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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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矿城郊外，矿区内。
高弘阳恭敬地立在下首，听闻沈修贤的要求，他满面讶然，问道：“二公子召集矿上残肢者做什么？”
随即在对上沈修贤不满一丝感情的双眸，意识到自己越矩。继而恭敬答道：“现在还能矿上讨食的残肢者，约莫十几人左右。”
沈修贤淡淡回到：“既如此，便先召集过来。”
饶是高弘阳满心疑惑，也只得应是，下去叫人。
另一边，蒋殊与林昭、郑乐三人前往昨日塌方处，查看铝矿采集如何。
一路上，各个竖井旁的矿工行色匆匆，目光疲惫地忙碌着。
蒋殊皱眉，偏头朝向林昭问道：“什么时候能到？”再不来，她都想把沈氏端了。
林昭低头掐算手指，轻啧一声：“估计还要四五日的光景。”
她正欲再问，忽而“哗啦”木材滑落声音从左侧传来，顺着声音看去，一名独臂青年，正不知所措地看向从他右臂滑落的木材。
木材约莫有独臂青年两个长，实心木材，一瞧便很重。
独臂青年身量清瘦，面色蜡黄，露出那截手臂，都能清晰看到肌肉收缩。
“啪”的一声，一名中年男子朝他后脑勺重重一拍，独臂青年身体前倾，右臂抱得木材也往前滑落，带得他重心不稳，扑倒在地。
中年男子居高临下看着他，神色倨傲：“那么笨手笨脚，你怀中抱得木材要比现在的你值钱多了。”说着，用脚尖轻轻踢下木材：“残疾还让你在矿上工作，是大少爷慈悲，怎么你也该珍惜才是。”
独臂青年赶忙单手撑地爬起，连声抱歉，蹲在那里笨拙地一根一根整理木材。
饶是如此，中年男子还不满意，抬脚踢去，整理好的木材七零八落散开来：“我是说，你识相点就不要在矿上待，残废除了添乱能干什么？”
“还能让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刮目相看。”兀然，一道清越的女音打断中年男子欺辱话语。
蒋殊上前走去，那双凛厉凤目却连一个眼神都未给中年男子，只伸手拉起半跪在地的独臂青年。
她格外看不惯欺压残弱人士行为。
中年男子傲慢打量蒋殊，见她所穿粗布短衣，认定她是前来矿区上工的女工。他别头冷哼，神色间净是不屑：“你知道我是谁吗？”
蒋殊瞥他一眼，没有搭理，弯腰归拢独臂青年所掉落的木材。
独臂青年手足无措地立在那，飞快瞄眼中年男子越来越沉的脸色，咬牙蹲下，拂去她归拢木材的手：“不用你帮我。”在低头的一瞬间，飞快地小声说道：“他是监察副队，严三水，别得罪他。”
严三水见蒋殊忽略，面色越来越差：“你在哪个矿井做工？”哪个矿井上的工人敢目中无他？
周围聚集起的矿工见此情况，忍不住在一旁交头接耳。
“这女的是谁啊？敢跟严副队对上。”
“估计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是啊，为一个残废人出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脑子坏掉了呗。”
......
蒋殊缓缓起身，眉眼未动，神情冷漠，好似在注视一团垃圾。
严三水一怔，隐约觉得她面熟，继而被她眼神刺痛，心中升起股暴怒，正要开口训斥。
一道人影直接越过他，冲到蒋殊面前，声音中满是激动：“蒋姑娘，那日真是多谢你们！要不是你们还不放弃我，我就要死在那场矿难中了！”
严三水定眼一瞧，竟然是矿区颇有威望的老师傅，老陈。
和老陈经历矿难，又救下他的女人，只有前日那三名贵人！
他面色微微发白，手也不自觉握了起来，暗暗咬牙，反正也得罪紧了，没必要再讨好。
他语气僵硬：“原来是蒋姑娘，是我眼拙。”
围观看热闹的矿工们也都渐渐息声，沉默起来。
蒋殊扫视一圈四周，垂下眼，没有答话。
老陈锲而不舍地问道：“蒋姑娘，你又来矿区做什么？你要得矿材料都已经在开采了。”
她此时抬眼看向老陈，见他神色真诚，不似作伪，方才开口：“我来给他们...”说着，手指向独臂青年：“来送假肢的。
老陈目露疑惑，瞧了独臂青年许多眼：“你要给小万他们做什么？”
蒋殊顿了顿，坚定道：“我来让他们回归正常工作。”
“哈。”严三水冷嘲一声。
人群中也因这句话变得躁动。
“这贵族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这么异想天开。”
“那可不，没吃过苦当然觉得什么都简单。”
“嗤，她还能让小万把断了的胳膊长出来吗？”
声声质疑传入人耳，就连老陈也忍不住劝道：“蒋姑娘心是好，但再怎么样，也没听说可以让人把断胳膊长出的技术？”
“谁说一定要长出来？”洪亮地声音从人群外传来，黄老带着几位小厮穿过人群往里走。
林昭、郑乐紧随其后，怀中还抱着蒋殊量产的机械假肢。
众人看清黄老右臂，是手臂形状银白色泛着金属光泽的截肢，倒吸一口凉气，甚至有人喃喃道：“黄老不是右胳膊早就断了么，这又是...”
见黄老视线望来，老陈立刻收回盯着黄老右臂的视线，满脸堆着笑，讨好地凑上前去：“师父...”
黄老轻哼一声，老陈立刻闻讯知意地给他让了位。
他对蒋殊作揖行礼，带笑回到：“蒋姑娘，你做的假肢，我都给你拿来了。”
蒋殊颔首：“黄老辛苦了。”
众人见黄老如此恭敬地态度，一片哗然，在矿区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格外受人尊敬，跟着他们下矿能规避许多风险。
老陈现在是矿区下矿最有经验的师傅，可黄老曾是老陈的师父，并且一向以冷面著称。
前些年因救下二公子，断了一条手臂，便在矿区自此销声匿迹，如今却对这位姑娘如此态度......
大家的视线忍不住落在黄老自如活动的机械手臂上，难不成这蒋姑娘真有些本事？
严三水面色发沉，双手环胸，嘲讽道：“如此之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谁知道是不是什么邪术？”
许是矿工们从未见过如此物件，竟有不少人附和起严三水。
一时间，众人看向蒋殊等人的视线渐渐警惕。
“呦，这么多人聚在这干嘛呢？”高弘阳挤进人群中，看到蒋殊一愣，随即转头对沈修贤笑道：“二公子，不必再去找了，人在这。”
聚在一起的人群，赶忙给他们让条路，跟在沈修贤身后，是矿区上打杂的十几名残肢者。
沈修贤走近蒋殊身边，扫视一圈众人，视线落到蒋殊身上，只说了两句话：“我相信蒋姑娘。”
“你们谁愿来装机械假肢？”
话音落下，气氛安静地落针可闻，跟来的十几名残肢者听闻过严三水那番话皆面面相觑，未有人前踏一步。
严三水勾勾唇，眉目间已经带了几分得意。
“我愿意。”一直藏于老陈身后的小万走出来，目光划过瞪着他的严三水，耳边恍惚间响起不知道多少次听到的辱骂。
他定定看着黄老活动自如的机械手臂，眼中露出一丝痴迷。
如果可以，他不要在做别人口中的废物；如果可以他想重新正常生活，赚钱养家。
如今机会出现，就算是邪术，他也认了。
他的眼神渐渐坚定，看向蒋殊：“蒋姑娘，拜托你了。”
*
不过一个时辰，矿区院落内。
小万看着活动自如的机械手臂，激动地叫出声来。他迫不及待地用右手去拿杯子，去叠被子，去做一切他在房中用右臂可以做的事。
最后，他看向蒋殊，大步走去，深深作揖，声音哽咽：“太谢谢你了，蒋姑娘。”
要是没有蒋姑娘，他仍处在生活的无间地狱；他的苦难仍看不见尽头；他仍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般生活。
蒋殊淡淡勾唇：“你的路，长着呢。”
语罢，带他走出房屋，外面站满闻询而来矿工们，甚至连一些附近村落中残肢者们，都挤在这狭小的院落中。
是沈修贤特地放出的消息。
当小万活动手臂出来的那一刹，人群躁动，所有人盯着小万活动地机械手臂，只听他说：“如大家所见，这个假肢可以自由活动。”
说着他直接拎起屋旁的水桶，又瞥向面色铁青的严三水，故意大声说道：“我思想很清楚，没觉得哪里不舒服，根本就不是什么邪术。”
蒋姑娘是拉他出泥沼的菩萨。
屋外的吸气声此起彼伏。
“我没看错吧？真跟正常的手一样啊。”
“这蒋姑娘真厉害啊。”
“那是不是咱们矿上断胳膊断腿的人，以后都能正常生活了？”
矿区内十几名残肢者都未离开，他们看着小万活动自如的机械手臂，转而目光灼灼看向蒋殊。
既然小万可以，那他们是不是也有希望？
有希望能回到正常的生活；有希望能不再受到旁人的白眼；有希望能继续在这个世上不受歧视的昂首挺胸。
蒋殊目光扫视众人，上前一步，清清嗓子：“诸位——”她拉长声音，人群地骚动渐渐停息，众人的目光紧盯着蒋殊。
春光温和，打在蒋殊身上折射出柔和的光晕，她目光清亮，语气坚定。
她说：“造化弄人，人生苦厄不可避免，但绝境总有转圜时，枯木总有逢春日。”
顿了顿。
“如今，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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