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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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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电的是闻月澄,要约他见个面。
他们通常见面的频率是一年一次,勉强凑出的时间,三个月前这个额度刚被使用过,这么短的时间内,闻月澄又要主动约见面,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联系上刚发生的事,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事实也差不多,不过起因不是闻月澄看到了热搜,而是沈卓明给闻月澄打了个电话,说闻箫远的脑子出了点问题,请她帮忙劝劝。
他们约见的地点是闻箫远的茶庄,这么多年闻月澄从来没去过,闻箫远也从来没邀请过,这次是闻月澄主动提的,以一种关心好奇自己儿子的生活的口吻,闻箫远不冷不热地应了。
见面那天,闻箫远径直开车上了山,闻月澄由司机接送。
母子俩碰巧同时到达,到了之后也没有真的参观茶庄,闻箫远在前面带路,高高的个子,松散的走路姿势,没有回头,也没有说一句介绍的话,好像这不是他的茶庄,他们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
拉开茶室的门,闻箫远靠在门边,等着闻月澄先进去,坐下来之后,他做了个手势,请闻月澄选茶。
闻月澄选完,没有让旁人动手,自己泡了茶,推一杯到闻箫远面前。
闻箫远冷眼看着,她每个动作都优雅完美,茶汤的色泽也恰到好处,他不知道闻月澄懂茶,但也丝毫不意外,只是觉得这个场景有点荒唐可笑,仿佛他们正准备谈一场生意。
闻月澄说话也确实有她谈生意时的风格,开门见山地问:“你和小弈和好了?”
到现在她还叫他小弈,她这种既疼爱又不够彻底的矛盾态度让闻箫远觉得反感,他没有回答。
闻月澄不需要更多的信息量就明白了:“没有吧?”
她想了想说:“你们两个看似是你比较强势,其实一直是小弈说了算,他不会在这种时候选择跟你在一起。”
她用的是平淡的陈述口吻,却轻易地点燃了闻箫远的火气,他刻意压住了,很有些讽刺意味地问:“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跟高中那会儿一样?”
闻月澄皱了皱眉:“箫远……”
“是沈卓明找的您吧?”闻箫远看着她,“我们别绕弯子了,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他的眼神让闻月澄想到了他们曾经的一次交锋,那时他还太年轻,也太莽撞,一心以为只要足够坚持就能守得住自己的恋人,她不费一点力气就能让他在现实面前溃不成军。
一晃十年,他长大了,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坐在了平等的位置上。
闻月澄打量着眼前这副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孔,意识到他答应见面恐怕是另有目的,就像曾经落败的年轻雄狮多年后遇到同一个狮群,他势必要寸步不让,纠正一段让他耿耿于怀的过往。
这意味着趋利避害的劝说毫无意义,对事业造成的风险,对未来的影响,这些陈词滥调不用她多说,闻箫远也很清楚,而且怕是早就搁这儿等着她了,所以闻月澄便不说这些。
她不是全然地觉得闻箫远不可理喻,年少时的恋情没有结果,他放不下过不去,生了执念,这些都可以理解,但说到底还是不理智,她换了条思路,问:“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会跟原来一样吗?”
闻箫远知道她本不是想说这个,不过说什么都无所谓,他嗤笑:“当然不一样。”
闻月澄以为他会强装无事,以证明她的落败,没想到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愣了一下。
闻箫远接着说:“从十年前他接受了你的钱开始,就不一样了。”
“……”闻月澄不解,“既然这样,你何必还抓着这段感情不放?”
“因为我没有办法。”
他的语气太坦然了,闻月澄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斟酌着措辞,问:“小弈是什么想法?”
比起闻箫远,她可能更加了解邱弈,她知道邱弈不会拿闻箫远的前程冒险。
“有区别吗?”闻箫远说。
闻月澄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邱弈太别扭了,”闻箫远缓缓转动着茶杯,却没喝,“明明喜欢舞台,却不愿意上台,明明想跟我在一起,却不敢争取,不能什么事都交给他来决定。”
他笑了笑:“其实不愿意上台也好,以后干脆都别上了。”
闻月澄对生意场上的谈判嗅觉灵敏,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把握住动向,但也曾经遇到过不以利益为导向的完全失控的谈判,损失几乎无法预测,如同现在的情况。
她瞬间警惕:“你要干什么?”
“把他关起来啊,”闻箫远轻飘飘地,用一种半开玩笑半商量的口吻问,“您说他会反抗,闹得人尽皆知吗?”
话音落下,闻月澄来不及有其他反应,迅速地在他脸上寻找虚张声势的证据,可那双眼睛平静极了,找不出一丝虚假。
说不清是震惊害怕还是愤怒,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背脊慢慢爬上来,她有很多责骂的话堵在嘴边,可那些普通母亲能对儿子说的话,她一时之间竟都说不出来。
闻箫远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勾着嘴角笑了,轻描淡写地说:“别着急,跟您开个玩笑呢。”
闻月澄不敢相信他是在开玩笑,瞪着他没说话。
闻箫远往桌面上扫了一眼:“茶也喝过了,我看您也没什么好跟我聊的了,我先走了。”
说着懒懒地站起来,转过身往外走。
闻月澄知道不能让他这么走了,连忙喊他:“箫远!”
闻箫远把手搭在门把手上,往旁边推开一半,动作一顿未顿。
闻月澄从来没想过会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一时之间居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她仓促地做了个决定,语速很快地说:“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交易,不管小弈当时有没有劝你出国,我都会帮他家把债务还清。”
闻箫远猛地僵住了。
“他没有为了钱放弃你,是怕你也被邱仲明影响,”闻月澄吸了口气,接着说,“他从读大学开始就陆续把钱还给我了。”
闻箫远没说话,背对着她,很长时间没有任何反应。
闻月澄不放心地确认:“箫远,你听到了吗?”
从指尖开始,再到胳膊,到全身,像冻僵的人融掉了身上的雪,石膏雕塑幻化成了血肉,闻箫远仿佛终于活了过来,他动了一下,手背因为用力而无声地暴起蓝紫色的筋脉。
他没回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