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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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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确保学生的体质维持在及格线以上,学校特地规定每天下午课后全体师生按年级段先后到操场跑个两圈,学生在前面跑着,班主任在后面跟着。
这个运动量对有些人来说太多,缀在队伍末尾浑水摸鱼,对有些人来说又太少,跑完还得去球场打会儿球消耗精力,但不管怎么样,至少所有人都动了。
邱弈平时属于后一种,跑完步会和杨凯他们去打会儿球,然而这几天他都没去,甚至没等整个班跑过终点线,他就先回教学楼了。
这天他同样从靠近操场的那段楼梯跑回教室,教室里空无一人,他是第一个到的,大部分课桌上还散乱地摆着摊开的课本,被风吹得簌簌翻页。
他在下楼跑步之前就已经将东西收拾好了,桌面上干干净净,拎上书包就能走,半分钟都不用,等他走到校门口了,其他同学恐怕才刚到教室。
邱弈把书包从课桌里拉出来,正要走,余光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旁边的课桌。
闻箫远桌上的东西并不多,放着一只笔和一本习题,意思意思摆着装样子的,甚至都不是刚上完的那节课的习题。
邱弈一下子就想起他懒洋洋地靠坐在椅子上,往书包里随意丢书的样子。
再不走就要撞上了。
邱弈回过神,从教室前门冲了出去。
这栋教学楼位于学校的最里面,一侧的楼梯出口跟操场比较近,另一侧的楼梯出口则贴着一条可以直通校门的路。
邱弈避开从操场上回来的学生,走了另一侧楼梯,下了教学楼,经过学校中央的小池塘,再绕过大礼堂,就可以出去了。
结果刚走到大礼堂后面的小径,就被人堵了个正着。
闻箫远早就在这儿等着了,插着兜,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看过来。
邱弈在原地愣了一下,脑子里马上计算出了他的路线。
他应该是从操场直接过来的,横穿过小池塘旁的廊道,到达这里,没回教室。
邱弈有些心虚地冲他笑了笑:“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闻箫远没理他:“你最近在躲我?”
“没有!”邱弈立马否认,“我……我就是想早点回去。”
闻箫远转身就走。
邱弈莫名其妙地慌了一下,赶紧上前拉住他:“真没躲你,我躲你干什么?”
闻箫远看着他,没说话。
邱弈咬咬牙:“真的,你去拿书包,我在这儿等你,一起回去。”
闻箫远仍不作回应,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拖着脚步走了,也不知道信没信。
出校的路还有一条,闻箫远要是从那条路走了,他就白等了。
邱弈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胡思乱想地转了会儿圈,才看到他慢悠悠地回来了。
闻箫远见他还在,脸色似乎稍微好看了一点,终于纡尊降贵地对他说了两个字:“走吧。”
从学校到家的路并不长,但两个人要是完全不说话,就显得很漫长。
邱弈落后了一步跟着,把刚刚哄人的过程想了一遍,又觉得憋闷。
其实他这几天确实在躲着闻箫远,理由没法说,因为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不合理,在想清楚之前他不准备告诉任何人,可是不说吧,看着闻箫远又有点来气,矛盾极了。
邱弈低着头,一边走一边想得出神,没注意到闻箫远已经停下来了,撞上了他的后背。
“发什么呆呢,”闻箫远说,“到了。”
邱弈抬头一看,果然已经到他们两家的路口了,摸摸额头,“哦”了一声,懵头懵脑地准备往家走。
闻箫远抓住他的手腕往回拉了一把:“等一下。”
“怎么了?”邱弈以为他要拉自己去他家,忙说,“我,我回家写作业。”
闻箫远皱了下眉:“知道了,写完了出来。”
“啊?出来干什么?”
闻箫远“啧”了一声,好像在不满他连这都不知道,说:“带你出去玩啊。”
邱弈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忽然想起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闻箫远是要给他过生日?
“听到了没有?”闻箫远见他半天不做声,不耐烦地催促。
“唔,”邱弈有些迟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要写作业,还要吃晚饭,我妈……”
他不知道老妈记不记得他的生日,如果记得,也许会给他准备什么,可能不会允许他出门。
“那就写完了吃完了再出来,”闻箫远捏住他的脸,“不管多迟都要出来,记住了吗?”
邱弈脸都被捏变形了,胡乱地“嗯嗯”答应了几声,才逃脱他的魔爪。
回到家,邱弈一开门就感觉没什么人气,脱鞋的时候喊了声,果然无人答应。
他倒了杯水,拎着书包回了自己房间。
高中的作业量是按做不完为标准布置的,如果他要老老实实地全部写完,那今晚就别想出去了,所以他在一大堆卷子里挑了几张最要紧的,埋头开始写。
等做完一张数学卷子,门关处恰好传来开门声。
从脱鞋的声音,塑料袋悉悉索索的声音,邱弈能听出来是老妈回来了。
他看了眼时钟,已经接近吃晚饭的时间,现在开始做饭肯定要比平时迟才能吃,那几点才能出去呢?
算了,反正闻箫远说了多迟都要出来,那就说明他多迟都会等吧?
邱弈心里正盘算着时间,结果出乎他的意料,老妈一关上门就喊他吃饭了。
看来老妈今天不自己做饭。
邱弈出去一看,老妈带了快餐回来,已经摆放在餐桌上,没有特别的菜色,也没有蛋糕,应该没想起来他的生日。
“看什么?这些菜不喜欢?”老妈见他看餐盒,皱着眉问。
“没有啊。”邱弈摇摇头,没打算提醒她。
“家里准备了什么就吃什么,别挑食。”
邱弈应了一声,坐下来开始吃饭。
“今天几点回来的?”老妈问。
邱弈说了到家的时间点。
“作业都写好了吗?”
“只写了数学,其他还没写。”
“那吃完了就赶紧回房间学习吧,专心一点。”
“好。”
邱弈没说自己要跟闻箫远出去,他预感说了的话,老妈肯定不会同意,那还不如一会儿偷偷溜出去。
他比平时吃饭速度要快,也要少一点,吃了五六分饱就准备回房间了。
“你这就吃完了?”老妈叫住他。
“我饱了。”
“把这碗蛋羹吃了,妈妈辛辛苦苦排队给你买回来的,不要浪费了。”
邱弈顿了一下,这样的话他平时也经常听,但今天的违和感却特别强烈。
如果关心,为什么记不住他的生日?可如果不关心,又怎么会为他做这么多事?
邱弈下意识地不愿意再深想下去,坐下来几口把蛋羹吃完了,离开了饭桌。
回房间后他把门关了,然后将剩下的习题浏览了一遍,挑出比较重要的写,其他的就不管了。
写完之后已经快九点了,他开了条门缝偷偷摸摸往外瞧,外面一片漆黑,老妈已经回房间了。
邱弈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灵光一闪,觉得这个样子很像去偷情,卡在半道上简直哭笑不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小偷似的开了门溜了出去。
这个点小巷里基本没什么人,闻箫远已经站在路灯下面等着了,灯光洒在他身上,不经意地勾勒出颀长优越的身形,使他整个人看起来简直熠熠发光。
邱弈难以描述那一刻见到他时的心情,说感动太过煽情,说高兴又太过浅薄,是一种微妙的内心被填满的感觉。
他不自觉地扬起一个笑容,朝闻箫远跑过去。
闻箫远带他去了Sunday酒吧,邱弈其实去过这个酒吧,但从来没有在晚上去过,闻箫远以他还没满十八岁这个束人不束己的荒谬理由严禁他踏足,而今天正是他十八岁的生日。
Sunday白天的时候萧条得让人怀疑它怎么还没倒闭,晚上倒挺热闹的。
打扮得个性慵懒的年轻人三三两两地坐在酒吧各个角落,喝喝酒,小声说着话,靠内侧的小舞台前坐了十几个观众,不过台上没有人在演唱或者弹奏,只有一个穿着大T恤宽松短裤的邋遢男士在拿着话筒说话。
邱弈本来把闻箫远经常混的这个地方想象得都妖魔化了,以为是个灯红酒绿的妖精洞,现在一看,竟觉得还挺纯良。
老板看到他们进来了,没有意外邱弈的到来,冲他们扬了扬下巴,算是打过了招呼。
闻箫远拉着邱弈沿着墙角走到舞台边,观众席的正中央居然恰好空着两个位置,他们猫着腰走过去坐下来。
邱弈这才发现台上的邋遢男士原来正在给观众们讲笑话,他对这种表演形式并不陌生,知道是stand-up comedy,因为闻箫远似乎挺喜欢的,偶尔会在家里放国外的喜剧演员的表演,他也会跟着一起看,不过他们看的都是英语表演,他不知道国内也有人在玩这个。
这位邋遢男士叫Karl,虽然其貌不扬,却有种独特的魅力,邱弈很快就融入到了现场的氛围里,可能是没有了语言和文化的隔阂,他发现中文表演的笑点更能引起他的共鸣,且语言节奏也更令人着迷。
Karl一场表演下来,邱弈乐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闻箫远凑到他耳边,问:“好玩吗?”
邱弈点点头,想谢谢他送的生日礼物,还没开口,Karl走到了他俩面前。
Karl段子是讲完了,但还没打算下台,准备跟观众互动。
他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把话筒递到邱弈面前,问:“小朋友,第一次见啊,请问你跟我们箫远是什么关系?”
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邱弈却忽然卡了壳,他不想说同学,因为“同学”听起来太疏远,他们认识了很长时间,不是“同学”可以概括的,那是“朋友”吗?又好像太笼统。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哪个词更准确,造成了几秒钟的迟疑。
而就是这几秒钟,竟营造出了一种只可意会的暧昧,旁边有小姐姐小声笑了起来,邱弈心里一乱,在完全没弄清楚这笑声意味着什么,也完全没理清楚思绪的情况下,莫名红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