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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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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天色微明,朱有财的妻子早起推开院门清扫门前落叶。她刚推开门,就见眼前有东西轻飘飘地从门后落下。
“这是……”
她好奇地拾起地上的信封,看见了封皮上写着朱有财和自己的名字。
“哪里来的信?”朱有财的媳妇疑惑自语,“这么早就来了?”
她三下两下就撕开了信封,忐忑又好奇。
“有财!有财!”来不及细想,她一把攥紧信纸,冲向屋内。
“走了!他走了”她摇醒睡意朦胧的朱有财,“小戚走了!”
“啊?”朱有财半梦半醒,脑袋还没反应过来。
“哎呀——起来起来!”朱有财的妻子一把拽起朱有财,把信纸拍到他身上,“小戚的信,你看看!”
朱有财这下可清醒了,他揉揉眼睛,手忙脚乱地展平被捏皱的纸。
他小时候在私塾上过几年书,戚半山知他自然看得懂。
“给朱兄和嫂子……”
回到文山镇半个月,戚半山带着他的刀,翩然离去。
戚半山简单收拾了行囊,带走了长刀和灵石,然后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朱有财一家。
那天夜里,他仔细想过了。
虽然这段日子都为那些旧事辗转反侧,但撇开那些事不说,他感受到的是来自远方莫名呼唤,只不过,他先前将这种悸动误认为是自己的不甘与怀念,从而想离开文山镇。
想清楚后,戚半山开始疑惑。
北边……有什么东西吗?
戚半山确定自己没有在北边留下能牵动神魂的东西,可奇怪的是,他分明感觉到北部有东西在呼唤他——也许应该去看看?
等待了几日,那种躁郁感依旧留存,见无法消减这种莫名的呼唤,戚半山当即下定决心,离开文山镇,向北一探究竟。
戚半山收拾好行囊,天还未亮便出了门,将那封信放在了朱有财门后。然后避开了镇上早起做事的人,花了一个早上,依照之前的山路到了知鱼镇。
妖魔已被仙人所除,消息一传开,知鱼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
知鱼镇位于双泽国南部,紧邻通天河南边的支流之一——空河。又因当地多雨多山,降水地下水沿山谷汇聚成大大小小的溪流湖泊,流水潺潺,沿着地势加入空河,并最终汇于通天河,向平坦的下游平原浩浩荡荡的流去。
多水自然多鱼。环绕知鱼镇周边的山各异,有陡有缓,这也使得水也不同,长着的鱼也不一。
所谓知鱼便是指知鱼镇上的鱼多,多得让不知多少年前生活在这儿的人们洋洋自得地认为这些鱼足以囊括天下鱼,自以为知天下鱼,殊不知天下之大,这偏远一隅不过是大漠中的沙,浩洋中的一滴水罢了。
沿河两岸分布的知鱼镇面积不算大,但却比南边的文山镇繁华许多,恰逢这几天正好要准备秋收,街上人来人往,大多是过来看鱼顶购的商人和卖鱼的店家。
戚半山在街上边走边看,正巧望见了写着“鱼老大”三个字的店名。
这家店……
戚半山笑了笑,然后毫不犹豫地走入店内。
这个季节鱼最多最肥,镇上的青壮年大多去捕鱼了,店里坐着来看生意的商人。跑堂的端着酒菜在桌椅间穿梭来往,忙得额上出汗;账房打着算盘,手上鼻尖微动,马不停蹄地记着账目。
一见有人进店,在门口的跑堂就殷切地迎上前来,脸上挂笑,引着人寻了位置坐下。
“你们店里有‘水煮五鱼’这道菜吧?”
“有的,这是我们店的招牌。”小二答道:“这是盆大菜,您一个人吗?”
戚半山点头:“一个人,点这一样菜应该就够了吧。”
“够的。”小二连忙道:“那就‘水煮五鱼’,配米饭是吗?”
青石板上藓,空河盘中汇。这句俗语便包括了知鱼镇上最常见的五种鱼——青鱼、石斑、板鱼、上勾鱼以及藓鱼,而水煮五鱼中的五鱼便是这五种鱼。每年特定月份,它们都会顺流而下,共同汇聚于空河,最终向通天河游去。
鱼片层叠,如花绽放。跳动的小火热着铜锅,蒸汽徐徐冒出,夹杂着鲜辣之气扑面而来。
深棕色鸡翅木筷夹起摆放在最上层的藓鱼片,淡红带黄的汤汁顺着晶莹剔透的鱼片缓缓而下,颤颤巍巍地挂在鱼片末端。
藓鱼易老,过熟则硬,故被放在了顶层,不用和其他鱼类一样炖煮片刻,直接取新鲜藓鱼,上菜前不久片好摆盘,靠着底部热气蒸腾而熟。板鱼最顽固,非要等人先煎后炖,才肯释放最佳风味。故和香料摆在了最低层,待人们吃到底下,它也才差不多屈服。
其他三种鱼相差无几,虽刺多,但肉实,故被混作一堆,和豆芽黄瓜一块儿配,吸足汤汁,适合小心翼翼地就着热腾腾的白米饭狼吞虎咽。
虽已至初秋,但知鱼镇的正午时分可算得上炎热,戚半山吃得满头大汗,酣畅淋漓。
吃过午饭,戚半山在街上闲逛,他准备等会就沿着承祥路前行,翻过牛头山前往下一个城镇。
戚半山没带地图,完全相信自己的直觉。毕竟他也不知道要前往何处,只是心中总有莫名躁动,迫不及待地催促他继续前行。
前边一阵喧闹,人群堵在道路中央,不知道在做什么。
戚半山看了看围着的众人,发现难以直接穿过人群,只好贴着街道店铺绕过看热闹的人们。
“让开!”一声娇叱突破嗡嗡人群,传至戚半山耳中。
戚半山正好走到人群较少的店门前,一侧脸便看见了被人群围着的焦点。
只见两队人马对峙,南边领头的是个小麦肤色的高挑少女,牵着皮毛油亮的棕马,左手边站着个比她矮一头的圆脸侍女,身后两侧站着一脸愤慨的仆从们。北边站着个脸上挂笑的中年男人,身后围着嬉皮笑脸的随从们。
“这是在做什么?”
戚半山询问身旁看好戏的围观百姓。
“他们两个都要过这条路,结果两边都不让。哎呀,这不就吵起来了吗!”
围观百姓似乎有许多看热闹的经验,一句话就总结了矛盾所在。
“来来来。大小姐发话了,兄弟们,咱们还是赶紧给大小姐让让道吧。免得大小姐生气,要是一发怒,哎哟,怕不是咱们都一齐被打骂,你说咱们可怎么办呐!对吧,大小姐?”那中年男人话中带刺,故意加重大小姐三字。
他虽这般说,但却没有丝毫退意,反倒上前两步,隐隐有压迫之感。
“老大,她哪是什么大小姐?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哈哈哈!”
“你!住嘴!”一听这话,那少女横眉怒目,瞪向说话那人。
“诶话怎么能这么说,还是有人要的。”
“我错了我错了。”那人连连道歉,面上却带着隐秘而猥琐的笑,唱和道:“要是她倒贴,好歹城西那群无赖会要的。”
“哈哈哈……”一听这话,堵在南边的人都笑了。
少女脸色涨红,身边的仆从不少也难以听下去这种侮辱之言,皆感愤怒。
“行了行了。”中年人微笑道:“小姑娘快让开,别堵在这儿,害得别人都没法走了。”
“明明是你们故意拦住我们的!”少女身侧的圆脸侍女忍不住喊出声,“我们走得好好的,你们非要站一排堵住我们的道!”
“话可不能乱说。”那中年男子皮笑肉不笑,冷冷道。
侍女倔强地回瞪,丝毫不惧。
戚半山看着他们对峙,觉得没什么意思,便继续沿街绕过拥挤人群,继续赶路,身后双方的争吵声越来越小。
“我最后问一遍——让不让开!”
“让让让……你们赶紧让开!别挡着我们的道!”
“走!我们不和他们计较,比较人不和狗计较。”
“小姑娘牙尖嘴利。算了算了,不和你这没教养的野丫头计较。兄弟们,咱们走吧。”
“……”
“你做什么!”
“啊!”
街道上的吵闹声骤停,下一刻,惊叫四起。
戚半山疑惑回头,烟尘弥漫,一片混乱。摆在街道上的货架摊子“哗啦啦”地被撞倒,百姓纷纷叫喊着躲避,惊慌失措。
“吁——念云!念云——”
“让开!快让开!”
烟尘中少女清脆的声音渐响,一道矫健的黑影沿街飞奔。
戚半山退到街道边上的典当铺里,看见一匹棕马狂躁地沿承祥路狂奔,后边紧缀着奋力追赶的少女。
“躲开!”
“有小孩!”
“快让开!”
不知哪家的小孩一个人突然出现在路中,两股战战,脚下却生根,像是被吓傻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狂躁的骏马转瞬扬蹄至眼前。
几道身影冲向那小孩儿,试图救下四肢发软的小孩。
然而还是迟了。
围观百姓下意识地闭上眼,不忍看见这般惨状。
“啊!”
“唔——”
马蹄扬尘,带着难以阻挡的力量,重重地击向那几道来不及停下的身影。没能及时躲开的几人与发狂的骏马相撞,好歹也算减缓了这匹被称为“念云”的棕马的速度,使得在后边竭力追赶,气喘吁吁的领头少女得以一把拽住缰绳,靠近安抚受惊骏马。
地上四仰八叉地躺倒着伤员。
“小孩呢?”其中一人一瘸一拐艰难起身,着急问道。
他们是一块儿被撞倒的,这般蛮力,那个首当其冲的小孩必然重伤,严重些说不定当场身亡。
“在这!小孩没事!”
街道另一边传来兴奋叫喊。
众人目光汇聚,小孩后知后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声叫嚷着要找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