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表白 ...
-
卯时之后，沉云闭月，连带着燕瑶池的夜色也黯淡了些。
清雨独自从屋内走了出来，整个人简单的合着单衣浸在燕瑶池内，冰凉的池水让他感到了难得的舒适，一双疲累的眉眼缓缓合上后展露着少有的松懈。
“师父，您把灵核拿回去吧。”云翊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自责的跪伏在清雨的身侧。
清雨没有看他，闭目靠在池水里只是微微叹息道：“待你戾气尽除，否则为师也无法保证你的安危。”
“我不愿师父因我如此，这样苟活有何意！”话音刚落，云翊只觉肩膀被一阵力道扯住，然后就是‘噗通’一声便重重的摔进了池子里。
他急忙从水里站起身，冰冷的池水倒是令他他瞬间清醒了许多，直勾勾的迎上清雨的眸子，不经意打了个寒颤，“师……师父……我说错话了……”
“你怎还生出如此想法，是我平日里太娇纵你了吗。”清雨的音色极低，连说出的话都带着深沉的寒意，可心口的隐隐之痛还是牵扯的他眉间微微一蹙。
云翊察觉到清雨的不适后，忘却了他浮于表面的微怒，下意识抬手触碰到清雨的胸口，纱织的寝衣被池水溅湿后几近透明的贴在他的肌肤上，胸口处月牙状的伤口在此时也清晰可见。
“这是……”云翊喃喃的盯着那道伤口许久，瞳孔随即颤栗起来，条件反射般地握住挂在自己胸前的玉鳞将其贴在了清雨的胸口处。片刻后，他缓慢地低下了头，冷汗随即顺着脸颊滑落并滴下，丝丝缕缕涌上的心痛感瞬间抽空了他全部的精神，仿佛有个无形的手想要捏碎心脏一般让人喘不上气，窒息良久，他颤抖着启齿道：“为何……”
龙族包括蛟龙族在内，都有一片逆鳞生于心间，逆鳞是龙之根本不可触之，轻则本体受损，重则伤及灵核以至修行尽毁，可清雨却……却生生割下了这片于自身至关重要的逆鳞！
“无事。”清雨实在是被方才云翊消极的话影响了冷静的思考，现下只能后退一步缓缓侧过身不再做任何解释。
“师父。”云翊心碎的快要站不住了，下意识的从后面紧紧的搂住了清雨，一滴泪睡着鼻梁落在清雨的耳尖处，怀里人微微一怔，“你这样，要我怎么办……”
清雨并未听懂其话中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样的氛围有点异样和不安，开始后悔方才将云翊扯到寒冷的池水里，沉默良久他拍了拍环住自己的双臂，轻声道：“回去吧。”
这样风轻云淡的话看似一盆冷水浇身，实则是无声之火星星燎原，云翊臂膀的力道渐渐大了起来，沉重而缓慢的将头抵在清雨的肩背上，说出的话带有哽咽：“师父，你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池水泛起的涟漪渐渐平缓，后背一阵阵的温热似有停顿，清雨拍了拍抓在他上臂的手后打算离开池子，虽然背后的人松开了手，但是还未等他迈出第二步，手腕便冷不丁的被抓住了，而后整个人被牢牢的抵在池子边，撞得他腰背生疼。
还未等清雨反应过来，他的双唇就被炙热的裹袭了！他下意识的要推开，却不料云翊比他更快，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将他双手反剪在身后，近在咫尺的面庞在此时十分迷乱沉醉，霸道而强势的让他无处可逃。在一阵不舍的纠缠之中，云翊双目含情缓缓离开那片‘温润之地’，清雨这才得以喘息，呼出的寒气朦胧着那泛红的鼻尖和面庞，像极了令人垂涎欲滴的果实，令人忍不住想去品尝其中香甜。
清雨察觉到手腕被捏的生疼后扬起眸子看向云翊，反复盯了许久后才涌现出满眼的不可置信，方才被攻略席卷的双唇泛着赤红余色颤抖的说出四个字：“大逆不道！”
云翊渐渐松开了手，再看向清雨时已经泪眼朦胧，声音哽咽却带着十分坚定，“我喜欢您。”
‘啪！’清脆的一掌甩在了云翊的脸颊上，清雨怒吼道：“住口！”四百年多年的相处，这是清雨第一次如此动怒。
“师父。”云翊任由半边脸火辣辣的涨着，“我喜欢您。”
清雨咬着唇合着齿半天没说出一个字，脸色异常的难看，最后匆忙离去。
看着远去的身影和重重关上的屋门，云翊整个人紧绷的情绪在瞬间崩溃了，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大逆不道了，作为弟子竟然爱上了养育自己的师父！？匪夷所思却心不由己，但是说了出来做了出来却又是无比的畅快和舒心，自私也好没有退路也罢，可是这份心思已经昭然若揭，还有什么退路呢？爱上清雨的时候本就没有退路了……云翊心乱如麻的往后仰去仍由着身体摔进池水里……
次日清晨，离缘回到了燕瑶池，并没有看见清雨如往常一样在吃早茶，她只能跑到云翊的屋前，透过窗户模糊看到床上有人卧着。
“云儿！开门！”离缘在房门前踮着脚喊道，虽然无人回应，但‘啪啪啪’的拍门声在燕瑶池内反复回荡着。
终于门阀松动，离缘一头冲了进去，屋内拉上了帘子十分昏暗，云翊略显尴尬的侧着身迅速回到床上，含糊的说道：“师父受不了聒噪。”
离缘瞥见云翊的‘逃避’，走到床边探了探头，“还不是你躲在屋子里不理我，而且清清也不在啊。”
“怎么会，师父就在房间里。”云翊将被子裹了裹蒙住了头闷闷的说道。
“是吗……”离缘悄兮兮的摸上被褥，用力一把扯过云翊蒙面的被子，只见他的脸颊上赫然印着一个巴掌印，红红的肿的老高。
“谁把你打成这样？！”离缘惊呼道。
云翊慌忙拉回了被子蒙头躺下，“不是。”
“什么不是？怎么回事啊？”离缘想再扯下云翊的被子，但云翊早有防备是在拽不动，她只能坐在床边有些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清清那么疼你……不会是清清打的吧……”
“别瞎猜，我没事。”云翊闷着脑袋躁了一会，可离缘还在床边磨着，想着她不是个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性子，只好自己松开被子露出半边脸打岔道：“师父之前有发火过吗？”
“没有啊，清清可温柔了~”离缘当真认真思考起来了。
听到这话，云翊焦灼了大半夜的心更是后悔起来，开始自责于自己昨夜的鲁莽，可当时知道清雨不惜为自己拔下逆鳞的时候，心里压着的所有顾虑全都被揉碎成了心疼，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揉进他的身体里去保护他贪恋他，满脑子都是他，哪里还有一丝理智。
“你做什么惹他生气了？然后……打你了？！”离缘再次顺利的推理出方才的结论。“清清下手太重了吧。”
云翊心里正懊悔不已，便胡乱诌了一个借口应付起离缘，“我言语轻薄了来祈愿的梅城姑娘。”
离缘瞪大了眼睛跳下床，一边走出屋子一边喊道：“你个浪荡子！我要让清清逐你出师门！！”
逐出师门？云翊冷笑了一声伏在床边，这样两难的境地，就算清雨真的不愿再见到他，哪怕死皮赖脸也好，他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虽然是这样的想，可不知为何心里没出息的开始酸涩起来，云翊看着被离缘敞开的房门也无心再去锁上，闷闷的缩回了被子里，闷的有点喘不过气的时候，感觉到又有人在拉扯他的被子。
“离缘，别弄了。”云翊很是无奈的和那只手较着劲。
“我门下何时出了浪荡子，我竟不知。”
听到这个声音，云翊整个人如同被电击了一般，漠然无力的松开了手，随着被角的下滑，映入眼帘的是清雨那张依旧和煦如春眉目含泉的脸。“师…傅…”
“你师公出关了，我送你去他那里修行可好。”清雨微笑着说道，简直看不出任何异样，可周身的寒意却使云翊无比清醒，甚至可是说是陌生惧怕。
云翊慌忙起身下床跪在清雨的面前说道：“请师父不要把我送走。”
“不是逐出师门啊？”离缘此时站在门边低声说道。
“他编个理由哄你的你也信吗。”清雨不冷不淡的说道。
离缘轻轻哼了一声转身离开，嘟囔道：“你就惯着他吧，我不管了~”
云翊哪里听得进他们的对话，此时只有耳膜传来体内心脏跳动的咚咚声，思绪疯狂转动却依旧一片空白，他不敢相信清雨真的要将他‘送’走，可是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被就地正法以正师门就已经是万幸了，清雨怎么还会容忍下他这样‘大逆不道’的弟子在身边，留在身边夜夜任他痴缠吗。
“你去吧。”看不到清雨的面色，只有冷冷的声音砸在云翊的脊背上。
云翊刚想要辩解，但话到嘴边却还是生生咽了回去，还能怎么解释呢，清雨的心意已是如此决然，再纠缠下去只会让清雨把自己推的更远，死皮赖脸也终究只是自我安慰罢了。云翊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回道：“是……”
一阵沉默后，清雨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递了过来，上面写着‘师终海亲启’，云翊愣了很久接过信封，只觉拿着薄薄的信封手却如灌铅般沉重，清雨没有再说什么便拂袖离去了。
云翊将挂在床边的蝴蝶刺刀别回腰间，一人呆呆的坐在屋内，这把蝴蝶刺刀是上古神烛阴神灭时留给清雨的法宝之一，清雨自修行时就将它带在身上当做护身利器，虽然在清雨手中从未开刃，但也一直被灵力洗礼，直到云翊开始修行清雨才将这把刺刀赠予他，清雨将蝴蝶刺刀交至他手中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薪尽火传。”
‘吧嗒’一滴泪映在了信封上，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孤独感尤然心上，云翊垂着头还是不敢相信清雨就这样把自己‘打发’走了。
迈着沉重的步伐，云翊来到了院内，清雨一言不发的手持莲花宛如玉人，看着他走来后，将手里的莲花轻轻挥至空中，莲花瞬间幻化变大了许多，再落回地面呈现半透明之态，莲心也可容纳一人坐卧。
“师父，不与我同去吗？”云翊看向清雨那张温柔的令他沉醉以至心痛的面容，语气含着慢慢的不舍。
“不了。”
两个字绞在云翊低落到骨子里的心绪，果然，多一分一秒都不愿再见到他，最后看了一眼对面孑然一身的清雨，满眼的不舍最后只能埋在心底。
云翊轻轻一跃到莲花内，然后在清雨的诵念下莲花慢慢合上了花瓣，变成花苞后渐渐恢复到正常的大小回到清雨的手里。清雨默默的看了一眼掌心后，合上眼用力将莲花推出了燕瑶池外，消失在茫茫的白雪之中。
“我看出来了。”离缘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
清雨遥遥望着洞府外飘飘洒洒的雪，眸子被长长的睫毛半掩着，晶莹剔透。“我不该将他一直留在身边，那不是在保护他。”
离缘摇了摇头走到清雨的面前，仰着面盯着他，开口道：“云儿是个果敢的人，你要相信他的心意。”
“我信他，可我不信我自己。”清雨终于低下眉眼叹了口气，西王圣母的话说的字字真切，他为了一己私欲将云翊留在身边，结果呢？两败俱伤罢了。
“没事，最后还有我呢。”她摸了摸自己的蛟剪，舒缓的语气安抚着清雨的心绪，清雨只是略微无奈的笑了笑，他只知道这个决定是现下唯一的最好的选择，别无他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