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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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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兽的魄是从土里生出来的,就是这么的直接。生出来便遇草吃草,遇虫吃虫,等一点点长大后开始能吃兔子,狐狸,狼,最后能吃老虎。它长到几丈高的时候,它从体内散发的邪气最终将周围的生物都变得异常,植物能动,动物体型变得巨大,且变得面目全非,等周围一切都听令于它的时候,它引着一群怪物开始往北走,往斌国的皇宫走,魄总觉得那里有什么在等着它,它的使命就是与皇宫里的某样东西或某个人相遇。
终于,斌国没人能阻挡得了这群怪物,它们直逼京城。京中火光冲天,吞噬着一切,大批的怪物涌入皇宫,黑压压一片,它们毫无组织的上房揭瓦,推墙放火。宫人四处逃窜,顿时喊声震天。而魄精准无误地找到了魂的位置,两双眼睛对视的一瞬间,魄有了人的情感,魂有了人的意识。
“你。。。。。。找到她人了吗?”魂问着魄。
魄说:“没有,我忘了我来人间要干什么。你呢,你找到了么?”
魂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我可能除了有副人的身体,什么都不记得了”
魄环顾了四周说:“我可能闯祸了,快回去吧。”魂瞧了瞧人群中的太后,微微点了点头:“这些年到底都在干些什么啊。”魂魄自愿合体终于变回了斗兽。
“我的皇儿!是我的皇儿么?”如今的太后本来被宫人护在中间,看见此景,哪里还顾上宫人阻拦,踉跄地停在斗兽面前,摸着几丈高的斗兽眼里充满了泪水,手在微微的发抖,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孩子,但不愿接受一瞬间的巨大变化。她好好的孩子怎么了。
斗兽的魂与太后相处这么些年,此时恢复神智,竟懂得这份难得的感情是亲情,它低头蹭了蹭太后的手,太后高兴的说不出话,这么多年,这是头一次,自己的孩子对自己的动作有了回应,斗兽围着她转了几圈就飞走了。
“皇儿你别走!你不要娘了么?”此时的她撕心裂肺地跪地哭喊,她只知道一群怪兽袭击皇宫,自己可能命丧于今,却想不到自己的孩子突然变成怪物走了,她做不做太后还有什么要紧,她只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
斗兽一走,其他怪物瞬间恢复原来面貌,皇宫里顿时一堆动物和植物,好几十颗参天古树有的压在屋顶上,有的直接倒在殿中。那狼追着宫人屁股后面跑,遇到明火又逃走了,野猪哼哧哼哧对着皇宫里的几匹马要去顶,象算是温顺点儿的,站在原地基本不乱动,剩下兔子啊,蛇啊,野狗啊的小动物更是数不过来。
本是要被屠戮干净的皇宫一瞬间变成了集市一样,发生的一切好似一出闹剧。只有太后倒在地上望着斗兽飞走的方向发着呆。
“找到我姐了么?啊?”一声怒吼响彻冥界。
“没。。。。。。”一个回应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是从斗兽嘴里说出来的。
斗兽回到冥界后并没有马上找吕杉,而是在一处荒凉的地方徘徊想再回到太后身边,没等斗兽徘徊多久就被吕杉抓了个正着。
“你看看这斌国被你搅和成什么样子!当人儿子的感觉如何?舍不得就可以不回来了?你到底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
冥帝将回来的斗兽拎到呈书殿外揪着它的耳朵训斥。斗兽夹着尾巴不敢多吱一声。“要是能找回来,我,柴微,冥后,哪个不能找,偏要你个畜生去找?”冥帝骂累了,喘口气喝口水又道:“你这祸闯得知不知道最后是我给你擦屁股?你看我活得很轻松是不是!啊?”
斗兽其实没想到自己去了人界会记忆全失,不但要找人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还让斌国的百姓死一大半。此时最好别吱声。
“君上,把斗兽关回十八层半就好,您身体要紧,别气坏了。”柴微怕气急的冥帝待会儿一口气上不来乱的可就不只是人界了。
“什么十八层半!十九层!给它压回十九层去!这回看他还往哪跑!”冥帝虽说这十几年没有插手,但他也不是不担心人界的死伤问题,毕竟他的职责在那。
“是!”斗兽最后被刻苦修炼归来的吕杉帯走了,当年被斗兽挠出血的仇今日可以一并报了。
斗兽将人间搅和得一团乱,其后续影响将会有十多年之久,斌国的主要劳动力都上了战场,若想恢复原来的状态就要等孩童长大成人。
冥帝需要负责人界的平衡,不可轻易让某个国家灭了,于是便给了斌国一个应允,会尽量多关照斌国的孩子,让他们至少能够成人。
“吕杉,我错了,待会儿你打我的时候轻点儿打。”斗兽看着眼前拿着八百斤重铁锤的吕杉瑟瑟发抖。
“你闯那么大的祸,冥帝不撕了你是念及你与冥帝姐姐有缘分,不然你还有命跟我来十九层?你这回就老老实实好好受罚,你要知道因为你的任性,人间将会有很多人要过苦日子。总该给他们一个公平的交代。”
太后没了孩子已经什么都不愿管了,有几位还算正直的大臣重新举荐新皇,这日子,没了谁都得往前过。
烟岭村自从上次被折腾一通,村里老弱病残只是在勉强度日,听说战争结束了,便盼着被抓走的壮丁能回来。奇迹倒也有,真回来了那么两三个人,他们与家人相拥而泣的同时也带来了坏消息,许多同村的人死在了战场上,其中就包括许书茗。
“沛言娘啊,其实自从男人们被抓走,我就做好心里准备了,战争哪有不死人的。”说话的是许家的邻居大姐,她丈夫也和许书茗一样,死于战争中。她一边扒拉着手里的黄豆一边劝着许沛言的娘,“可你看这俩孩子还小,咱女人要是再不坚强点儿,你让他们指望谁去。”邻居大姐指着在墙角玩的俩孩子,一个是她儿子,一个是许沛言。
沛言娘自从知道许书茗死了之后,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几天,随后就是麻木,不知道该干嘛。下午邻居大姐过来好心宽慰几句,沛言娘有了活下去的目标,她得培养孩子成人。
她去镇上给人染布,去饭馆子里给人刷盘子,晚上绣手绢等有空就去卖。一个人做了好几份工。可人身都是肉做的,这么折腾没出一年就病倒了。
许沛言知道母亲熬夜绣手绢,早上想让母亲多睡会儿,自己便学会了生火熬粥。等去叫母亲吃饭的时候,怎么叫都不醒。摸了摸母亲额头发现很烫。
“娘,我去找大夫来,你等会儿我。”沛言贴在母亲耳边知会一声,掖了掖被子就跑出去了。
村里好在有一位老大夫,姓吴,为人随和,村里人叫他吴老,孩子们也喜欢他,都叫他吴爷爷,村里人平时看病,有钱的就给几个铜子儿,没钱的给点儿吃的意思意思就行了。
吴老见沛言自己一个人来找他,就知道沛言娘病得不会太轻,转身把屋里最好的药都带着就来到了许家。吴老进了门看看沛言娘的面色就知道这是积劳成疾,要想治就得多吃点儿好的多养多休息,可穷人家哪有那条件。
“沛言呀,你要好好照顾你母亲,你母亲多在床上养养就好啦,这几包药你熬好了分三份,一天一份给你母亲喂下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来找吴爷爷。”吴老开了副补气活血的方子,交代了沛言几句,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谢谢吴爷爷,这是之前家里酿的酒,我和母亲都不会喝,给您了。”沛言知道家里没什么钱,拿来之前父亲酿的酒来作为答谢。
吴老怕孩子心理有负担,就乐呵呵的拿着了:“好孩子,爷爷走了,有事儿叫爷爷啊”。
“麻烦吴爷爷了。”
送走吴老,沛言将药熬好了先喂母亲喝了一份,到晚上,沛言娘醒了过来。只听厨房叮叮当当响,还以为家里进贼了,环顾一周没看见许沛言就朝门口喊了一声。
“沛言——!”
厨房的声音突然小了,紧接着就是沛言小跑着,布鞋蹭地的声音。沛言的小脸蹭的黢黑,看见母亲醒了,憨憨地一笑:“娘,晚饭我弄好了,是邻居大娘给的玉米面,我蒸的饼子。”
沛言娘拉着许沛言的手,看见她手里被烫了好几个泡,心疼坏了,急着起来:“娘已经好了,你别弄了。”
许沛言按着母亲不让她起来:“吴爷爷说你要多在床上养着,别起来,我什么都会。”
沛言娘哪里放心让这么大点儿孩子干活儿,起来喝点儿水缓了缓,执意跟孩子一起去厨房端来饭菜吃。
许沛言本以为母亲吃完药便会好,但身子不是一日拖垮的,当然也不是一日就能养好的,再加上家里没收入,也没什么吃的,三份药下去就再也没什么能支撑身子的了。
一个雨夜,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沛言娘躺在床上感觉胸口闷,许沛言就将窗户开了一点点,外面的草香和一点温润的潮湿顺着窗子进来,驱走了屋子的闷,沛言娘拉着孩子的手,又摸摸孩子的小脸儿道:“沛言,如果说,娘有一天离开你,你会勇敢的自己生活吗?”
沛言知道父亲已经回不来了,又感受到母亲的身体很虚弱,她这个年纪,已经懂得了什么是死亡,懂得亲人离别的痛苦。许沛言没说话,钻进母亲的怀里,搂着母亲。过了一会儿,闷闷地说:“娘去哪,我就去哪。”可她娘却听不见了。
雨一直下到后半夜,冥帝听着雨声睡不着,就来到了判魂司,正巧赶上沛言娘在听审。判官刚要拜见冥帝,冥帝抬了抬下巴示意继续,就在一旁坐下了。
“下站者可是杨听蕊?”
“。。。。。。”判官的询问得来的是一阵无声。
“来者可是杨听蕊?”判官耐心地又问一遍。
这回沛言娘可听清了,多熟悉却又陌生的名字。女人这一生,明明有名有姓的,偏偏婚后就都变了,自家爷们叫自己娘子,有了孩子之后就变成了孩儿他娘,邻居也是称呼谁谁娘,从她成婚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唤她本名,但没想到是在这种情行下。
民间有说:黑白无常叫你名字的时候,你若应了,魂魄就跟着走,永远回不来了。坐在高堂上的这人也是地府的,是不是也不该应答。她闭紧了嘴和眼睛不敢回应,只要不回答,我就还能回到孩子身边,杨听蕊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判官自然知道杨听蕊想的是什么,便说道:“你喝过固魂汤了,即使不吱声也回不去了。”见她还是不说话就把不肯投胎的许书茗放了出来。
杨听蕊一见到死去的丈夫,有还能再见一面的高兴,也有自己回不去的难受,终于张口说了话:“我居然还能再见到你!”
“娘子,家里发生什么了?你来了孩子可怎么办?”许书茗看到自家娘子来这地方哪里高兴得起来。
“你个不争气的,你早早就死了的还有脸来问我,死不死是我能控制得住的?我哪里知道孩子怎么办?”杨听蕊知道自己回不去了,担心着孩子,抱着许书茗崩溃大哭。
许书茗抱着杨听蕊转过头来说道:“大人!我知道您是个心肠好的,求您,哪怕我们夫妻俩放回一个也好啊,孩子太小了,她一个人怎么活啊。”许书茗跪在地上邦邦磕响头,额头磕得全是血。
判官心软瞅了瞅冥帝不敢说话,冥帝端起旁边的茶低头吹了吹,那茶放了半个时辰了,早就不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