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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   秦禛,字无殇,南国尊公主,居临安。出尘之相,额心赤印,冷艳贵气,人望而慕之,然不可狎也。生时天有异,众呼其天之遗孤。天资聪颖,尚幼,名天下。孩提起舞,髫年写词、奏《拟九绝赋》。琴棋书画,无一不善。熟音律,人谓其风雅。及笄,备考水木宫,十七被录。后因病而薨,人惜之,叹曰:“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得之,千年之幸。”
      --摘自《庙堂江湖·秦禛传》有删改

      第一章 深巷明朝卖杏花(一)

      雨水,二候杏花。

      司旻把伞移开放眼眺望。

      已近二月,雨隐江南春,原来他已离开数月之久。

      霡霂兜着初春的寒气忽落了他一身。

      他叹了口气,移移伞,继续前行。

      若不是因为西奈山那座圣山限制了他与众神的神力,估计他早就制服那些很难寻到的噬心了。

      可惜啊……

      该是怪浊隐太阴险,还是怪自己不是秦暮离呢?

      司旻摇摇头,他被自己刚才的想法蠢到了。

      桃始花,仓庚鸣,鹰化为鸩,是为雨水。从这天起,雨量渐增。雨虽多,却不似梅雨那般恼人。万物生长,草长莺飞,江南又是一番好景。

      烟雨朦胧,世界被环绕,如同凌晨山间升起的烟,一缕一缕地上升,然后将乔木包围,不留一丝空隙。

      司旻止住步子,立在桥中央。

      他想了想,然后伸出手去接这混着生长气息的雨。

      雨往河里倒,水面不时地漾着旋儿。一团烟雾从水里升起,淡棕的光落入司旻深蓝的眸里。

      “迷鹿,别来无恙。”他往后退两步,等待少年站在自己面前。

      烟雾飘到他面前,倏忽间化成了一位俊美的少年。白衣,宽袍大袖,亚麻色中长卷发,树叉般的角,挂满白色的花。

      “神尊大人。”迷鹿慌忙行礼,漂亮的鹿眼微微闪烁着光芒。

      “已亡之身,还行礼做甚。”司旻的手指在空气中轻划一下便扶起了迷鹿。

      “大人,大人……”迷鹿低头喃喃,“大人,求大人莫再赶迷鹿走了,迷鹿没有打扰过主人,迷鹿只是想陪着主人……”迷鹿抬头看他,漂亮的鹿眼泛着光。

      “陪她?”司旻转身,抛开手中的伞,随后,方圆十米的雨骤然停歇,“她时日不多了,难道我没告诉过你”

      “我知道,可是,可是我们等了六百年了啊,她终于又复活了,谁不想多看看她呢”迷鹿右眼流下一滴泪,“我没有见过鲜花广场她死的那一瞬,可您总该见到了吧。无论是七千年前还是六百年前,她的死你都看在眼里,您亲历她的死亡时,您不心痛吗大人,恕我直言,我,丝毫感觉不到您的难过,哪怕是秦暮离的悲喜也要比您淋漓尽致,大人……”

      “够了,迷鹿,你要在这里指责我吗”听到“秦暮离”三个字,司旻冷笑起来,“如果你觉得秦暮离是对的,你大可跟随他,我不介意。”

      迷鹿吸了下鼻子摇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大人,或许您和主人一样都是没有心的神,您无法和我们这样有心的家伙感同身受,所以,请,请让我留在这里。哪怕让我亲历她的死亡,我也愿意。请让我留下!”

      扑通一声,迷鹿跪了下来。

      雨落了下来,江南一月的雨没有温度。

      “怎都如此倔强,秦暮离如此,深深如此,你也如此。明知……明知什么都无法挽回。”司旻叹口气,不再理迷鹿,迅速撑起伞迈步离去。

      “大人,大人!”见他走开,迷鹿慌张地跟上去。还未踏出几步,脚下升起一团浓烟桎梏着他。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旻撑伞消失在烟雨里。

      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迷鹿望着远处的青山哀叹一声。

      雨中漫起一片淡雾,片刻间便消散。

      寂静的世界里,唯一的火光被扑灭,一些被称作刚硬的东西被弄得支离破碎。仿佛听见碎落的声响,仿佛也会置若罔闻。

      远处有人家开门,司旻看到家家户门上贴着春联,挂着红灯笼。

      哦,今日元宵节,如果他没猜错,夏幽那个家伙今天会跑公主府里蹭吃蹭喝。

      他往桥下走了走,看到路上满是打着花苞的杏花树。“待你醒来,看到这含苞待放的杏花,一定会不胜欣忭的吧。”司旻止住步子,望着那些杏花自言自语。

      “也没有很开心,就是忽然看见你了,才开心那么一点点。”

      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凉如十月秋夜穿过海棠树的风。

      他怔了一会儿,然后难得地笑了起来。

      转身,无殇眼角的泪痣,额心水滴形的赤印通通落入他的眼里。

      见无殇又没撑伞,司旻拽着她的衣袖将她拉到伞下。“雨再小你也是会被淋湿的,下次别不撑伞就跑出来,听见没?”他低头对她说,语气略带责怪。

      无殇抹了下额上的水珠,然后很无所谓地摇摇头。

      “没听见?”司旻很无奈地问。

      “啰嗦。”无殇皱眉道,她辛辛苦苦跑出来可不是为了听他讲下雨是否该带伞。

      她扯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往前走。司旻对她的性子深感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你偷跑出来的?”司旻轻声问道。

      “我说,”她很不爽地抬头看着他说,“咱俩就不能好好叙叙旧吗?”

      她凌厉的目光让司旻举手投降。

      “好,好,咱叙旧。”思来想去,叙旧还是有些多余。想了许久,司旻试探性地问道:“你功课学的怎么样了?习题都做了吗?可不要再气陈先生了,他一把年纪……”

      “司旻,”无殇给他一个优雅的白眼,“一天十二个时辰,我有七个时辰在‘听话’。今日我醒的早,好不容易得了闲,又恰逢你来,你却跟我谈这些,应景吗?”她生着气,字里行间却不闻怒意,倒是这种不带怒意的语言让人听了有些害怕。

      “无殇,”司旻语气放软,“你要知道,让你顺利考上水木宫是你父皇的心愿。你也知,考水木宫对你意味着什么。当然,你可以不考虑你父亲的感受,但你起码不能辜负你十几年来受的苦。”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太出人意料,浊隐力量增大,弭晟派十七位上神去寻她的下落,而七尘仍旧觊觎她体内强大的噬心,秦暮离被封的神力暂时还不能释放,六界需要安定……如此一来,他不能保证他会护她无忧,保她周全。过去他总顾及她的想法,但现在,他不能再纵容她了。

      闻言,无殇冷声道:“虽说出发点不同,但你这话的主题,和秦暮离可差不多少。”

      神的预言说无殇红颜薄命时,无殇才满月大。她父皇秦炤正沉浸在得女的喜悦里,闻此预言如遭雷击。她父皇不肯认命,于是四处寻延年益寿的办法。最后得知,只要能考入水木宫,就能快捷修仙成仙。既是修仙,便得长寿。在她三岁时,她父皇给她报了名,于是,从三岁起,她便过上了地狱般的生活。

      走捷径是要付出代价的,成功考入水木宫的人凤毛麟角。资质,脾性,能力,才华,家世都要符合水木宫的招收条件。千里挑一,非人才不录。成功报考水木宫的人就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考生。考生要经过二十四次测考,两次模考,一次终考,若有三次为劣评,考生将被取消考资。而考试内容,笔试加面试,大到六界政治,小到勾股定理。只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还不行,水木宫要的是理论与实践并通的全面发展的人才。

      自然,许多考生被困难的试题给淘汰掉。不过大多数人是在报名时被淘汰的。如果家世和资质无法满足条件,就彻底与水木宫无缘了。水木宫的要求高,考生们自然加劲学习。考水木宫的这些年,无殇听说的考生因压力自杀或发疯的事不计其数。富足的家庭因学业支出而家道中落的也不计其数。每当听到那些消息时,无殇总会一笑置之。说实话,除却笑,她也无话可说。

      大多数人是被自己的家人逼去考水木宫的,因为父母希望因此让自己的儿女有个锦绣的前程。即便父母知道考水木宫有多不易,可比起孩子的未来,他们还是希望去赌一把。

      提及父母这两个字,无殇又想到这十三年的苦痛。三岁便要好好写字念书,还要拿起沉重的剑去挥舞。课程行程每天都被安排的满满的,每分每秒都要手握书卷,哪怕自己的母亲离世,她的父亲都不许她去看最后一眼……

      她的父亲,这南国的主宰,亲手将她放到考水木宫的路上,却不曾多看过她几眼。

      “无殇,抱歉,我……”司旻听得出无殇语气里的不快,随即向她表达歉意。

      “你道个什么歉无所谓。”无殇挑眉,语气里是无所谓。

      “又是江南春,若一切顺利进行,明年此时,我便要踏入水木宫的大门了。”无殇看着烟雨,声音变得轻缓,“我听夏幽说你很忙,既然忙,就不用来临安看我了。司旻,我……”她顿了顿,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忍住了。

      “想说什么?”司旻轻声问。

      “没。”她摇头,“你不走吗?”她抬头看他,对上他那双美丽的眼。

      “好。”他配合地应了声,他知道她有未说出的话。

      司旻想送送她,却被拒绝了,他不强求,把伞递给她后就立刻消失。

      无殇冲着司旻消失的方向说了声再见,然后撑伞离去。

      她怅然若失地随意游荡,司旻这一走,又不知何时归来。虽有夏幽那个无赖陪着,但秦暮离的无事生非却让她头痛。

      先前她破天荒地得了一个劣评,她父皇心急如焚,便从仙界寻了一位上仙来做指导仙使。这仙使的工作便是给无殇提点学习方法。仙使没来时,她主要头痛服侍她的小丫头们和教她的先生们。这仙使一来,她就觉得唠唠叨叨的教书先生和那些秉尊皇命的丫头们有多善良。仙使有仙力,且异常严厉,对付他,无殇简直使出了浑身解数。

      罢了罢了,不想了,一想起那仙使她便浑身不舒服。

      她走过一座座桥,边走边数桥栏杆上没被损坏的石狮子。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在数石狮子,不过因为出来玩的时间太少,数到现在,她还没数清石狮子的数量。

      杏花含苞待放,满城被笼罩着妖艳的红。待花开时,临安城便会是粉红的花海,花盛极,这城又将是圣洁的白。平日里行事匆忙,这次她终有幸见这将被杏花占满的临安城。

      “殿下你还没逛完吗,再不回公主府,你的药可就要凉了。”秦暮离站在桥头淡淡的说道。

      十年前无殇被花冽伤过,虽被锦初救治,但是却伤了五脏六腑,她需要长年服药以调养身体。无殇生下来体质就差,一直在服药。自被花冽伤过,无殇每日喝的药都是被换过的。那些药都是锦初特制以符合无殇体质,药本不苦,可因为是特制,服用时简直可以称为是穿肠破肚,也是难为她了。

      闻言,无殇回眸,裙摆微微动了动。

      她撑伞立在桥中央,身后是江南的青瓦白墙和灼灼的花海,春雨绵绵,她眼角的泪痣落在了秦暮离的眼里。

      无殇握紧油纸伞,英气的眉轻挑,优雅转身,缓步走掉。

      今日元宵佳节,她不想听见他唠叨。

      “秦无殇,速速跟我回公主府!”他的语气严厉了些。

      她无回应,秦暮离便快步追了上去,。离她两米远时,身体里流窜的剧烈的疼痛迫使他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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