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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偏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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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子时,南安寺内已不见任何人影,所有的殿院却都敞着门,安静的出奇。
清雨带着云翊来到南安寺的门外,云翊再看向那匾时,原本白日里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已经不见了,现在挂着的只是一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牌匾。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云翊凑近牌匾扬着脸仔细的看着。
“白日捕捉猎物,夜深人静自然就要开始享用了。”清雨冷冷的盯着牌匾,并指隔空轻轻一划,只听‘喀嚓’一声,牌匾随着清雨的动作直接裂成了两半,裂缝中汩汩的冒出血来,突然地面微微晃动,然后地动山摇之感袭身而来,云翊脚下有些站不住,下意识的抓住身边的清雨。
忽然脚下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法阵,随着地表的崩裂,云翊感觉整个人被倒转了过来,天地倾倒,头痛欲裂之后才发现已经置身于一片昏暗的空间中,潮湿黏腻的气息充斥着感官令人十分不适。
“静心咒都背熟了吗?”此时清雨依旧站在他身侧,语气严肃的问道。
云翊松开手点了点头,转而已经握着蝴蝶刺刀,跟在清雨的身后,二人来到一座桥上,桥的尽头埋没在黑暗中,一轮巨大的血月挂在黑夜灰云之上,远处也只有如剪影般的山丘环绕。
云翊谨慎的向桥下望去,惊诧的发现桥身之下全部挂着一个个人形的蛛丝蛹!每个蛹上面都有一根血红的蛛丝延伸出来滴落在一株桥底的桂花树上,而桂花树边堆积着森森白骨!
“他们在提炼女子的魂魄禁锢在桂花树里!这是要做什么?!”云翊惊恐的说道,那些成堆的白骨被规律的摆成一个如鬼爪的阵法。
封魂阵法一般只会用男子的鲜血-真阳涎来封印,可是眼下的封魂阵却是提取女子的魂魄再用她们自己的真阴涎封印到树里,直至血尽人枯!
清雨微微蹙眉,黑暗中传来窸窣的声音,只见桥的尽头处缓缓浮现出一个轿子来,几个头顶破裳将身子遮个严严实实的抬轿人晃晃荡荡的飘到桥中间,透过轿子飘摇的薄纱看去,抬的正是云翊幻境中出现的那个怪物—千目神君。
“云儿,你先去救人。”清雨低声叮嘱道,云翊点点头后退下桥去。
只见那千目神君从轿子中探出爪矛支撑躯体爬行过来,随着爪矛的弯折,原本悬空的身躯渐渐落于桥面,他恭敬的跪在清雨的面前行了大礼,而清雨此时锐利的目光不自觉的给人一种压迫威严之感。
“北辰大人。”
清雨并未搭理他,整个人散发的寒意从脚下凝结出冰霜,蔓延至千目神君的膝盖处。
“小人为游惑大人办事,还请北辰大人不要为难小人。”千目神君十分讨好谦卑的伏在地上说道。
游惑,这个名字如针扎一般刺进清雨的心口,果然,就算付出惨痛的代价,恩怨也永远不会结束,不论他做什么,也无法救赎长久身处黑暗的人,可笑可叹。
见清雨怔在原地,千目神君悄悄起身,那斗笠之下遮面的布褛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眼珠!就连那爪矛之上也探出一排排肆意张望的眼珠!
“放肆!”察觉到异样的清雨迅速合上了眼睛,紧接着退后几步口中念咒,一道灵光将自身严实的包裹住。
“师父!”此时桥下传来云翊的惊呼,清雨不假思索的转身跃下桥,将下落的云翊稳稳接住后,甩出一道银光锁链捆住桥梁,指尖轻轻一拉,将两人带回跃至桥上。
只见云翊双目俱黑,看来是被千目神君影响了,清雨立刻在他额前结印,一缕银丝从指尖探入云翊的体内,过了许久云翊的目光才渐渐恢复了神色。
“师父,我……”云翊揉了揉脑袋,看了看清雨后说道:“我方才看到您掉下去了,我就跳下去救你,我们怎么还在桥上?”
“你记反了。”
“什么反了?”
清雨没有再解释,只将云翊护至身后,千目神君此时被爪矛支撑着身体,无数的眼睛散发着看不见却令人不适的波动。
“他的死门在腹部。”清雨微微侧身低声说道,站在他背后的云翊握紧了刺刀,坚定的点了点头。
清雨闭目收回手中的银链,口念神咒,万条神光从天而降,千目神君灵活的爬到桥身之下躲避起来,清雨见状合掌击地,神咒化成金光拱起刺向下方。
“咳……”清雨的口中忽然溢出鲜血,手上跟着一阵松懈,千目神君正被逼的无处可去,趁机吐出蛛丝将自身包裹冲出神咒,然后对着清雨释放出带有毒性的蛛丝。
“师父!”云翊本已经绕至千目神君的身后,可看到清雨好端端的吐出鲜血来着实被吓了一跳,分神之际被千目神君识出破绽,急攻之下也只削去他一只爪矛并未击中要害,抽身离开时躲避不及,云翊不慎对视到千目神君身上的眼珠,短暂的失神后,反被蛛丝困住了手脚,云翊念起静心咒,强行调动自身的灵力阻止被幻境控制的速度。
清雨这边略带擦拭了嘴角的鲜血,单手结印轻轻一推,蛛丝瞬间被寒气盘至冻碎,然后立即召唤出万缕神咒向千目神君伏击而去,在千目神君躲避之际又迅速甩出银链直接捆的他动弹不得。
云翊见此良机立马拼力一搏挣脱缠在身上的蛛丝,也不管脚下的酸软和脑子的昏胀,立即奔至千目神君的身上,举着刺刀死死按住他的肚子,因为没有得到清雨的准许,所以并未下杀手。
清雨来至千目神君的面前,千目神君此时仰着身子迎上他的目光,原本的凶狠之意转而变成了微微的惊诧,因为从清雨微蹙的眉眼里透着的是失望和惋惜,千目神君撇过脸避开了他的目光,略自嘲道:“北辰大人今日擒我,可要兴师问罪。”
“蜘蛛毒性且狡黠,因小利修炼成精者多,而你是古今第一成仙者,为何自甘堕落,图害生灵。”清雨蹙着眉问道。
“那又如何,我苦修近千年才得道,却还不如天界那些混吃等死的烂人。”千目神君面露怨色道。
“你残害生灵,倒不如混吃等死。”云翊气愤的反驳道。
“你懂什么,那些人的偏见犹如棉里藏针,令人百般不适又毫无办法。”千目神君吭吭的笑着却透着无尽的悲凉,残损的爪矛无力的抽搐着,继而咬着牙恶狠狠的道:“把我分在内廷只负责院落打扫,就因为我是蜘蛛?!修行千年连个屁都不是!”
“我知你不易,可你不该将怨怼放在残害生灵之上,千年修行就这样毁于一旦。”清雨面色凝重的看着千目神君,嗔怒中带着些许的惋惜。
“见到您的时候,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生死何所惧,只愿我兽族终成大业。”说罢千目神君空洞的双眼刺啦啦的流出鲜血,云翊见状从他身上跳了下来,眼见着他整个躯壳都渐渐瘪了下去,犹如被掏空了一般,一阵白气挥散,漫出十分难闻的气息。
云翊捂着鼻子不解的看着那具只剩空壳的身体说道:“这是自毁元神了吗?”
清雨叹息道:“他本性良善,被逼至这样的境地也非他所愿吧。”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谁逼他了。”云翊十分不解。
“人言与成见。”清雨淡淡的回应道,然后俯身捡起地上那顶破败的斗笠,还是哀婉不已,他见过斗笠之下未曾破履复面的模样,那是一个清朗明媚的少年面容,杀人无数的爪矛之上也曾燕雀袅袅,天界的因,兽族的果,因果之间还要纠缠进多少无辜呢?
桥下悬挂的几名少女已被救下,老妇人的孙女阿芙也在其中,只是受了一点点轻伤,其余的白骨已无名无姓,千目神君用这些女子的魂魄浇筑桂花树的原因也是无解了,只有遇到那人才能知道真相。
“师父,您本体是龙,是不是在天界也不受待见。”云翊假意漫不经心的问道。
清雨摇了摇头,说道:“我族一直盘踞在无日国,从不涉及六界之事,何谈受不受待见。”
“我不想修仙了,我感觉天界并不是一个好去处。”云翊低着头嘀咕着。
“修行并非为了成仙,修的是本心,就算你成魔成妖,只要本心不变,为师都不会阻碍你。”清雨望之俨然,他明白云翊的担忧所以语气缓和略带安抚。
“师父,我的本体是什么呢?”云翊总是想到千目神君临死前的话,谁会选择一条不归路呢。
清雨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师父,你笑什么。”
“早点休息吧。”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