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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63章 未亡人(二) ...

  •   “我回来啦!”

      祁缘打开门,进屋换鞋。

      “我跟你讲程儿,幸亏我去得快,超市里就剩……”

      他说着话抬起头,蓦地哽住了,听到自己心里咯噔一声。

      客厅里面空无一人。

      “祝程?”祁缘轻轻念他的名字。

      房中鸦雀无声,没有人回应他。

      池鱼碗里的粮没有吃完就饱了,心满意足地舔舔爪子,跳到沙发上去睡觉。

      他站在原地,一秒、两秒、三秒……

      起初脸上还是挂着笑的,一会儿功夫那笑容就逐渐凝固,进而消失。他把买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僵硬地扯了下嘴角。

      是……去卧室里了吧……

      这么想着,他抬腿往卧室里走,嘴里还不停喊祝程的名字。

      祁缘握上门把手,要开门的那刻突然有些犹豫,他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手,像在做什么建设,迟疑两秒,才终于按下去。

      卧室门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床头柜上的台灯旁,黑鼻子小狗似乎在看他。

      胸腔刹那间变得空空荡荡,乃至心跳都有了回音。

      他努力压平呼吸,看着卧室里的陈设,似乎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厘清这一眼就能看出答案的现实。

      “祝程!”他转过身,又喊一遍,“祝程!”

      回复他的仍是一片阒寂。

      祁缘下意识掏出手机,才发觉自己的手在抖,他想控制却根本控制不住,按了好几次才解锁成功。

      难道是……突然有事出去了?

      存了祝程的号码之后,好像一直都没有给他打过电话,第一次用这种方式联系他,竟然是眼下这种情形。祁缘在联系人中找到祝程,点进去、拨号。

      中间空了一秒,甚至连忙音都没来得及响起,电话那头就传来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他像是不相信一般,又打了一次,而得到的结果并没有如愿。

      他盯着手机屏幕,一脸茫然,开始自我怀疑。他把号码记下来,换到拨号界面,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重新输了一遍,又拨出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祁缘把手机放在耳边,直到提示音重复过好几遍后自动挂断,他都没有拿下来,整个人像定格住一样不会动了。

      不对啊……怎么会呢……

      三个月时限的最后一天……不是明天吗……

      过去不知多久,他盯着地面,瞳孔渐次放大,手臂缓缓地滑落下来,垂在身侧。

      大脑缓慢而滞塞地转动,已经拨云见月的事实,他花了好久才恍然意识到。祝程是10月26号遇到他的,但不是那一天来到这个时空的。

      那个人从一开始就知道,就是不告诉他,然后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像个傻子一样觉得明天才是最后一天。

      怪不得……

      怪不得他先前总是说些奇怪的话,问些奇怪的问题。

      怪不得他今早那个笑看着那么难过。

      怪不得祁缘走之前他突然想要亲吻。

      干煸豆角或许也不是真的想吃,只是想找个理由把他支开,好一个人去面临未知的一切。

      祁缘咬着牙,面部肌肉因为绷紧而显得不自然,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夺门而出。

      一秒也不肯等了,祁缘拉开楼梯间的门,往楼下跑去。楼道里阴森森的没有旁人,全被他急促的呼吸声和混乱的脚步声充斥着。祁缘下到一楼,直奔物业办公室。

      “你好,我要查监控!”

      物业办公室里的值班人员是个小姑娘,被他横冲直撞的闯入吓了一跳,怯生生地望过去:“您好,请问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祁缘手扶着门,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要……找人……”

      “请问您是几楼的业主?”

      “902。”祁缘语速飞快,“就刚才一会儿的事,我出去买了个东西,回到家我爱人就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

      “您爱人?”小姑娘小心翼翼地询问,“是没有完全行为能力或者其他特殊情况吗?”

      “不,不是。”祁缘摇头。

      “那这样的话,您爱人可能只是有什么事出门了,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不太会……”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但是……”祁缘说话声音开始颤抖,他尽量稳住,继续道,“我真的找不到他了,我没有办法……我只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出过门……”

      “您、您先别急……”小姑娘有点被他这个反应吓到,手忙脚乱地去拿登记表,“那……您就先登记一下,然后过来查吧。”

      “……谢谢。”

      祁缘走过去签了字,而后坐到电脑前,去查他离开后楼道的监控。

      时间很短,从他走到他回来,二倍速看十分钟就结束了,但整个过程里,没有人进去过,也没有人从家里出来。

      空调“嗡嗡”吹着暖风,他把那段视频反反复复看了三遍,心里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点希望,再次塌陷下去。

      这个结果本就在意料之中,只是应验了而已。

      “查到了么?”小姑娘问了一句。

      祁缘低着头没答话,沉默良久,站起身,又说了句谢谢。

      椅子向后滑动摩擦地板,发出“嗤啦”一声响。

      值班小姑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可怜。

      祁缘拖沓着脚步,走回到家门口,看着锁上的门,他愣了会儿神,才后知后觉去掏口袋,然后发现忘了拿钥匙。

      他抓着门把手使劲拧了好几下,无济于事,门紧闭着,把他隔绝在外面。

      祁缘心下焦灼,像有把火在烧,门把手被他拧得“咯吱咯吱”响,最后他抬起手,一拳砸在了门上。

      “咚”的一声闷响,在楼道里回荡着消失。指关节破了皮,有血流出来,他没管,也感觉不到疼。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祁缘才掏出手机。

      “喂,开锁师傅吗?”

      *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爱丢三落四,什么都能忘就是忘不了手机。”开锁师傅一边忙活一边自来熟地跟祁缘念叨,“你瞧这,人跟钥匙就这一门之隔,你就进不去。”

      他从工具箱里拿出铁丝:“我昨天刚遇到过一个,是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娃娃,就出去倒个垃圾,风一吹,门就吧唧碰上了,大晚上叫我给开的门。你说说这,一粗心就得换把新锁……”

      开锁师傅说了一大堆,祁缘站在旁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淡淡地“哦”了一声。

      师傅瞥了他一眼,估计觉得是个话少的,也不再自讨没趣了。

      “喏,开了。”

      祁缘抬眼看向门里,池鱼还窝在沙发上睡着。

      “谢谢,多少钱?”

      “你给一百就行。”

      他付了钱,走进房子里,抱枕乱放的沙发、摆着果盘和杂物的茶几、黑着屏幕的电视、复古风格的挂画、没有亮的吊灯,哪个的位置都没变,这是祁缘住了四五年的地方。

      但他站在客厅中央,却总觉得陌生。

      怔怔愣愣地,他走到茶几边上,才想起自己出门之前在做什么。

      散乱的纸张,厚实的牛津词典,电脑因为长时间不用已经自动息屏了,映出他的脸,没有表情,也没有精神。

      祁缘抽出一张纸,那上面有他和祝程的字迹,他写的英文,祝程在旁边标注的中文,还真的……把最后的几个单词也查完了。

      当时他怎么说的来着?

      “要是我教的那群小崽子都跟你一样好学就好了。”

      他记起来,努力地想笑一下,但是笑不出。祁缘看着最后那一句话,还没来得及教祝程念,眼下看来,又显得好不荒唐。

      See you tomorrow。

      明天见。

      “明天见……”他呢喃着重复,“明天见……”

      祁缘俯身把词典收起来,才发现被它挡住的东西。

      一张纸条,像是从别的纸张上随手撕下的一角,折了一下,被祝程的那只手表压着,旁边放了一枚戒指,和祁缘手上戴着那枚一模一样。

      他把戒指摘了。

      祁缘轻轻地拿起来,捏在指尖,盯着看了许久,然后把它戴到自己无名指上,两枚戒指挨在一起,泛着银光。

      接着他把纸条也拿过来,打开,上面只写了一句英文,祁缘没教他这句,不知道他是从哪学来的,语法也是错的。可看到的第一秒,祁缘的心脏仍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一颤。

      Thank you for bring me to life。

      ——他在最后一刻,没有跟祁缘留话说要怎么才能把他找回来,说让祁缘等他,说他会活着还是死去,说幕后那个人到底是谁,说在这几分钟的时间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他只是用祁缘刚教他的东西,说了句谢谢。

      傻子。

      祁缘在心里骂他,傻子,傻透了。

      余光扫到桌上的手表,他脑海里灵光一闪,倏忽又想,祝程将这东西留下了,是不是就说明,还有余地……如果他回不来,他也可以去找他……是不是……

      祁缘情绪激动起来,颤颤巍巍地拿过手表,他亲眼见祝程使用过,知道该怎么做,可是……

      可是他翻来覆去试了无数遍,手表都没有一点反应,显示屏上显示着和客厅钟表一样的时间,秒数不紧不慢地变化着,和普通的手表看不出有什么差别。穿越时空的功能——

      ——失效了。

      祁缘惶惑地站在原地,紧紧攥着这只手表,猝尔抬起头,又突然跌跌撞撞跑向卧室,他想起一样东西。

      祝程床头的柜子,带锁的那个抽屉虚掩着,没有上锁,祁缘一拉就开了,但拉开后,人却僵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这里面原本有什么他很清楚,祝程早就给他看过,可现在是空的。

      不见手枪,也不见子弹。

      祁缘呼吸一滞,不敢再往深处想下去。

      祝程什么都没带走,只带了他的武器。

      他一早就想好了。

      那人抱着向死而生的决心,瞒着他只身跳下深渊,想把过去和将来的所有麻烦都解决干净,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会再回来找他。

      只要……还活着……

      祁缘恍恍惚惚地,感觉满身上下都在疼,心口尤其严重。

      他蹲在床边,对着空荡荡的柜子,突然一点力气都没了,动不了,也不想动。

      *

      祁缘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手脚酸胀麻木。池鱼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在祝程的枕头上团成了一个球睡着。

      外面天色暗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时间了。

      他被电话铃声吵得头疼,想把手机拿过来,猛地一抬手,手腕手臂连着肩膀,一条线疼下来,像被人挑断了筋一样。

      “嘶——”祁缘倒抽一口凉气,只好向现实低头,先放松一会儿肌肉。

      铃声响了一阵自己停了,他赶在重新响起来之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通话记录,连着三个未接,都是白蔚打来的。他正想回拨过去,第四个电话便打了进来,还是白蔚。

      祁缘一边按下接听,一边扶着床借力站起来,躺倒在床上。

      “卧槽大缘子你可算接电话了!”电话那头白蔚上来就是一顿吱哇乱叫,“我给你打了多少个你都没接,干什么呢?”

      “睡着了。”祁缘刚醒来嗓子有点哑,“没听见。”

      “国内现在才几点啊?还是午睡睡到现在?”白蔚皱皱眉,“我听着你声儿不对啊,感冒了?”

      “没。”祁缘现在说句话都感觉疲倦,“刚醒,什么事儿?”

      “嗐,也没啥事儿,就告诉你老子的芬兰之行结束啦。”白蔚笑说,“刚回到家,想着好几天没联系你了就打个电话。”

      “哦。”

      “哎不是你怎么回事儿啊?”白蔚明显听出来不对劲,“怎么没精打采的?你平常一觉睡醒也不至于这样吧?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不是我就奇了怪了,啥事儿能叫你这么丧啊?”

      “没事。”祁缘闭了闭眼睛,只想继续睡觉,“你好好休息,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等下!”白蔚叱了他一句,“跟我这儿还装个屁啊?你丫是不是有了对象跟我的感情就淡了?快说!坦白从宽!”

      祁缘听着电话里的声音,无意识地捻着手指,没有答话。

      “哑巴了?喂?”白蔚逐渐暴躁起来,“你他妈不说话了是吧?得!我现在就给小祝打电话,问问他……”

      “不用打了。”祁缘开口打断他的话,沉默片刻,又说,“……他不在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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