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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奈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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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暖安给花樱送来了异常华丽的婚服衣冠,在微弱的烛光下熠熠生辉,丫鬟开心的替花樱整理着出嫁的衣物珠饰,样样皆精品,可见挑选之人的心细。
“真想看你穿婚服的样子。”莫暖抚着花樱的垂发,静静地看着镜中的人儿。“第一次见你是在巫山,巫山有一株很大的樱花树,我日日都去,谁知道那日雨后在路上遇见了你,这就是天意吧。”
“只要你想,我们以后还可以回去生活。”花樱深情的看着身边的莫暖安,他的眉眼已从最初的纯净变得愈加成熟。
“花樱,你会因为我做错事…而恨我吗?”
“怎么胡说起来了。”
莫暖安笑了笑,“刚处理完一些事,脑子犯浑了。”
花樱起身站在莫暖安面前,认真的说道:“不论如何,只要能在你身边,我就无悔。”
大婚之日,精心装扮下的花樱娇娇倾国色,被喜婆搀进了花轿,耳边充斥着鞭炮,祝福,欢笑,这是多少有情人所期盼的美好开始。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花樱被扶进了婚房内,长久的等待随着门被一脚踢开而中断,花樱心里微微一惊,而后听到身边的丫鬟离开的脚步声,心想或许是莫暖安饮多了酒,所以行为有些无端。
随着沉重的脚步声靠近,花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重重的扑倒在床,只闻着酒味熏天,婚服被不知轻重的扒开。
花樱顿时察觉异样,她狠狠地推开了身上的人,惊慌的扯下了盖头,透过凤凰花烛的光影,才看清眼前的人根本不是莫暖安!竟是初入京城遇到的那个纨绔子弟!
“娘子看着柔弱,手劲倒不小啊~“被推在一旁的纨绔子弟龌龊的笑道,”待本大爷伺候舒服你,你就知道大爷我的好了~”说罢就往花樱身上扑来。
花樱闪身躲过,厉声道: “你是何人!我的夫君呢!”
纨绔子弟扑了空便不耐烦的说:”我的娇娘子,我就是你的夫君啊,刚刚我们还拜过堂呢。”
“呸!莫暖安呢!你把他怎么了!”花樱狠狠的啐了一口,娇媚的面容染上怒气。
纨绔子弟冷笑着,挥手坐在桌前,醉醺醺地说:“莫暖安那个王八,区区七品小官怎配得了美人你呢,我可是八抬大轿的把你娶进来,我现在就是你的夫君。”看着花樱因愤怒而颤抖的手,继而不屑的说道:“他可是亲手把你送上轿子抬来我这的,娘子就别想那个窝囊废了,大爷我会使劲儿~疼你的~”
“胡说!”花樱柳眉倒竖,将纨绔子弟面前的桌子掀翻,纨绔子弟被激怒,扑向花樱把她抵在床边,一身酒气令人作呕,花樱发力一脚踹开了他。
“贱人!贱人!”纨绔子弟痛的边叫边骂。
花樱愤怒到极致,宛如红了眼的野兽,继而又是一脚,把地上咒骂的纨绔子弟直接踹晕了。
此时的莫暖安,一人坐在花樱住过的院子里抚着琴。
“莫暖安!!”只见花樱手持滴血的短剑跑进了院内。
莫暖安见此情景骇然失色,而后面色苍白不敢再直视花樱,他的惊恐和逃避,令花樱觉得生疏不已,樱花树下温文尔雅的少年何时死了,自己竟不知道。
“是你做的吗?”花樱看到眼前人如此之态,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只是仍旧不甘的质问,花樱咬着牙,泪水还是模糊了眸子,“你回答我,是不是你!”
“是我!”莫暖安歇斯底里的回应道。
原来那个少年,真的已经死了。“为什么。”花樱觉得此时濒临崩溃的自己可笑至极。
“他是相国的世子,若不把你给他,他就会有各种方法让我万劫不复!你知道的,我…我不能出事的,我苦读多年我不能出事的!怪你!怪你太貌美,不然…不然怎么会被他盯上!!”莫暖安从躲避到癫狂,最后竟然心生怨怼的看着花樱,眸子里说不清的污浊与晦气。
“我们可以回巫山。”花樱颤抖着声音,祈求能从他的眼里再看到一丝洁净之地。
“不可能!我寒窗苦读数十载,为的就是光宗耀祖!我辛辛苦苦地走到今天的地步,怎么能放弃!!”莫暖安一字字挤出牙缝 。
花樱万念俱灰的闭上眼睛,仰头苦笑道:“功名…权利…”
“我不能为了你…放弃我的仕途和我的家族!”莫暖安已经面孔狰狞,“你要原谅我,原谅我……”
“我长于巫山千年,修行八百年,为了你,放下我的生灵趟入世间的浑水,我真是愚蠢至极。”花樱红着的眼眶渐渐被黑色浸染,体内的灵核竟生出丝缕的魔障,片刻间便生出了几道裂痕。
妖风四起,花樱犹如提线木偶般一步一步走向莫暖安,再也听不进外界任何声音,包括莫暖安苍白无力的求饶与咒骂。
院里的花被红色浸染,蔓延着浓烈的血腥味,一枚金簪插在莫暖安冰凉的尸体上,花樱一袭红衣消失在夜幕中。
相国府的世子在大婚之夜晕在婚房,醒来后成了痴儿,而当夜婚礼参与者均死于非命,死状恐怖。新任官职不久的莫大人也惨死在自家的园中,府内众人无一幸免,一时惹得京城人心惶惶。
花樱背着一身沉重仇怨的气息,漫无目的的前行着,行过的步履中留下片片乌黑的花瓣,破败的婚服浸满了血污挂在身上,腥臭无比。她知道自己已入魔道无力回天,而灵核也快要在体内崩裂,可是心里竟再无任何波澜,只任由着身体渐渐往泥泞的地下沉去。
浑浑噩噩中竟然听见‘丁零丁零’的风铃声,一丝丝寒意与周身的戾气纠缠着,这是怎么回事?万念俱灰之际,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抓住了花樱的手腕,柔润的触感像极了插入莫暖安身体里的那枚金簪。
花樱无神透黑的眸子里映出一个银发男子的轮廓,“你是谁…”
“无日国北辰。”
花樱缓缓低下头,反复的喃喃着,“无…日国?北…辰?”
铃铛花色的身影犹如幻夜中的星光,从容不迫的引着花樱来到忘川河边,河内蛇蝎遍布,所有的亡魂被阴差逼着蹚过河面在挣扎中忘却前尘。
“这是…哪儿…”花樱无力的望着眼前的场景。
“冥界忘川。”
“我是死了吗…”
“没有。”北辰挥手现出一方茶席,\"坐吧。”
眼前名为北辰的男子熟练的烹茶,一方精致的茶盏被推向面前,花樱怔怔的端起茶杯,呷茶入口苦不堪言,而后层层清香席卷味蕾,芬芳甘冽,心间恍若骤然明亮,眼前朦胧遮目的仇怨也消散了许多。
花樱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在了手上,抚摸脸颊,是热热的血泪,她茫然的看向烹茶之人,“北辰大人…我…”
“此茶名为八苦茶,采集凡人八种情丝泪与六界花蕊酿制调成。”北辰放下茶杯,审视着满脸血泪的花樱,”修炼之人不可一味隐于世,历经劫难后保持本心,方得大成。“
“我破了杀戒…乱了心性…连灵核都即将不保…愧对这几百年的修行…”花樱苦笑着回想从见到莫暖安的开始,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把别人看得太重,所以遭人轻贱,以至于被动的走到了这万劫不复的结局。
北辰指着忘川里挣扎的亡魂,说道:“渡人如渡己,现在回头不算迟。”
花樱顺着手指的方向,看着不少婴孩妇孺也在忘川里被折磨的凄厉鬼叫,不论善恶都在这个浑水里挣扎实在太不公了。
“多谢北辰大人指点…”花樱站起身,苍白的脸衬着诡异的血痕显得悲戚又可怖。
她双手结印,将自己在巫山的本体花树转而扎根在忘川边,蔓延疯长形成一座盘根交错的‘桥’往河的对岸延伸而去,花樱缓缓向桥边走去,优柔的身姿逐渐佝偻,口中还一味地念叨着:“世间万物…终究逃不过‘奈何’二字…奈何…奈何…”
自此之后,忘川河上出便有了奈何桥,奈何桥上守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婆婆,她免去了良善之人进入忘川的苦楚,给每一个转世的鬼魂都递上一碗忘却前世的茶汤,在这里前世就是黄粱一梦,所以都唤她梦婆。
听完梦婆气定神闲的叙述后,云翊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莫暖安呢?”
梦婆阴森的笑道:”当时的我,可能连他的魂魄都撕碎了吧。”
云翊木讷的望着眼前这个身躯佝偻面容平淡的梦婆,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幸得北辰大人相救,否则我会永堕魔界,生不如死,能在这里赎罪,是我最好的结局了。”梦婆满意的接过云翊手里的棍子,搅动着锅里咕噜冒泡的茶汤。
云翊忽而想到方才梦婆提及的无日国,便问道,“无日国在哪里?”
梦婆停下手中的动作,严肃的说道:“无日国在西北方的寒山,是上古创世神烛阴一族的神邸,你的身板若是进去,只怕会活活冻死吧。”
“怪道师父身上常年寒气不减。”
“相传北辰大人继承了远古创世能力,不知是真是假。”梦婆悄悄打量着身边的云翊。
“创世能力又是什么?”
“我并不知,好像就是开辟新界吧,眼下六界制衡,想必也不会有再多一界的必要。”
云翊不可置信的看着孟婆,他只知道清雨是神族后裔,没想到还有这么惊人的能力!如果不是为人低调,真的可以做到万物皆动情,江河皆仰慕了。
“北辰大人过于心善,唯愿他盛世长久。”梦婆自言自语的低喃着。
“我与师父隐世而居,无妨。”云翊自信的回到靠椅边躺下,无视梦婆的阴狞笑声。
云翊合上眼,脑子里浮现出清雨的身形,银色的发像黑夜里的星光,熠熠生辉又肃穆庄静,眉似剑眸如泉,温润的唇柔软而肆虐…云翊立马直起身,懊恼的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修身养性没沾边,反而想入非非起来,实在不像话,索性盘膝而坐念起了静心咒。
等清雨不急不慢的回到奈何桥时,见到云翊正在闭目吟诵着才学不久的咒法,清雨满意的微微一笑走上前去。
云翊感知到清雨的微微寒意,睁开眼就是映入眼帘的铃铛花色,“师父!”云翊乐颠颠的从靠椅上蹦了下来。
“不错,我不在时也很用功。“清雨的微笑让云翊呆呆的愣住了,因为‘用功’的出发点实在令人难以启齿。
“北辰大人。”梦婆走上前来微微行礼。
“多谢你照看他,事已了结,我们就不在此不逗留了。”
在梦婆的恭送下,清雨带着云翊离开了冥界。
回到萍乡村已是多日之后的事,村长和石头还以为他们出了什么事,云翊并没有细说缘由,在清雨的调理之下,村内生病的人也都渐渐恢复了健康,夜晚的村落也终于归于平淡。
清晨天还未亮时,他们便悄声离开了萍乡村,云翊睡眼朦胧的跟在清雨身后,“师父,为何这么早起身?”
“再待下去就走不了了。”竹叶上清凉的露水沾湿了清雨的衣襟。
“走不了?”云翊疑惑的揉了揉眼睛,清雨猛然停下脚步,云翊一个没注意就撞上了他的后背,有些吃痛的抱着额头。
“有我们在,他们风调雨顺,长此以往还会愿意放我们走吗,与其纠缠不休不如尽早脱身。”清雨星目含威的看着远处渐渐被竹林淹没的萍乡村。
云翊赞同的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跟着清雨疾步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