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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 9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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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幽跟着无殇的步子往前一迈,便是再无法回到那个屋子。
夏幽边拉着无殇躲避那些窜来窜去的攻击边大声呼唤孟极。孟极听到了夏幽的呼唤,迅速击倒一神往夏幽的方向飞去。待看到拉着无殇的夏幽时,突然听到夏幽惊惧地喊着他的名字。
“孟极躲开!”
听到他让自己躲开,孟极刚回头,便被举着剑的茯辛狠狠击飞。
“啊!”那一剑劈过,孟极从半空摔到地面又滚了几下,最后停在夏幽的不远处。
“茯辛我恨你!”夏幽握紧无殇的手怒吼到。
无殇第一次看到夏幽那么愤怒,从这一刻起,无殇开始后悔。她知道他们瞒不住自己了,也知道,她害了他们。
无殇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手被夏幽拉着,空气里窜着飘来飘去的彩光,她不敢轻举妄动。
那个被夏幽称作茯辛的男人冲了过来,夏幽见状拉着她开始奔跑。孟极尝试着站起来,看茯辛朝夏幽袭去,用尽全力使神力阻止茯辛。
阴冷的山间,呼啸而过的狂风,高贵的神们疯狂杀戮着,她漫无目的地望着这眼前的一切。
一阵蓝色的光袭来,她无殇与夏幽分散了,夏幽喊着她,想要拉她回来,却被一阵又一阵的光给阻拦。无殇开始自己跑,开始用力躲避,也不知躲了多少攻击,终于,她与一双熟悉的眼睛对视。
那个握着剑想要站起来的伤痕累累的人是秦暮离。
无殇大为惊讶,而他也是如此。她看见他的唇慢慢地动了,然后无殇听见了秦暮离的声音。
“弭晟!不要!深深!”
歇斯底里,巨大的痛苦。
无殇迅速回头,却满目刺眼的光。然后,光慢慢消散,她看到了背对着她的白发少年手中的剑掉了。
下一刻,那白发被狂风吹得散散的,乱乱的。少年从空中砸向地面,砸在她的脚边。而与此同时,一道白光击中了无殇的心脏。
“无殇!”
“无殇!”
无殇感觉心脏有点沉闷,身体也变的奇怪,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从体内涌出。当黑气从无殇身体里涌出再遮住无殇的眼睛时,无殇失去了意识。
无殇浅紫藤色的衣衫上有黑红相间的浊气窜来窜去,浅褐的瞳子闪耀着曙红的光。阴冷的山霎时间溢着闷浊的气息,云上的男人愣住了,不及他思考,下一刻,地面上无殇周身升起番红的浓重的浊气。
“扼住噬心,快!”弭晟收起厌世剑对其他神命令到。
来不及了,被浊气笼罩的无殇已经开始肆意地屠杀,而随着女孩的屠神行为愈发残忍时,东南方向渐渐聚起黛蓝的光。
噬心的气息太强烈,七尘和花冽已赶往这里。还好人手众多,诸神尚能抵挡。弭晟无法控制住无殇,更雪上加霜的是九位堕神也趁着混乱赶来。
“因为游戏要结束了,所以都来了是吗?”弭晟冷笑,不过就算如此,弭晟也会把那些不该存在的家伙们通通处理掉。
噬心在无殇体内好像在得到另外一股力量的净化,夏幽首先发现了这一点。在弭晟忙着对付堕神时,夏幽趁乱带走了无殇。锦初跟在夏幽身后,还未来得及嘱咐夏幽,花冽和堕神便跟在夏幽身后。
孟极眼尖,发现了准备带无殇走的夏幽,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怎么办?!”夏幽抱着无殇躲在结界里。
锦初摇摇头道:“外面人太多,依我们三人的力量,恐怕应付不来。”
夏幽望着还在昏迷的无殇,咬咬牙,问锦初:“锦初,九位堕神目前只有用那种方法才能完全消灭吧?”
锦初不太清楚夏幽在说什么。
夏幽把无殇放进锦初怀里道:“九大堕神本来就有很大的危险,如果用那个方法除掉,也是一件好事。”
孟极望着夏幽,一声不吭。
锦初这才明白夏幽说的方法是什么,连忙抽出手拽住夏幽的衣袖道:“同归于尽?夏幽?你傻吗?”
“除此之外,没有让他们彻底消失的办法。”
外面的堕神还在攻击着,锦初低头看着无殇摇头道:“我们还是可以把她安全送出去的……”
“但堕神迟早要除,这一次直接解决不是很棒的选择吗?而且消除浊隐之前也必须先消灭堕神,两全其美,还赚了呢!”夏幽对这个计划很兴奋。
“不行,这代价太大。已经,我们已经失去很多伙伴了,这一次不能失去你了。”
“锦初,游戏已经要结束了。”夏幽突然冷静下来,“带她走吧,我这失去神力的六百年,没有做什么贡献,正好这次可以弥补一下。”
孟极靠在夏幽身边低声道:“主人,我也陪着你。”
夏幽点点头,摸摸孟极的耳朵。
“夏幽,夏幽,不,不行……”锦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夏幽?”一个低低的声音,是无殇,她醒了。
夏幽笑着把她拉起,道:“死丫头,睡了那么长时间,跟头猪似的。这下睡足了吧,睡足了就跟着锦初回去吧。”
无殇看看捂着嘴哭的锦初,看看低头微笑地孟极,再看看这个她面前这个她三岁便认识的男人,沉默了。
她现在身处一个不同于之前的地方,黛蓝的光将四周包围,满地枯黄的落叶。
“一起回去。”她说。
她知道他让自己回去是因为他要走了,他走了,就回不来了。
夏幽把她往锦初怀里推,无殇迅速拉着他的手,道:“你没听见吗?一起回去。”
“我得走,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他掰开她的手,再次将她推入锦初怀里,“锦初,带她走。”
锦初一咬牙,抱住无殇的腰,拼命将她往后拉。
“我不走!”无殇挣扎起来,“锦初你放开我,我不走!”
“无殇,”夏幽握住她的手,眼里漫起温柔,“听话,走吧,我不走,我就在这儿,看着你走。你要听话,你要答应我努力地活下去,要不然,我放心不下,走得也不安心。”
“无殇,”他慢慢松开她的手,她去拉,他把她狠狠往后推,“我把我全部的祝福给你,愿你余生……”
看着她惊慌的眼睛,夏幽顿了顿,余生,她还有多少余生?
“愿你余生,皆好。”
余生皆好,就好。
“夏幽!你给我回来!你还没给我压岁钱呢!你烤的红薯还没吃呢!夏幽你给我回来!”她看见他在一步步地后退,看见他拉起孟极的手往后退去。
“夏幽!我们还没喝酒呢!你这个大骗子!你不是说等我考上水木宫你会冒着被拍飞的危险来看我呢吗!你不是说我是个负心的女人吗!那你抽个时间修理我啊!你给我回来!你听见没有!我不要你走!”她想拼命挣脱锦初,同时她听见锦初的低声呜咽,她听不见渐渐向后退去的夏幽口里发出声音。
无殇离夏幽远了。远了,远了,好像能一把抓住,又好像怎么样也够不着。
那个橙衣公子和蓝白相间衣衫的少年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一阵闷闷的声音响起,她感觉她身体里好像有一个东西离她而去。
“夏幽————”
无殇看见自己的眼泪喷洒在空中,看见黛蓝的光混着橙光和蓝白的光如烟雾般消失,看见枯黄的落叶旋转着飞起,看见离别,看见告别,看见一场梦的醒来。
十几年前,海棠树下,橙衣公子蹲下身子,揪揪她的头发,说:“小丫头,我叫夏幽,你可以喊我大哥,喊的话,我就罩你。但是,前提是你得把你所有的好吃的上交给我,要不然我就欺负你!”
那时,他和另外一个男人承诺,从今往后,有我们陪你,这一路,你不要怕。啊,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当初她以为“从今往后”可以是永永远远,可以是很长很慢。
怎么就那么快呢?她还没有做好准备的啊,怎么那所谓的永永远远就已经到头了呢?
一阵阵细微的破碎声,那些枯叶碎成粉末,漫天飞舞。她好像从那些粉末里看见了过去,看见了千千万万年之前,看见了世界最初的样子,看见时间出现之前亘古的寂静和辽远。
无殇的手伸向粉末飞舞的方向,朦朦胧胧中看见一团团气体聚起又散去,万物仿佛刚刚醒来被造物主赋予生命,虚空之中好像有一条暗色的河流顺着圣山而上,山顶有神俯视众生。
她眼框中的泪肆无忌惮地流着,恍惚间,她抬起头,看见那近似虚无的空中有人在俯视她。
感觉到堕神没了气息后,弭晟开始有些奇怪,但再抬头时弭晟看到了带着无殇逃跑的锦初。
弭晟举起权杖,一道白光击中了锦初,锦初跌落在地,昏迷的无殇也被仍在一旁。弭晟朝无殇走去,手中的权杖化为厌世剑,弭晟举着剑,对准了无殇。
砰的一声,剑被击落。这力量,不用猜也知道是司旻的。
“神尊大人。”众神恭敬地向突然出现的司旻行礼。
司旻站在弭晟面前,两人沉默对视。
良久,弭晟笑笑,道:“大人您说过的,这场游戏您不会插手。不过您都插手了那么多年了,这一次,是不是该收收了。”
被击到在地上的厌世剑漂浮起来,剑头再指向倒在地上的无殇。
司旻轻轻抬手,厌世又剑落在无殇的身旁。弭晟眉头微皱,道:“神尊大人,您可要三思啊。要知道,浊隐的力量可是在不断增强,您既然想插手,还不愿意将神力还给陛下,那也要能够抵挡浊隐才行。可能不能抵挡浊隐,你我心知肚明。到时候真的挡不住的话,那赔进去的,可是整个六界呢。”
司旻依旧沉默地站着,远处的秦暮离跌跌撞撞跑来,哀求道:“弭晟,拜托,拜托再给一点时间吧。她还小,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你就再给一点时间吧。”
这样的场景着实可笑,弭晟冷哼一声,道:“她未完成的,关我何事?关天下何事?关六界生灵何事?我高贵的陛下,你欠的,凭什么要六界去替你还?”
“没有,我没有要让六界替我还……”
“没有吗?难道没有吗?几千年了,哪一分一秒不是用万物来赌着。是你欠的啊,你既然还不起何必连累六界!”弭晟低头质问他,“你问问你自己,就算给你再多的时间你能还清吗?你还不清!陛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从弭晟口中发出一阵长长的叹息,仿佛要飞过寂静的山间。弭晟也不想置她于死地,可是,他不得不遵守命令。
秦暮离苦笑,他,他怎会知有今日?
秦暮离晃着身子,环顾四周,看一眼满身伤痕的无殇,看一眼腾跃在空中的众神,再看一眼面前的弭晟,然后,跪了下去。
一旁的司旻只觉得可笑,这该有多可笑,这个跪下的人,可是创界山的主人,是六界的主宰啊。可跪下又如何,有些人,生生世世都不配得到原谅。
那个时刻,长安城里响起新年的鞭炮声,新年的召唤,唤不醒身上满是伤痕的少女。
“陛下。”
众神随他跪下,弭晟见此扯唇讥讽:“陛下没资格去跪求得到一些东西。”
跪下的男人低着头颤声道:“弭晟,求你,求你给我一点时间。她还没看雪,还没回江南,还没和她的父亲解开心结。”
他抬头,流着两眼泪:“从小到大她都活在孤独和禁锢里,她很少笑,很少哭,她很乖,她很可怜。她要的很少,真的很少,就算我真的连她这一世想要的也给不了,起码,让她看一场雪。弭晟,我,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他把头重重磕在地上,那一刻,本就寂静的世界更加寂静了。
“你这样,是因为终于有了足够的愧疚吗?”弭晟漠然道,他的确惊讶这个当年狂傲无情的男人变成如今这般摇尾乞怜的模样,但那份惊讶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因为,之于弭晟,秦暮离带给他更多的是恨。
足够的愧疚?听到他问,秦暮离抬头望天。
他说过的,不止愧疚,远不止愧疚。那么还有什么呢?他不知道,不,也许知道,也许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