫也拔出腰间佩剑。
“他若出手，你必死无疑。跟朕交手，你或许还有扭转乾坤的余地。”兰叶淡淡地说道。
南宫在一刹那间目光有些迷离，他看着兰叶的肚子，还是存有那么一丝的幻想，毕竟兰叶与他同床共枕了三年，他不相信兰叶会一点不念旧情。
“可是还有孩子……”南宫微微皱着眉头，有些怅然若失。
“孩子？什么孩子？你是说你的那些后宫吗？”兰叶鄙夷地笑了笑，“青木王的那些孩子可都被朕处理了，一个都不剩。”
南宫直直地盯着一脸冷漠的兰叶，有些微愠：“你知道本王说的是什么，就算你不在乎本王，可你肚子里的……”
“哦，朕想起来了。”兰叶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原来你是在说北逍的生子药啊。可那种东西不过是北逍贵族用来满足自己的特殊癖好罢了，青木王一向聪慧，就该知道男子的身体构造天生与女子不同，又怎会有孕生子呢？”
南宫瞬间就明白了一切，怪不得兰叶会突然回心转意同意嫁给自己，而那无辜的张太医恐怕就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才被兰叶杀人灭口的……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南宫在痴心妄想，情意是假的，孩子是假的，过去一切美好的时光都是假的。
亦或者，其实南宫本就知道兰叶是什么人，但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不敢承认罢了。
南宫默默地瞟了一眼兰叶手中的机关短剑，自嘲一般道：“这个也是贺兰送给你的吧？”
兰叶没有否认，只是神情冷淡地看着他。
多么可笑啊，他这么委曲求全地追求着兰叶，本以为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自己的诚心终于打动了兰叶，可谁又能想到，他最心爱的王后时刻紧握着情人送的玉笛，而他却浑然不知，还曾妄想着兰叶有朝一日会吹曲子给他听，现在想来，这一切的一切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还有那个不曾存在的幻想中的孩子，他对兰叶那么好，那么精心地照顾他，可即便他掏心挖肺地对兰叶，兰叶竟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与他憧憬着孩子的未来，现在看来他过去所做的一切是有多么的愚蠢和无知啊！
南宫强忍住怒意，他颤抖着身子，还抱有一丝希望兰叶能够回心转意：“云卿，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本王？本王对你那么好……”
“因为朕是北逍的皇帝。你与朕注定是敌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就因为立场不同？只是因为这种荒唐的理由？可本王曾承诺于你，若你嫁与本王，这天下江山也有你的一半。你为什么就这么心急呢？”
“朕说过朕是北逍的皇帝！亡国之君乃天下大耻，朕若当真让这天下改天换日，那才是真的无颜面见北逍先祖！更何况青木王莫要再自作多情了，不只是你我的身份不同，从你第一次折辱朕的时候，你就注定不会得到朕的心，朕说过，朕会恨你一辈子。”
“可你明知本王是真心待你，你为什么要骗本王？就算你不用假孕之事，本王也不会亏待你。”
“朕当时服下此药，也不过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罢了，扪心自问，朕若没有说怀上你的孩子，你当真肯将私印交付与朕吗？更重要的是，朕不想再与你同流合污做那苟合之事，因为每次与你接触，都会让朕觉得无比恶心。”
得知真相的南宫再也不可能保持理智，因爱沉沦，却又因爱生恨，恼羞成怒的他挥起长剑便向兰叶刺去：“兰云卿！本王要杀了你！”
手握长剑的南宫与把持着短剑的兰叶短兵相接，表面上看起来南宫似乎略胜一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南宫气急败坏地向兰叶砍去，兰叶一直闪躲着处于防守之势，然而明眼人却一眼便能瞧得出来，南宫的剑法看似凶残彪悍，实则毫无章法，迟早会是强弩之末，而手拿机关短剑的兰叶却总能灵活地避开南宫的进攻，甚至会有隙可乘，反刺南宫几剑。
南宫实在没有想到在自己面前娇弱不堪的兰叶会有这么高强的剑术，细细想来也是，兰叶的情郎是北逍赫赫有名的贺兰将军的独子，两人自小便情谊深厚，贺兰嘉祐怎会不教他习武？况且仔细回忆，南宫在与兰叶同床共枕之时，除了第一次下迷药强迫与后两次的主动献身，他哪次成功冒犯过兰叶？
而且，他好像也从未主动吻过自己，每次与他亲近他都会显得异常的排斥……
南宫怒火中烧，越想越气，但几天未得到休息的身体却是再也吃不消了，被兰叶连刺了数十剑后，南宫终于体力不支，紧捂着往外汨汨流着鲜血的伤口，一下子跌坐在地。
兰叶一甩袖子，将机关短剑上的血甩到了地上，然后向南宫走去，贺兰嘉祐自然也是不肯放松，警惕地跟在兰叶身后，时刻关注着瘫坐在地且伤痕累累的南宫。
小时候的南宫是那么的害怕死亡，可当死亡真正来临之时，他的心境却异常地宁静，只叹他这一生活得有多么的碌碌无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云卿，事到如今，本王只想问你一句话，这么多年了，你的心里当真就对本王没有一丝爱意吗？你在青木多年，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你却都没有杀本王，这是不是说明在你的心里，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本王的？”南宫坐在地上，虚弱地喘着气道。
冥顽不化。
兰叶低垂着头，默默地看着他，良久，才开口道：“朕只会恨透了你。”
也是，明明真相已经赤裸裸地摆在眼前，为什么还要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呢？
南宫感到胸口一阵发闷，他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腥甜的鲜血顺着嘴角流出，南宫看着面前的两人，突然像疯子一般狂笑道：“兰云卿！你曾经说过本王是薄情寡义之人，其实你才是那个最薄情的人！你的父亲欺骗了我的母亲，而你又欺骗了本王！你的心可真够狠毒的！不过你也没什么可得意的，是，表面上你确实赢了本王，但是未来的日子你也别想好过！姓贺兰的！你陛下的第一次是本王破的！就算你还能心安理得地抱着他睡，但他也早就不干净了！他兰云卿就是再高高在上，权倾朝野，可也不过是被本王按在身下玩弄过的贱人罢了！”
贺兰嘉祐哪听得了这话，他紧皱着眉头便要上去杀了南宫，却被兰叶拦下了。
兰叶对南宫的辱骂不但不恼，反而事不关己地笑了一下：“你怎样说朕都无所谓，要说朕的面皮现在变得厚若城墙，还要拜你所赐呢。看在过去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朕可以给你个痛快，不管怎么说你也曾待朕好过，朕可以在你活着时答应你一个条件。”
南宫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什么条件都可以？”
兰叶笑了笑，两手一背：“君无戏言。”
“好。”南宫吐出一口血沫，然后拼尽全力嘶吼道“那本王要你陪葬！本王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明明是不可能实现的条件，然而兰叶却嘴唇微翘，点头道：“好。”
然后他迅速收敛笑容，手起刀落，一代君王便这么与世长辞了。
直到最后一刻，兰叶也没有听到南宫真正的心声。
云卿啊云卿，你之所以会赢，也不过是仗着本王喜欢你罢了……
一颗星星的陨落，即代表另一颗新星的升起，一个朝代的覆灭，却是另一个朝代的起点。
万物复苏，一切都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兰叶收起机关短剑，微笑着揽过贺兰嘉祐的手臂：“我们走吧，嘉祐。”
“堂堂北逍皇帝竟是如此的不讲信义！”
“就是！你可是说过要给我们大王陪葬的！”
“兰云卿！你还不赶紧去死！”
……
南宫一去，那些亲信顿时像无头苍蝇一般，家国覆灭的他们悲痛欲绝，想给他们的大王报仇，却又心有余而力不足。
兰叶微微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冷冷地道：“哦？朕可没有说话不算话，朕说过是在他活着时实现他的愿望，现在他死了，朕自然也就没办法帮他了。”
“兰云卿你个小人！”
“畜生！我们要杀了你！”
“对！杀了他为我们大王报仇！”
……
只可惜十一国军队人多势众，兰叶与贺兰嘉祐的身后瞬间便传来阵阵哀嚎之声。
可他已经不想再理那些人了。
兰叶牵着贺兰嘉祐的手走向大殿，那一刻的他心境从未如此悲凉，虽然一切已经成为过去，但无论是苦难还是欢乐，都是组成他人生的一段轨迹，他并不难过，却也不感到开心，心里只是繁花尽开后香消玉殒般的空虚。
他终究还是不懂得南宫，南宫暴戾，任性，却也如夏日阳光般热烈，诚挚，兰叶曾想过如果抛开一切，他们或许会成为朋友，然而直到最后他才明白，他们永远都不可能成为那种关系，南宫虽然待他好，但之前对他的羞辱与虐待却也是真的，他或许只是想拥有一个梦中的情人，或者说，他并不想去了解真正的兰叶，他不想知道兰叶是什么样的人，也不想知道兰叶想要什么，他只是想得到一个理想中的能满足自己私欲的爱人。
兰叶知道南宫小时候历经苦难，他从小便因母亲离去而备受欺辱，这一点和兰叶又有什么区别呢？可是兰叶身边有贺兰嘉祐，他的身边不也有杨晴芝吗？所以一切的一切真的是老天的不公吗？在兰叶看来，今日所造成的种种或许与不公的老天有关，但这绝对不是全部，环境可以对人产生影响，但绝不会彻底改变一个人。
本王要你陪葬！本王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这是南宫的真实想法吗？
到底是得不到便毁掉，还是自甘承受一切独自堕入地狱？兰叶不知道，也无从知道了。
“在想什么？”贺兰嘉祐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兰叶，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想，南宫太傻了，哪怕他最后让我再唤他一声……”
罢了，就算真是那样，兰叶也不可能再开口了。
幻想的泡影一旦破灭，一切就无从开始了。
赢也痴情，败也痴情。
如果他将重任托付在另一个兰叶的身上，那个与他两情相悦，琴瑟和鸣的兰叶，现在或许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终究是痴情错付，真心难料。
“嗯？”贺兰嘉祐依旧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兰叶与他紧靠在一起，十指相扣，登上城楼，眺望着远方。
“都过去了。”兰叶淡淡地笑了一下，“未来将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云卿。”贺兰嘉祐那么温柔地唤着他。
“嗯？”
“云卿。”
“干嘛？”
“云卿，我带你回家。”
“好啊。”
未来或许亦是危机四伏，但有嘉祐陪在自己身边，就算面临再大的困难他都不怕，他们两人会一同走下去，美好的明天，会由他和嘉祐一起创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