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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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从省电模式中醒来时，方才居然再次听到了朗朗读书声。
推门而出才确定，这声音并非因淋雨导致短路从而产生的数据错乱——贫民窟，真的有人在读书，还不止一个人。
雨才刚过，屋檐还在不住地往下滴水。水滴滴入污水湖，掀起一阵一阵的涟漪。
往声源处看去——果然，一间可以称得上宽敞的木屋内，挤满了正在读书的孩子。
齐读短暂地结束了一会儿，在这个间隙里，方才居然听到了成年女人的声音，似是在纠正读音。
居然还有老师？
方才有些诧异，不过当他走近，看到屋内全景后，一切疑惑也就迎刃而解了。
勉强可以被称作教室的木屋内部正前方，站着一名女人。
察觉到方才的视线，她看向他，报以友好的微笑。
难怪。
方才想。
他认得她。
他曾在某间实验室里见过非完整形态——这是TC型仿生人，用于辅助教师进行教学活动。在当时刚刚研发出来，因为出事前还没完成内测，所以没有具体的型号。
数量不多，只生产了一批，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碰上。
他朝她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昨天忙了一整天，今天方才才有时间在贫民窟附近转转。
他听见女人起了个头，读书声便继续了，盘绕在污水村上方。
方才突然就想明白了潘叔之前的言论以及所作所为。
希望？
原来是她。
没走几步，后面便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方才转头看去——发现那名教室里的老师来到了自己跟前。
“我听潘叔说了。”她说，“谢谢你。”
方才摇了摇头，顿了顿，转身欲走。
“等等，你——”
女人见他要离开，急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青年回过头，女人下意识松开了手。
眼前的男人，眼神太过冷漠，把她吓了一跳。
并非漠视生命的那种冷漠，而是“任凭世事过，我独不沾身”的那种冷漠。
她已经很久没看见过这样的眼神了。
因为这种眼神，只会出现在仿生人脸上；而现如今的世道，完全没经历过人类“污染”的仿生人，根本不存在。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变化，青年收敛了那抹冷漠，这得以让她把未完的话说出口：“污水村青壮年太少，教导这些孩子，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愿意……”
“不愿意。”
“……”
女人料想到他可能会拒绝，但没想到这人一点面子不给。
“好吧。”她耸了耸肩，“不过你改变主意的话，随时欢迎——我叫周衍衍。”
青年点了点头：“才言。”
说完，他离开了污水村，向着乱葬岗的方向走去。
金色的阳光缓缓浮现，将天边云霞和树木花草染成金黄，木屋的影子也被逐渐拉长。
夕阳渐渐地落了。
汤小波将才修补完整的木梯立起来，靠在屋檐边。
她抓住木梯摇了摇——嗯，没问题了。
她扛起工具就往上爬。
才踏上去两步，木梯便摇摇欲坠起来，把一旁年过古稀的老妇人吓得直道“闺女小心些”。
汤小波下意识抓住上方屋檐，稳住身形后才道：“没事，郭奶奶。”
说着便继续向上爬。
郭奶奶放下稳住木梯的手，牵着小孙女回到安全区域后，再次来到木梯下。
汤小波头也没回：“郭奶奶，站一边儿去吧，这儿不安全。”
她几步爬到木梯顶部，一眼锁定了那个屋顶的破洞。
她将工具包扔到一边檐上，正打算把自己也弄上去时，木梯脚猛地向后一缩——
汤小波两只手紧紧攀住屋檐，可她大部分重量仍在木梯上，木梯若是滑落，她绝对会跌进污水湖里。
以她的经验来说，这绝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
汤小波讨厌这片她赖以生存的污水湖。
她挣扎着趴在屋檐上，试图使用核心力量用身体将木梯勾回原来所在的位置。
本来是没问题的。
汤小波在事后如是想到。
然而她所在的屋檐砖瓦由于受力过多，终于支撑不住，落了下去，连带着汤小波一起。
木梯也因为失去支撑力掉了下去。
她本以为自己会再一次尝到腥臭的黑水，却没想到脚踏了实地。
预想中的脏水倒灌入喉没有发生，汤小波睁开眼，发现自己下意识间死死抱住了木梯。
木梯没有滑倒，应该是被人扶住了，难道是郭奶奶？真是老当益壮。
这样想着，她向下看去，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才言？”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扬了扬头，示意她继续。
看到才言，汤小波松了口气。
能单手提起自己的人在下面稳住木梯，刚才的意外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她迅速爬上屋顶，把屋顶补好后几步窜下来。
郭奶奶带着小孙女道了谢，汤小波背上工具包，扛着木梯就往仓库走。
令她没想到的是，男人居然跟了过来。
汤小波将工具包往肩膀上送了送，头也没回：“干什么？”
方才跟上她的脚步：“这里没别的人了？”
“如果你是指能干活的人——就我们两个。”工具包不住地滑落肩膀，于是汤小波站定一跳，将工具包往肩膀上送，“如果你想做点什么，不如去帮周老师。”
方才接过木梯：“我来吧。”
汤小波倒也没跟他客气，松开了木梯。
两人穿过星罗棋布的污水村，来到仓库。
污水村的房屋都没有门锁，只有能从内部关上的门闩。但实际上，门闩极少会用到，大多时候都夜不闭户。
方才想，这或许能算得上行星区人类所期待的某种程度上的天下大同。
他拨了拨简陋的门闩：“你们自己做的？”
汤小波将工具包放在角落里：“我。”
方才靠在门边，单手将木梯递给她。
“你为什么来这里？”
汤小波转过身就看见这幅画面，额头凸凸地跳——力气大就可以装帅吗？装逼吧就，总有一天会掉进污水湖里！
她深吸一口气：“没工作了呗。”
方才看着她略显艰难地将木梯安置在屋外，问道：“你多大了？”
“记不清了，二十六七吧。”说着，她看了方才一眼，“走吧，快五点了。”
汤小波合上了门。
方才没多问什么，只是跟着她向贫民窟中心走去。
没过一会儿，一间比其他房屋都要宽敞的木屋出现在二人眼前。
说是木屋，其实更像一座亭子——只有一面墙壁，另外三面并无遮挡，只有柱子当作支撑。
刚到贫民窟时，方才就注意到了这间木屋。因为它实在太大了，方才想不到这是用来做什么的——难道是开居民会议？
之前都是远远地看，现在近了才发现，亭子下方居然摆满了小木凳，还有一张看上去就知道饱经风霜的木桌安置在那面唯一的墙壁边，木桌下还堆放着些许杂物。
不会吧？还真是用来居民会议的？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乌云居然聚集了起来，凝结在贫民窟上方。
汤小波一边念叨着“要落雨了”，一边从木桌下的杂物翻出件东西。
方才定睛一看——竟是台收音机。
他愣了愣——这可真算得上是老古董了，搞不好比他和汤小波的年龄加起来都还大。
汤小波熟练地装上电池，打开收音机，开始调试。
与此同时，人们从贫民窟的各处向着这里聚集，各自找了把小木椅坐下。
方才看了看，发现大多是小孩子，几名中年人坐在其中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余光中看见几个小孩指着自己嘻嘻哈哈说着些什么，待他转头看去时却一哄而散了。不过他眼尖，捕捉到其中一个小孩正是刚刚那位郭奶奶的孙女。
雨说来就来，轻柔淅沥，润物细无声，驱散炎热的同时砸在屋檐上，和四周人群低分被交谈的声音混在一起，竟给方才带来一种别样的惬意感。
这是他从没有感受过的。
方才也找了把椅子，坐在最外围，可以看见雨水一滴滴落入污水湖，掀起一阵阵黑色的涟漪。
似乎污水湖带来的异味都变淡了些。
方才把脚搭在地板边缘，突然觉得，如果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直到营养液用尽，也不是不可以。
收音机应该调试完毕了，汤小波也拖了把木椅坐在木桌边，盯着污水湖发呆。
众人应该在等待收音机的什么，方才也不急。此刻的他什么都不想，什么都想抛掷脑后——什么绑架案、移情测试，什么反仿生人协会，什么初代——他统统都不再想。
此刻的他耳中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和众人的家常，眼底只有污水湖那一圈一圈涟漪。
收音机突然发出几声白噪音，然后出现了人声。
“各位收音机前的听众大家好，欢迎收听银河速闻。今天是4981年7月13日星期三，本期节目将为您带来以下最新新闻。”
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人们聚集于此，是为了收听时事新闻。
前面几则都是国际新闻，无非是哪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某种货物加收关税进行经济制裁，又或者是哪个国家在国界线周围军事演习搞得其余国家惴惴不安。
方才听得无聊——人类的生活好像就这么点事儿，无非是钱和权，顶多再加个情。
国际新闻结束后是国内新闻，再过了是娱乐板块，突然间，几个字眼偷走了他的注意力。
“安音尘方首次回应，否认恋情……”
猛地听到认识的人，方才回了回神。
安音尘？恋情？
尽管方才同他只有过寥寥几语，但他并不认为安音尘能和这两个字扯上关系，毕竟他太迟钝了，而且……
方才蓦地想到了那个长发男人。
不过身在娱乐圈，这种事情也是迫不得已。就和曾经的自己一样，也有不得不做的事。
娱乐板块无非是些花边新闻，方才更觉无聊了，不过其他人倒听得津津有味。
突然间，新闻中断了。
人群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逐渐变大。
汤小波也站起身，拍了拍收音机。
人类也许听不出来，可方才听得出，这并非收音机信号骤然中断导致的结果，而是那头的人停止了播报。
果然，下一刻，收音机中的女音再次响起。
“接下来插播一则紧急新闻。”主持人说道，“7月13日，也就是今天下午的十六点五十九分，反仿生人协会收到一则通知，以下为通知内容。
“从今日起，所有仿生人将不留余力，全力追杀反仿生人协会前会长言无译。”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