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伤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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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兰还是不放心，在何露上楼之前她还问了一嘴：“你住几楼？要不要让老师送你上去？”
何露依旧拒绝：“老师真不用，我住三楼，真不用担心。”
锦兰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在放人前叮嘱了几句：“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打电话求助，千万别硬抗。”
何露虽然面上无奈，但还是心底一暖，她朝老师告别后踩着乌黑的楼道上了楼。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何露家门口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回来了？”站在门口的是何露曾经觉得熟悉而现在觉得十分陌生的人，已经有一个多月不曾见面，何露也没想到今晚措不及防地又在这里碰见。
“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回来？”不过面人这人质问的语气还是和记忆里一样，只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对方的头发似乎又长了一些并且没有打理，梳出的背头没那么干脆了。
夜色里何露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和目光，她也没多做解释：“老师今天晚自习拖堂。”
她拿出钥匙开了门，把人迎进去之后打开了屋里的灯。
随后她听见了对方有些暴怒的声音：“你来这地方几天就把自己搞成了这个鬼样子？你还记得你是一名学生吗？你在这里交到了些什么朋友，你这都是和谁学的？！学生没有一个学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皮流氓出来了。”
何露一顿，面对对方突如其来的暴怒这一天还算得上温和的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垂眼听着对方的怒喝，又在对方说完后轻轻抬眼看了过去。
何露曾经以为她已经对面前这个人彻底失望，她以为已经不会被面前这个人的所作所为牵动情绪而感到心痛，可是对方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顿批判落下来还是像是有尖锐的东西剖开她。
已经没有鲜血流出，可是依旧刺痛并且血肉模糊。
何露笑了笑，嘴角的讽刺也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长刺，很多话说与不说都在刺痛她，她的声音很淡：“学生应该是什么样？像曾榕玉那样在有新衣服的情况下在家还是喜欢穿校服，还是嘴里一句真话没有只会靠着谎言生存，又或者是是喜欢抄袭别人创作，明明装作自己是一朵白莲花却像是荆棘那样丑陋只配得上淤泥……”
对面人的明显是被她气狠了，但是也许这次来是来劝她回去的，所以还克制着自己没有发脾气：“我知道你不喜欢榕玉，但是你也别太过分了，榕玉没有你说的坏，你不能对一个人有刻板印象，这次也是榕玉让我过来劝你回家的，你离开的这些天她也总是提起你说想你了……”
何露安静而疲惫地站在灯光下，觉得今天屋内的灯光有些太刺眼，让她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和刺痛。
名义上的父亲站在她面前，口口声声地说着这次来劝她回家的理由有一半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她最讨厌的人。
她简直为自己感到可笑与可悲，曾经她为对方的所有推脱与替对方准备说辞都在这一刻变成了她的痴心妄想和自以为是。
你以为你对他来说很重要吗？你还比不上一个外人，原来血浓于水不一定是真的，你再一次被原本应该爱你的人扔下了。
真没什么好说的。
耳边来自于对方自以为的好言相劝何露已经听不下去了，对方的每一个字都在她心里的伤口上撒盐，她疲惫地再次睁开酸涩的眼打断了对方：“说完了吗？没事了的话你就请回吧，我这里没地方睡第二个人。”
何牍晟脸色瞬间就变了，何露的这句话明显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之内：“何露！”
何露现在真没力气和人吵架，面对何牍晟的这一声叫喊，她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随后有些散漫地说：“你要是愿意打地铺我随意，但是我现在真的要睡觉了。”
何牍晟皱着眉感觉能夹死苍蝇：”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和你爸说话的？你在这里都和一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鬼混？你现在这样子我也不想多说你什么，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学校办转学手续，你给我转回去……”
何露感觉她和何牍晟的交流之间像是隔了一条巨大的鸿沟，她不懂何牍晟的想法，而何牍晟根本没有想过了解她的想法。
“当初转学是你和学校商量的时候提出来，我答应了，现在你想让我转回去我就得转吗？”何露尽量心平气和，可是说着说着她更是觉得心累，语气难免还是带着怨怼，可是她说完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太软糯了。
这样的自己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何牍晟脸色越来越差，他觉得何露还是在闹脾气：“那件事情本来就是你做得不对，你现在还闹什么脾气呢？榕玉都愿意退一步，为什么你还在……”
何露现在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听见这个名字，她直接打断了何牍晟的话：“我不会回去。”
何牍晟在沉默里看着何露现在这副模样真是越看越觉得火冒三丈，心里的无名火越烧越旺：“何露！你别让我和你把话说第二遍。”
一拳打在棉花上是什么感觉？何露现在真是觉得无力：“我明天还要上学，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行吗？”
何牍晟脸色铁青：“你还知道你明天要上课？你知道你还在外面鬼混到这么晚，明天我和你去学校会和老师反应你们学校那些混子天天不务正事，还带坏学生的事情。”
何露现在头上的发色落在他眼底十分刺眼，一身打扮哪有学生的样子。
何露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终于爆发了：“我说了我不转学了，你听不懂吗？！”
回应她的是一个虽迟但到的落在脸上火辣辣地疼的巴掌。
何牍晟打完人之后在原地僵硬了片刻，但是片刻他就回过神来看着何露脸上被他留下痕迹的那一块地方迅速红肿了起来。
何露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动手，这个人还是她名义上的父亲，她原本以为她今天晚上不会更失望了，脸上火辣辣的疼就这样贯穿到心底，融化出一个已然没有血肉粘连的口子。
何露咽下口里铁锈一样的血腥味，抬起头看着面前一瞬间让她死心了的何牍晟，她忍不住嘲讽地笑，可是这样的笑容不可避免地扯动了她唇边的肌肉，锥心刺骨的痛分不清是臆想还是现实。
空气里的沉默实在是震耳欲聋，何牍晟打完就后悔了，小时候何露一直都是他手心里捧着长大的小公主，平日里的何露也许有时候性格不太好，但是他愿意容忍，毕竟这是他惯出来的毛病，而且他和蓝如颖失败的婚姻可能也是导致何露变得更容易有情绪的原因。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小公主已经长成了何牍晟意料之外的模样，他曾经试图半路给人掰回正道，可是何露越走越远，逐渐偏离正规。
何牍晟努力想要回想起他和何露关系恶化的开端，似乎就是从曾榕玉住进来之后没多久开始。
可是曾榕玉也是个很好的小姑娘，偏偏何露和曾榕玉两个人不对付，何露在家里就总是针对曾榕玉，他不敢想象在学校里何露会不会也联合同学欺负曾榕玉，排斥这个外来的小孩。
曾榕玉这个小姑娘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双亲，而对方的父亲是他曾经在部队里的战友，于是他在见到对方的时候就动了恻隐之心，把人接到家里来住了。
曾榕玉真的太懂事了，刚到他们家的时候人瘦小得让人看一眼就心疼，还会主动做家务，会小声问能不能有一个自己的书桌，不想打扰何露姐姐的学习，也会在何露稍微表现出不满意的时候连忙道歉然后露出一点点的难过。
这些何牍晟都看在眼里。
相比曾榕玉，何露已经很幸运了，所以很多事情何牍晟希望何露能让对方一点点，不要太多，真的就只要一点点。
可是何露不仅不让步，还变本加厉地针对曾榕玉，他问起曾榕玉的学校生活的时候曾榕玉一般都是支支吾吾的不做声，可是一旦何露有什么事曾榕玉还是会向着何露，何牍晟知道对方知道这里不是她真真的家，她随时都是会被丢弃的那一个，于是他想给对方一点点安全感。
何露没再多说，只是回到房间里用力把门关上了。她垂着眼清洗掉身上的妆容，冷水一遍一遍地重刷着已经红肿很大一块的皮肤，冰冷的触感刺激着肿块，何露像是自虐一样用力卸妆，疼得她直冒生理盐水。
她卸完妆才发现她今天装出去拿着用来装的衣服袋子还在老师车里没带上来。
换好另一套正常衣服的时候她出了卧室，何牍晟还站在没走，在这么点大一眼见方的客厅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何牍晟听见开门声后抬起头站了起来：“你这里没有药箱吗？”
来到这里之后何露甚至没感冒过，她能省则省，这种地方她都住了，除了很多必备用品她什么也没添置。
找药箱？
打都打了，药只是加速伤口愈合而已，并没有能让时间倒流的作用。可是她觉得不如让伤口就这样腐烂，在每次要愈合的时候又恶化，这样的反复折磨就不会让人忘记曾经的疼痛。
她目光冷淡地看了一眼何牍晟：“不用找了，这里没有。”
何露顿了顿：“既然你不愿意走，那我走。”说完她也不看对面是什么反应，摔门走出这间出租屋，往楼下狂奔而去。
果然身后有人跟着下楼的声音，那又怎样。这里迷综错杂的房屋排列要是第一次来就连导航也导不出正确出口，何露根本不用担心甩不掉后面的人。
兜里的手机在响，身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可是何露全然不在意，她直接把手机关机了，脚下的速度加快。
她在楼下跑起来的时候吹面而来的风铺在她脸上的红肿部位，带来火烧一样的错觉。
夜色很凉，跑起来的时候风声沉闷，像是对此一场盛大的回应。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