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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 6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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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弈第二天早上醒来,浑身清爽地躺在床上,闻箫远已经离开了。
如果不是身体上的疲累,昨晚简直就像做了一场梦。
他转了个身,盯着白色的墙面。
闻箫远特地过来并不是来听他解释的,甚至可能根本不在意整件事的真相,而是想用混乱的一夜告诉他,他们之间还远没有结束。
可是不结束,他们又能走到哪里?
他想起闻箫远说的那句“可以不再演戏”,仍旧觉得匪夷所思,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这个选项在他这里从来不曾存在过。
为了感情而放弃事业和前程这种事太过不切实际,像是那种少不更事时因为对人性和社会了解得太少,而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他无法想象让任何人为他做到这个程度,更别提闻箫远。
闻箫远当然跟少不更事毫无关系,跟冲动也毫无关系,他看起来冷静、克制,仿佛不管任何事都能在他手里按部就班地准确达成,正因为如此,当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话时,才越发显得诡异,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平静的表面下正在逐渐失控。
邱弈一时理不出头绪,从床上坐起来准备去洗漱。
脚尖点地的时候,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脚踝。
他的肤色太白,那里有几道泛红的指印到现在还没有褪去。
昨晚闻箫远动情的时候,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忽然握住他的脚踝细细地摩挲,打量,问了他好几个“好不好”。
“脚踝好细,给你打个漂亮的脚环,好不好?”
“套上链子,锁在房间里,每天在床上等着我,好不好?”
“以后只看着我,只想着我,再也别去管外头乱七八糟的事,好不好?”
邱弈没听过这样的情话,当时只觉得臊得慌,根本说不出什么配合的话,只好闭着眼睛,默默忍受闻箫远在他耳边越说越不像样。
现在他坐在床边回想,又觉得有些无奈,心想要是换一换,让他来为闻箫远放弃所有,也不是不行,要是他放弃了就能解决问题,那倒好了。
再这么想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邱弈起来换了衣服,去了公司。
经过一夜的发酵,网上的言论变得更加复杂多元,出现了不同的立场,大部分还是在声讨邱弈和兮兮,但还有一部分选择了相信他们,或许是那股声讨的浪潮太过凶猛,有人在其中发现了刻意的痕迹,于是产生怀疑,想要更理智地看待这件事情。
不过不管是站在什么立场,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希望邱弈以及三笑尽快出来发声,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邱弈到达公司后,还没去了解这些事,便先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兮兮决定公布真相,以及医院的就诊证明。
邱弈在听闻之后愣怔了片刻,没有去问兮兮,而是直接去了唐梦办公室。
昨晚回去之前,他知道兮兮仍对过去讳莫如深,韩哲也没能说动她,才一个晚上过去,她怎么突然就改变了想法?
邱弈只想到了唐梦,他怕唐梦过于理智地去跟兮兮分析现实利弊。
办公门推开,唐梦站在窗边,收回看着楼底下的某个景物的视线,转头投向他。
“兮兮改了主意。”邱弈并没有用问句,而是用陈述的语气。
唐梦听懂了,挑了挑眉,从窗边走回来,绕到办公桌后坐下。
“对,”唐梦说,“我昨天跟她聊过了。”
邱弈顿了一下,问:“聊了什么?”
唐梦歪头看着他,没说话。
九个小时之前。
老城区脏乱的窄巷内,五层的居民楼基本熄了灯,在黑夜中像一只行将就木的巨大怪物,唯有一楼角落的房间亮着,像怪物半睁半阖的黄色眼睛。
掉漆的木门打开,逆光走出来两个勾肩搭背的身影,背后烟雾缭绕,活像西游记中妖精洞打开时的特效。
稍矮的那个搂着稍高的那个的肩膀往下压了压,笑着说:“我说刘二,你这突然之间的,从哪儿搞来的钱,啊?跟哥说说呗。”
高个儿冷笑了一声:“你管我哪儿搞来的,反正欠你的已经还清了。”
“哟,我就问问,还在怪哥呢?”矮个儿说,“我也是没办法不是,我手头也紧啊。”
高个儿沉默。
“不开心的事不提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矮个儿将烟头掷在地上,用脚一碾,“以后经常来玩啊,我看你今天赢了不少吧?”
里面传出纸牌“啪”的一声甩在桌面上的声音,仿佛在嚣张地宣告打牌人的得意。
“不少,”那人拖腔带调的,显得有些阴阳怪气,“把我们几个这两天赢的钱全卷走了!”
“我看刘二这是要时来运转哪……诶,你那个小女朋友怎么样了?听说是讲什么秀的对吧,上电视了没有啊?是不是挺能赚的?”
矮个儿揶揄地看了高个儿一眼:“这么说刘二现在是谈着小明星啊,怪不得,什么时候领过来让大伙儿瞧瞧?”
高个儿面色僵了僵,扯开嘴角笑起来:“什么狗屁明星,就是个讲笑话逗乐子的,早就甩了。”
说完他隐晦地挣了下肩膀,从矮个儿手底下脱出来,摆摆手,嘴里嘀咕了句“走了”,然后拖着脚底离开了。
透着昏黄灯光和烟雾的木门在他身后开了一会儿,又关上了。
高个儿刚在小巷里转过个弯,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紧接着整个人被面朝墙壁死死摁住了,后脖颈被人抓小鸡似的抓住,手臂以一种几乎要被折断的力道翻到身后押着。
他一边脸抵着粗糙的水泥墙面,懵了一瞬,立即愤怒地大骂起来:“我□□……”
“刘乔,”一道懒洋洋的男声打断了他,慢条斯理地报了个地址,“父亲跑了,家里还有个母亲,上头有个大哥,也在本市打工,自己年初失业了,找了帮小混混向老板要钱,被拘留了五天。”
刘乔停下挣扎,梗着脖子斜着眼睛努力往后看:“你他妈是谁?我他妈惹你了?”
那道声音笑了一声,他被翻了过来。
押着他的是两个男人,都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出头,周身气场却很凌厉,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其中一个英俊得十分惹眼,左边眉弓处有道疤,斩断了原本连贯的眉形,脸上带着点轻蔑的笑,不用再开口就能确定是刚刚说话的那个。
问题是,刘乔很确定自己根本不认识他们。
他眯了眯眼睛,说:“兄弟,我们没见过吧?”
回答他的是腹部的一拳。
“谁跟你是兄弟?”长相英俊的那个说。
“你从姓裴的那儿拿了多少钱?”
姓裴的?裴思贤?
他不是问他是否在裴思贤那儿拿了钱,而是直接问拿了多少。
刘乔大概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事了,但腹部的疼痛让他只剩弯腰喘气的份儿,压根说不出话。
头发被猛地抓起来往后扯,又是一拳:“问你话呢。”
刘乔张了张嘴,还没机会说话,第三拳第四拳第五拳便接连落下。
他明白了,这是要给他一个教训,并不是真的要问话。
疼得恍惚中,他好像听到一声车门关上的声音,摁着他揍的人终于停下了拳头。
刘乔满脸冷汗,眼泪鼻涕糊成一团,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人影走过来,昏暗中也能明显认出,那是个女人的身影。
走得近了,他才发现他认得这张脸,明艳漂亮,眼里却都是野心,比男人还有攻击性,是三笑的其中一个合伙人,唐梦。
他现在彻底明白了,仰头靠在墙上,吐出一口浊气,断断续续地说:“唐总,你们这种人……也会使这种手段吗?”
身旁的年轻男人“啧”了一声,好像在不满他对唐梦说话的语气,又好像在不满他跟唐梦说话这件事本身。
唐梦没有马上接话,走近,仔细地端详了一番他鼻青眼肿的脸,笑了笑问:“裴思贤的钱好赚吗?”
刘乔死死地盯着她,咬着牙说:“你这个……”
话没说完,他又挨了一拳,弯腰无声地干呕了两下,说:“你……你不怕我给你曝光出来吗?”
唐梦冷笑:“你一个家暴男都不怕曝光,我怕什么?”
“家暴……?”刘乔闻言抬起头,脸上的阴鸷不见了,换上有些无奈的苦笑,“兮兮跟你说的?你们就是为了这事儿?”
他喘了口气说:“那是不小心的,情侣之间吵架,我失手推了她一下,结果她撞到了受了点小伤,这也叫家暴吗?”
“唐总,她跟你们这些女强人不一样,一点小事就哭哭啼啼地小题大做,她单方面说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唐梦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
刘乔马上接着说:“何况我已经道过歉了,她怎么还不依不饶了?要真的论谁对不起谁,她和你们公司那个邱弈……”
唐梦一言不发,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刘乔被打得偏过头去,比起之前的拳头,这个巴掌算不上有多疼,羞辱意味更重,他眼中瞬间冒火,但此刻左右两边一边一个人地押着他,即便再火他也不敢说什么。
唐梦嫌弃地甩了甩手:“哎呀,不小心手滑了一下,对不起啊。”
刘乔没反应过来:“什么?”
唐梦又给了他一个清脆的巴掌。
“你他妈疯婆子!”刘乔猛地向往前扑。
他们之间只有一点距离,但这点距离他都没碰到唐梦,那个年轻男人抬膝往他胃部顶了一下,他便倒下了。
接下来是一阵无论怎么哭求讨饶都毫无回应的拳打脚踢。
疼得要命,却精准老练地避开了所有要害。
等到打完了,刘乔已经像一条瘫在地上的死鱼。
唐梦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刘乔,”她说,“别再来找我们公司任何一个人的麻烦。”
“我是一个女人,但我有的是法子让你过得想死。”
刘乔没敢看她,旁边男人的脚轻微地动了一下,他浑身猛烈地一哆嗦。
三个人丢下他走了。
唐梦在不远处上了车,那个断眉的年轻男人跟着她上了副驾,嬉皮笑脸地冲她一笑。
唐梦瞪他一眼,问:“看清楚了吗?”
男人没答话,这问题不是问他的,后座传来很轻的一声“嗯”。
唐梦对着一脸担忧的邱弈耸耸肩,受不了似的说:“没什么啊。”
“我只是劝了劝她,告诉她很多看起来过不去的困难其实都是纸老虎。”
邱弈不怎么相信:“就这样?”
“就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