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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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鸣凤宴，设在十里桃林。
那里不属于仙门，魔域，或是妖族的任何一方。
是个全然天成，自然且自由的地方。
要到十里桃林，就得经过一片凡人的城镇。
那都是不能修行的普通人，也是让盏盏觉得最为亲切的人们。
坐在云舟上向下望去，万家灯火如点点星辰。
像极了她从前所生活的世界。
于是盏盏缠着姜烬，在不耽误行程的前提下，在这凡间小镇上待上几日。
她们到的时候，夜幕初垂，小镇上却依然热闹如斯。
街道两侧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小贩们都张着嗓子开口叫卖。
沿着桥下的河流，河面上漂浮着一盏盏的花灯。
烛火昏黄，映着清凌凌的水波。被夜风吹拂着，摇摇晃晃地向前。
遥遥望去，像是天上的银河坠入了尘间。
凡间没有不食烟火的修行之人，没有仙，没有魔，更没有妖。
这里只有再普通不过的人们，脸上却都洋溢着幸福又灿烂的笑容。
似乎随便一件再微小不过的事物，都能让他们感到开心。
就像旁边这个时不时兴奋地拉着她叫唤的守护灵。
“姜烬姜烬，你快看那个！好有趣啊！”
只是一会儿，盏盏已经兴致勃勃地逛了两条街。
这会子，又拉着姜烬去看猴戏。
明明是些拙劣表演，她却像是发现了了不得的新奇玩意，眼睛亮亮，极其捧场地用力鼓着掌。
姜烬颇是无奈地叹息。
在卖艺人的指令下，小猴子憨态可掬地向众人换着方向地鞠躬，引得围观群众啧啧称奇。
每鞠一次躬，就有大方的看客往盘子里扔下赏钱。
姜烬只觉得袖口被人扯了扯。
一低眸，果不其然对上了盏盏含着几分讨好的笑容。
“姜烬，”盏盏小声问，“你有钱吗？”
姜烬：“……”
她真是不理解，这些东西到底是有什么好看的。
手心一变，几块碎银子瞬间出现在盏盏眼前。
盏盏低低“哇”了声，看着姜烬的眼神里满是崇拜，“你好厉害呀，人间的钱都能变出来！”
姜烬扶额。
这难道是什么十分高深的法术吗？
“去玩吧。”她将银子放在盏盏手上。
守护灵顿时欢天喜地地跑去给小猴子投赏钱。
人潮拥挤，盏盏的身影很快就淹没在了热闹的人海中，堪堪露出一角翠绿色的衣裙。
姜烬就站在外面看着。
这样不能修炼又嘈杂的氛围，她应该是觉得不适的。
但很奇怪，这一刻，姜烬竟然只觉得很是放松。
不必去想鸣凤宴，不必去想朝剑宗，更不必去想仙魔之战。
她和守护灵来到了这片平凡朴实的尘间，做了一对俗人。
“姜烬！”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盏盏朝她使劲地挥挥手。
显然又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姜烬神色无奈，却依然顺从地走了过去。
“又怎么了？”她问。
盏盏指着另一边摆放的摊子，眼里满是期待地问：“我可以买一个那个吗？”
姜烬顺着看过去。
是个卖花灯的小铺子，摊主手工灵巧，做出来的画风形状各异，但都十分好看。
有各色花形的，也有做成可爱的小动物形状的。
听闻凡人总是会求神拜佛，祈祷上苍的祝福，放河灯就是其中一种手段。
许是人间有什么节日将近，才会如此热闹。
姜烬点头：“可以。”
盏盏眼里的惊喜肉眼可见地溢开，笑得甜丝丝的。
“姜烬，你最好了！”她忽然拉着姜烬的手，牵着她朝那花灯铺子小跑过去。
夜风轻抚，从耳侧掠过。
灯火明亮，旁边是卖艺人正在表演喷火。灼灼的火焰和拥挤的人群，让周围的温度似乎都攀升了些。
但又似乎……都不及此刻两人相牵的手心。
不是第一回牵手，姜烬却是第一次明显地感受到心头的异样。
她描绘不出那种感觉，复杂得像是五味杂陈。
但并不叫人讨厌。
“我要这个。”盏盏拿起一个粉红色小猪的花灯，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姜烬瞥了一眼，中肯地道：“挺好，配你。”
盏盏将之举到姜烬跟前，嘿嘿傻乐：“姜烬，你也买一个吧？”
摊主甚至都不用自己开口推销，盏盏已经推着姜烬也去选上一个花灯。
这一夜，姜烬不知第多少次地轻声叹息。
她随手抽起一个白色小猫状的花灯，淡声道：“这个吧。”
摊主一瞧，这两位姑娘直接选中了摊子上最贵的两个，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
“好嘞！您二位这眼光真好，这两种样式最是受欢迎了！”
摊主边手脚麻利地给两人整理了下花灯，边接过姜烬递过来的银两。
掂了掂重量，他笑得更加开心，十分热情地介绍着：“看两位打扮是从外地来的吧，真是赶巧了，咱们镇上正过迎春节呢！”
“两位等会儿可以去那河边上放灯，旁边就有笔墨纸砚。”
“这条河能通向春神娘娘，灯上面的祈愿若是能被她看见，就一定能够实现的哩！”
对姜烬来说，什么春神娘娘，当然是无稽之谈。
盏盏却很感兴趣。
她拉着姜烬的手摇晃，眨巴着漂亮的眼，两只眼里都写满了“求求你了”。
姜烬：“……”
半刻以后。
姜烬手里拿着沾满墨的毛笔，望着前面不远处盏盏的背影，轻叹着摇头。
她真是……越发不像她自己了。
竟然会答应守护灵这样无聊的请求。
饱满的浓墨从笔尖坠下，那边盏盏正在埋头苦写，姜烬这里却毫无进展。
祈祷吗？
可她不知该祈祷什么，更不信这些东西。
她所要的东西，都只能靠她自己一步步地去拿。
“姜烬，你好了没有呀？”盏盏催促着。
姜烬“唔”了声，最终什么也没有写。
侧眸随便瞥了眼，守护灵那盏河灯上竟然写得满满当当。
只不过来不及细看，就被盏盏戒备地用双手护住。
“那摊主说了，许愿是不能让别人看见的，只有春神娘娘才能看！”
见她一本正经地说“春神娘娘”，姜烬忍不住发笑。
好歹也是她的守护灵，竟然这般相信这些凡人臆想出来的事物。
盏盏虽然大多数时候有点呆，但是不算笨。
姜烬那眼神，不用说她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抱着小猪灯，不服气地嘟起嘴：“假的又怎么样，你以为所有人都会深信不疑有什么春神娘娘吗？”
“其实很多时候，大家只是需要有一个寄托而已，所以就算是假的，也必须是真的。”
姜烬奇怪地看了盏盏一眼。
难得能从守护灵嘴里听见有点深度的话。
“为何要寄托，”姜烬说，“想要什么，自己去争取就是。”
盏盏问：“若是有的东西，怎么都争取不到呢？”
姜烬想了想，淡定地给出回答：“那就抢过来。”
盏盏吃惊地睁大了眼。
等，等等，这句话听起来可不像是正直剑仙啊！
她瞪姜烬一眼，气鼓鼓地说：“你怎么能这么想呢？若是你想要的是个人，人家不愿意跟你走，你难道就能抢回去吗？”
“不行不行，一点也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姜烬诧异：“什么观？”
“没什么，”盏盏心虚地移开视线，“总之，你绝对不能这样做的。”
姜烬不以为然，但看守护灵这架势，若是出言反对又得拉着她絮叨半天。
她敷衍地“嗯”了声，算是做了回应。
若是她真心想要的东西，不论是人是物，不论对方是否愿意。
她有实力能够抢到，那就合该是她的。
盏盏的心思很快就飘到了河灯上，“诶诶诶，那边有位置，咱们快过去！”
她拽着姜烬，兴冲冲地寻到一个没人站着的位置。
“来吧，”盏盏说，“我们放进河里吧。”
她还是头一回放河灯，每一步都觉得十分新奇，直到看见两人的河灯顺着水波逐渐飘远，才如释重负地站起身来。
“你写了什么？”姜烬忽然有点好奇。
盏盏捂着嘴，冲她眨巴着眼，“都说了不能告诉别人的！”
随后蹦蹦跳跳地沿着河边跑去，寻觅有没有什么新的玩意儿。
她在前面走着，姜烬就不紧不慢地缀在她身后两三步距离的位置。
天上明月皎洁无声，地上灯火通明如昼。
河岸边忽然有人放起了焰火，“砰”地一声，在天上炸开，五彩斑斓地将天空照亮。
盏盏登时被牢牢吸引住，停下了脚步。
姜烬跟着停在她的身侧。
这镇上的人们，同样被这绚烂的热闹动静所牵引，纷纷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驻足凝望。
烟火炸成不知名的花样，火星四散。斑驳的光影在天幕间流转，也映在河面之上。
“好漂亮！”盏盏聚精会神地望着天上璀璨而绚烂的烟花，发出由衷的感叹。
嫌站得累了，她直接拉着姜烬席地而坐，丝毫不在意会不会弄脏裙摆。
反正姜烬会法术，可方便了。
盏盏双手放在膝头，捧着脑袋叽叽喳喳地说着哪边的烟花更漂亮一些。
姜烬一如既往的安静。
她偏了偏头。
天上的烟火响个不停，斑斓的光落在河面上，又被映在盏盏的身上。
烟花在高空炸开，亦在守护灵的眼睛里炸开。
“姜烬，你觉得好看吗？你怎么都不说话啊？”盏盏忽然郁闷地问道。
姜烬眸光在她身上短暂地停留一瞬，随后仰头，望着一望无际的夜空。
“好看。”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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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摆烂的市集离开后，姜烬和盏盏打算找间客栈休息。
但在路上，盏盏又被别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她扯扯姜烬的袖口，可怜巴巴地睁圆了眼。
“我想要试试那个，一点点，真的就一点点。”
姜烬心想，在人间的守护灵真是放肆了许多。
盏盏手指着的方向，赫然挂着一面写着“酒”字的旗帜。
“你会喝酒？”姜烬诧然。
盏盏很诚实地摇摇头：“不会，所以想试试。”
姜烬：“……”
“好不好嘛，求求你啦。”守护灵又开始向她用惯常的示弱手段。
如果姜烬接触的人更多一些，她应该能更准确地识别出这种手段，名叫撒娇。
但她现在只觉得伤脑筋。
“你若是想喝，大可以去喝修真界里的灵酒，温和又不伤身。”
姜烬皱眉，“人间的酒有什么好喝的？”
在妖族的时候，盏盏喝过灵酒。
如姜烬所说，灵酒入口十分温和，甚至可以称得上寡淡无味。
盏盏虽然没有喝过真正的酒，但可以肯定，酒绝对不是这种味道！
“那有什么意思呀，”盏盏小声说，“你们修真界的人就是喜欢自欺欺人。”
沾了个“酒”字，实际上还是灵力所化。
看盏盏坚持，姜烬没再多说什么。
反正是在人间，还能歇脚几日，让守护灵试试也无妨。
就像她非要去放河灯一样，只是图个新奇。
若是不答应，耳边也没个清静。
“好耶！”得到同意，盏盏立马拉着姜烬小跑过去，到那间还没关门的酒铺前。
她豪气万丈地喊：“老板！来一坛，不，两坛酒！”
酒铺老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一哆嗦，转过身看见只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这才松了口气。
他问：“要什么酒？”
这可难住了盏盏，她又没喝过，更别说会知道有什么种类的酒了。
瞧她为难的表情，酒铺老板顿时笑了，狐疑地问道：“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喝过酒吗？”
“会，”盏盏嘴硬，“当然会了。老板，就拿你们铺子里最烈的酒！”
她撞了撞姜烬的手臂。
姜烬会意地拿出一枚厚实的银子，放在了桌面上。
清脆的声响让酒铺老板顿时眉开眼笑，管她们会不会喝，有钱的就是大爷！
“这就来，这就来！”
盏盏兴高采烈地拎着两坛子酒，跟着姜烬找到客栈。
要房间的时候，姜烬也许是还没习惯守护灵变成了人，下意识地答道：“一间就好。”
话音刚落，她想再改口时，掌柜的已经雷厉风行地吩咐小二带她们去楼上。
盏盏看起来也并不介意，她本来就和姜烬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
两人要的是上房，胜在清静。
刚打发走小二，姜烬忽然反应过来，盏盏安静了好一段时间。
这很反常。
她蹙眉，扭过头朝身后的人望去。
只见少女倚在门边，原本白皙的脸上涌起丝丝红晕。
她盯着姜烬的方向，目光却是涣散的，也许根本就没在看着人。
姜烬的视线向下，看着盏盏脚边一个空空如也的酒坛，一时无语。
她到底……什么时候喝完的？
盏盏显然是醉了，眼神迷蒙，只知道扒着门框傻乐。
姜烬只好走过去，伸手攥住盏盏的手腕，想要将人带回房间。
这醉鬼却忽然“咦？”了声。
她猛地向前倾身，凑近到姜烬面前，好似在仔细辨认什么。
直到终于认出来，她笑得眯起双眼，很是开心的模样：“是姜烬。”
“嗯，是我。”姜烬应声。
还能认出来她，不算太糟糕。
盏盏大张着手径直朝前，一把抱住了姜烬，像只树袋熊似的挂着。
“嘿嘿。”
她在姜烬耳边模糊不清地傻笑。
姜烬正打算将人弄下来，忽然听见醉得不轻的盏盏说：
“姜烬，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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