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孤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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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导片的录制在一家按摩店。
时间定在晚上六点。
从保姆车上下来之前，阮归晨还在拿着平板狂补第一季。
只是做再多的准备，也无法消解紧张的心情。
阮归晨深呼吸几次，拍了拍略显麻木的脸，好半晌后才下定决心地推开门。
随着砰的轻响，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门缝探出，脸上挂着明朗自然的笑。
“大家好我是──”
正对上一双幽幽的视线。
视线尽头是一张敷面膜的脸。
这人脑袋上顶着只用毛巾卷起来的羊角帽，双手交叠垫在肚子上，正瘫靠在按摩椅上泡脚。
兴许是因为领口间的扣子没系，整个人显得散漫至极。
短暂的静默。
“继续啊。”薛谭敷着面膜，有点不好张嘴。
阮归晨：“…………”
这是什么绝佳松弛感。
“坐。”薛谭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其他人还没来吗？”阮归晨换好节目组准备的睡衣，刚卷好羊角帽戴上准备挨着薛谭一起泡，眼前就多了只手——手里拿着一盒面膜。
“干嘛。”他警惕地看着薛谭。
“商务。”薛谭说。
阮归晨恍然。
来之前，他恶补了很多期《小石潭记》，知道节目里会安排很多中插和软广，作为嘉宾，他们有义务多多宣传金主爸爸。
第一次做这种事，阮归晨很苦恼如何做才能显得自然。
他拿起面膜又放下，拿起又放下，循环往复几次后，下定决心般先敷在脸上，确保每一处都服服帖帖后，这才举起包装盒，准备好好介绍。
导演的制止声先一步传来。
阮归晨懵在原地。
“阮老师，这不是我们节目的商务，请不要让包装盒出现在镜头前哈。”
阮归晨：“……”
薛谭笑起来。
“Biaji——”
阮归晨把面膜丢到他脸上。
薛谭不笑了。
“直播呢……”薛谭闷闷不乐地将面膜摘掉。
“啊？”阮归晨又是一愣。
弹幕此刻已经在互喷的路上一路狂奔。
[都看见了哈，这次都看见了吧？这可是薛某主动招惹的！！！]
[薛启凯也就主动了这一次，前面几次同台不都是阮夏在主动卖？]
[所以你也承认刚才薛启凯就是在主动卖腐啊？（坏笑）]
[就算一开始是薛启凯出于“同事”礼貌的打了下招呼，那阮夏为什么要做出丢面膜这一非常不符合“同事”的举动？]
[呃，丢面膜怎么就不同事了，没看懂]
[装什么装，你见过阮夏冲别人丢面膜？为了炒cp真的没下限，这么没礼貌，还装作不知道在直播，摆出副无辜的小白花模样给谁看啊]
[而且一开始推门进来那么客气，一看见里面是薛启凯立马就放松了，不得不说阮夏真的卖得很自然]
[不如薛启凯递面膜逗他来得自然]
[不如阮夏丢面膜生气来得自然]
……
*
“吃饭了吗？”薛谭问。
阮归晨没吭声。
他现在挺纠结的。
跟薛谭搭话怕CP粉磕到，不跟薛谭搭话，又顾虑“他们”怎么说都是一起拍过五个月戏的人，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将人晾在一边。
马上要被逼出选择困难症了。
“给。”薛谭递给他一袋松塔。
“……哦，谢谢。”
本能先大脑一步做出回应。
阮归晨一边啃松塔一边感慨松塔真好吃一边懊恼怎么能跟薛谭说话一边接过薛谭递过来的纸巾擦嘴。
总之挺忙。
当然了，忙不过弹幕。
两家的唯粉早已截图无数帧，分别从“谁的指尖先碰到了谁、谁多看了谁一眼、谁的嘴角上扬的像素点更多”，展开了严格的分析，力证对家才是卖腐的罪魁祸首。
没多久，其余的六位嘉宾便齐齐到场。
阮归晨只是瞄了一眼就噤声了。
一个词形容——群英荟萃。
即便《艳鬼》已经取得不错的反响，但终究处于上升期，还没能达到破圈后一夜晋升顶流的程度。
但另外六位就不一样了。
上到年近五十的娱乐圈超级大前辈，下到今年夏天通过选秀爆火翻身的流量爱豆，中间还夹着电影咖、养成系、偶像剧咖等一众知名小生。
……怪不得一个比一个晚到。
阮归晨忍不住看了眼薛谭。
“没事。”薛谭轻声说。
娱乐圈的人情世故就是：你有多火我能高看你几眼。
确实有不少喜欢照顾小辈的大前辈，但今天来得这些，显然不在其中。
所以阮归晨跟薛谭做完自我介绍后，便成了边缘人。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有躺平的，就有卷的。
娱乐圈能卷什么？演技？台词？形象？
不，是人脉。
“蒋老师您渴吗？要不要喝点水？”
“蒋老师您要不要来点果脯？这个好吃。”
“蒋老师我让他们把空调调高点吧？别吹感冒了。”
……
阮归晨生平最痛恨的就是阿谀奉承。
因为他拉不下这个脸，跟这群人呆在一起，会显得他特别不会做人。
代替营业的初衷一瞬被抛到脑后。
阮归晨眯着眼睛，默默往薛谭那边凑，直到后脑勺抵到薛谭的下巴处，才往前挪了挪，小声道：“你看到没？”
薛谭垂着眼看他：“什么。”
阮归晨意味深长地摇摇头。
蓬软的发丝瘙得薛谭鼻尖有些发痒。
他神色不自然地拉开了点距离。
鼻息间残留有一丝清新的茶香。
薛谭微捻了下指尖，几秒的停顿后，又若无其事地凑上去：“你是在说那些拍马屁的人吗？”
阮归晨想提醒他一下别乱说话。
偏过头才发现，两人现在离得太近了。
“你很喜欢？”薛谭突然问。
“什么？”阮归晨没跟上他的脑回路。
“我能拍得比他们更响。”
“……”
薛谭说着就要起身献殷勤。
阮归晨赶紧拽住他。
薛谭疑惑：“我真的可以。”
“你不觉得这种行为很假吗？我特别不喜欢。”
薛谭安分：“我刚想了下我似乎也不是很擅长。”
阮归晨无语住。
“噫，好假。”薛谭点评。
阮归晨在心里默默翻个白眼。
*
《小石潭记2》节目组的本意是，通过这次直播给正片预热，顺带让大家熟悉下彼此，顺带搞点扯头花的话题，什么“这一季跟上一季你更喜欢哪个”之类的。
结果因为一群舔狗和两条咸鱼，硬生生安稳度过了三十分钟。
上一秒导演刚说完“本季节目是个人战”，下一秒马屁精就“我要跟蒋老师结盟”，而蒋老师一边“嗨呀我年纪大了不懂这些”一边“好好好跟我结盟跟我结盟”。
太想进步了吧？
阮归晨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
“大家不要着急。”导演拿出一叠手牌，“在邀请各位之前，节目组对每个人进行了背调，给每位嘉宾安排了一个相对合适的特定身份，大家可以看一下。”说完，就按照顺序发了下去。
八位嘉宾依次接过。
[最喜欢信息卡环节了！！！]
[对，每次看都能感受到节目组的认真]
[去年经费不足，今年希望搞得刺激点嘿嘿嘿]
导演：“本季节目的录制地点在海南岛的一个岛屿，那里会诞生一种新的货币，叫做石潭币，每位嘉宾的初始资金为一千币，节目结束后，会将大家手中的石潭币按照1:1的汇率兑换成人民币。”
阮归晨一愣：“哪怕我节目里赚到一百万也给吗？”
“如果你能赚到的话。”导演开始画饼。
阮归晨无声的“哇”了一下，翻开手卡仔细阅读。
“薛……”薛谭皱眉，“薛内敛？”
“职业是古玩店店主，所售古玩真假参半，买定离手，概不退换，鉴定为真，可兑换相应的石潭币。”他复述一遍后，简略概括道，“听起来跟体彩差不多。”
“那我这个是什么意思？宋艺人。”宋艺人一脸懵地向镜头展示手卡，“上面写着什么，掌管岛内一切精神娱乐的消费设施。”
“本季节目采取封闭录制的模式。”导演说，“全程21天，如果大家在此期间想放松娱乐的话，只能在你的多媒体功能厅消费。”
“哦哟——”宋艺人立马挺直腰杆，傲娇地环视四周，“那大家可得对我好一点，说不定可以打折呢。”
“我年纪大了。”蒋老师笑呵呵，“对这些不感兴趣。”
“嗨呀瞧您跟我见外。”宋艺人赶紧给自己找台阶下，“您来我直接免单！”两人你来我往几句后，宋艺人又试探性地问道，“那蒋老师……您的身份是？”
“我？”蒋老师笑笑，卖关子一样，“我这个没那么复杂，就是蒋神厨，拥有岛内的唯一一座餐厅。”
“……我靠！”有人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那我这个是不是太low了点，导演，你不公平，怎么大家一个两个都开店，就我，司机？司机？？司机？？？”
所有人齐刷刷看过去。
“陈司机，一个司机。”陈司机简直要气笑了，“就没了？就这？谁的信息卡能比我的还简单？他甚至连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写！”
“你呢。”薛谭扭头看向阮归晨，“怎么不说话。”
“我……”阮归晨从看到手卡的那一刹就开始心神不定——阮大胆，一个向往天空大海及山巅的热血冒险家，拥有岛内所有极限运动的装备及设施。
阮归晨拿到时不敢相信地看了两遍。
本来就圆润的眼睛睁得更圆了，一张白皙的小脸憋得通红，几乎要把手卡贴到眼睛上，在其他嘉宾互相试探时，只有他在活人微死的神游天外。
弹幕早早便发现他的异常。
[笑死我了，可给我们阮大胆高兴坏了]
[就是，开心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以前拍戏的时候恨不能把摩托运到拍摄场地，现在竟然有综艺让他敞开了玩！]
[呜呜呜节目组太宠夏夏了qaq]
[真的有在好好做背调，良心制作组（赞）]
……
阮归晨的内心在哭泣。
“可惜了。”薛谭瞄了眼他的手卡，淡淡开口，“你大概率是不能随心所欲玩这些。”
“真的？”阮归晨目光殷切。
等等，情绪不对。
“真的…？”阮归晨失望至极。
“嗯。”薛谭说，“岛上能进行的极限运动，除了跳伞应该就是海上摩托之类的，伞包打开后，需要专业人员进行检查、整理、包装，这都是成本。”
导演：“……嗯。”
话是没错。
但从薛启凯嘴里说出来……
有种林黛玉骑鬼火的诡异感。
毕竟这人出了名的性格沉闷不爱多言。
阮归晨终于放松下来，笑着将手卡展示给大家，因为心情愉悦，还不自觉地晃动了两下：“欢迎大家来我这里玩儿哦。”
众人又顺着这个话题开起了玩笑。
所有人已然代入自己的身份。
只有弹幕的画风截然不同。
[夏夏真的好善良，明明那么失落，却还要装作开心的模样呜呜呜]
[是的，非常好的宝宝一枚！另外，copy精可以少说点吗？真的很刺耳……]
[是这样，之前在剧组的时候，夏夏拍完回酒店骑摩托的路透圈了好多粉，给薛某急得第二天也买了个摩托]
[笑死，他根本就不会骑，还得夏夏教，模仿得特别拙劣，就是故意吸血夏夏炒CP]
[这次也是，谁不知道夏夏是娱乐圈唯一一个热爱极限运动的人？他会不知道伞包怎么保养？怕是连这些都是夏夏告诉的吧？拾人牙慧的copy精]
[嗯嗯，聪明也是错了，你们报警吧]
[小启凯本身就不是内敛的性格，他只是慢热，自从在选秀上被排挤孤立、被流量粉骂过之后才这样的，你们真的好恶心]
[是啊，孩子才因为拍了艳鬼找回点自信，非要这么打击人]
[CP粉滚]
……
薛阮圈爆发第10086次世纪大战。
不同于正主替身表现出来的似熟非熟。
正主本人正在嗯嗯啊啊。
“直播结束后请大家先修整下，过会儿还有个聚餐。”导演说，“大家等正式录制的时候再讨论各自的身份吧。”
万恶的团建。
阮归晨生平第二讨厌的事来了。
换好衣服后，众人三三两两，结伴向目标酒店而行。
才舒服地泡完脚做完按摩，脸上的热气还没散去。
阮归晨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将半张脸缩在围巾里面，只露出双圆润的鹿眼，好奇地观察大家都怎么走。
“蒋老师坐我的车呗？司机一直开着暖气呢，很舒服。”
宋艺人急得衣服都没穿好，步伐匆忙到狠撞了下阮归晨的肩膀。
阮归晨被撞得一个趔趄。
薛谭适时搭把手。
什么人啊！都不道歉的！
阮归晨死死盯着马屁精，脑袋紧随他的轨迹移动，试图用眼神震慑住他，直到他的身影被关上的车门隔绝开来，这才泄气地垮下肩膀。
薛谭懒散：“结束了？”
阮归晨投过去个疑惑的小眼神。
“是生气的时候不需要人哄，还是只敢对我耍脾气？”
“我什么时候跟你耍脾气了？”阮归晨拽拽的。
“是吗。”薛谭说。
“对啊。”阮归晨理所当然。
薛谭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撞了下他的肩膀，向着保姆车走去。
阮归晨被撞得趔趄了好几步才稳住重心。
他气得跺了两下脚：“臭姓薛的，你给我站住！”
薛谭慢悠悠坐回车内。
“心情很好？”经纪人透过后视镜看他，“看你回来的时候一直在笑，看来这次的拍摄应该还挺顺利，小凯整天挂念。”
“他身体还好吗？”薛谭抬眼。
“前段时间拍了条水下的广告烧到39°，这几天才稍微好点，别担心，阮夏照顾着呢。”经纪人笑笑，“倒是你这边，《小石潭记》这一季的嘉宾，可有得搞了。”
“这不是正和导演组的心意吗。”薛谭平静地看向窗外，“娱乐圈最喜欢的就是抱团孤立，节目还没开始录就已经体会到了。”
“那……”经纪人犹豫。
他其实想提议，适应不了的话，可以先换回来。
可圈内的阶级鄙视链是客观存在的，加上薛启凯的性格过于慢热内敛，并不适合这种真人秀。
即便两人换回身份，也不见得会好到哪里。
未来一片浓雾，经纪人难免忧心忡忡。
“说起来还得感谢他们。”薛谭翘起二郎腿。
经纪人：？
“正愁没办法跟阮归晨单独相处。”薛谭舒服地靠回座椅上。
经纪人：“……”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孤立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