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小狗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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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在郊区，周聿说是要来砸墓，可真到了他的墓碑前，他又指着碑上的黑白照片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能不能给我选张帅气的照片？”他不满地锤江寄一拳。
他演出那么多狂炫的照片不选，偏偏给他搞了个高中学生照上去了，他那时还留着傻傻的锅盖头，咧嘴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这不帅吗？”江寄笑着抓住他的拳头，伸手又怀念地摸了摸照片上的人。
他就喜欢这张照片，周聿穿着白紫相间的校服，乖乖巧巧地对着镜头，笑得没心没肺。
“是有点傻。”张劲厚抱着手臂，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问身旁的凌淮西，“我当初怎么会同意江寄用这张照片的呢？”
凌淮西无奈地摊摊手，他怎么知道？周聿死了，那时候谁还有心思管什么照片不照片的啊，他伤心都来不及。
“拆了吧。” 江寄四下看了看，往墓园管理室走过去，“我先去联系园区，等销了死亡证明再给他们补上流程，问题不大。”
凌淮西抬手拦住了他：“我去吧，你毕竟是个公众人物。”
他这点关系还是能搞定的，都不需要江寄出面，毕竟江寄如今的身份也不太方便。
凌淮西转过身，下一秒却直接愣在原地：“苏......苏云安？”
苏云安每年清明的前两天都会提前来给周聿祭祀，一是清明节他得去给他姐姐扫墓，二是他也怕撞上江寄他们。
他姐姐在前两年死了，抑郁而亡，临终前拉着苏云安的手痛哭流涕，深深地忏悔。
她说这些年来她总能梦见浑身是血，腹中插着一把刀的周聿在她梦里凄厉地哭喊着，身后拖着鲜血朝她爬来，要向她索命。
苏云安这才知道原来周聿不是意外身故，而是被苏歆纯捅了一刀失去了行动能力后，活生生地烧死了。
他欠周聿一条命，他们全家都欠他一条命，可惜已经没有机会偿还。
苏云安捧着一架迷你木制的小钢琴和一把木制的吉他，往周聿的墓碑这边而来，远远的就看见凌淮西和张劲厚的身影。
他们两人背朝着他，正在对蹲在墓前的人说着什么话，蹲着的人应该是江寄，大学的时候这三人就总是跟在周聿身边。
不过清明还没到，他们怎么会提前过来？
等苏云安走近，江寄站起身，凌淮西让开了挡住的身体，急匆匆地准备离开，苏云安发现里面蹲着的竟然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时常徘徊在他午夜的梦中，他弹着钢琴，那人弹着吉他，两人在他梦里合作了一遍又一遍，音乐酣畅淋漓又极致优美。
然而梦醒时分，只剩下了他孤独的一个人。
“周聿？！”
小钢琴和小吉他从苏云安的手里翻滚了下去，他被骇得失了声，呼吸一滞，心头呼啸而来袭上漫天铺地的慌乱与恐惧。
他本能地后退几步，借着其他墓碑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攥紧了拳头，眼眶中渐渐蓄满了泪，声音也抖得不像话。
“你竟然......没死？”
周聿有想过回到山城会遇见旧人，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快到他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
“好久不见。”
他笑着和苏云安打招呼，慢慢站起身，因为蹲的时间长了，他的小腿有些发麻，上半身半倚在张劲厚怀里缓着脚底的麻劲。
相比于周聿的云淡风轻，苏云安心里翻江倒海，掀起了一波又一波浪潮。
他有很多话想问周聿，可是临到嘴边，他嘴唇动了动，仅仅又重复了一遍周聿的话。
“好久不见。”
然后就是长时间的静默。
这两人注视着对方又不开口讲话，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凌淮西实在受不了，摇摇头转身去处理墓碑的事。
江寄先是没出声，盯着周聿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后，他才暗自叹了口气，转过头来主动和苏云安搭话。
“你是来扫墓的吗？”他视线移到地上的小钢琴和小吉他。
苏云安每年都会送这两样东西，所以每次等江寄清明过来的时候，看到周聿的墓前供奉着小钢琴和小吉他，他就会明白前两天苏云安又来过了。
他会帮着苏云安将小钢琴和小吉他一起放进火盆中点燃，和纸钱一起烧给周聿。
这也算是他们之间一种无言的默契吧。
苏云安从地上捡起钢琴和吉他，用手心仔细擦了擦。
“嗯，没想到你们也在。”
他声音低低的，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也没想到......”
他抬眼直视着周聿：“没想到你还活着。”
这话听得张劲厚不乐意了，他推了一把苏云安的胳膊，语气有点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巴不得小聿死吗？”
江寄也不悦地皱起眉，眉目间有着外交翻译时才会展露的严肃和锐利。
他们不知道苏云安和周聿之间的瓜葛，甚至不清楚周聿的腹部曾经中过一刀，只以为他当年死于意外的火灾。
毕竟碍于京城林家和山城苏氏来自政治和经济的两方施压，当年这个案件疑点重重，但又被草草收尾。
可周聿心里却清楚如明镜似的，看苏云安这幅见了鬼的样子，他肯定是知道自己姐姐干的好事。
“是啊。” 周聿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盯着苏云安，“托你姐姐的福，我还活着。”
他的目光灼灼发亮，像是镭射光直射进苏云安的眼底。
苏云安狼狈地别开眼，眸光渐渐黯淡下去：“那......那就好。”
他低垂着眼皮，心里锤起了鼓，忐忑不安地等着周聿接下来的讥讽。
他的局促慌乱明显让周聿产生一股报复的快感，他微微挑眉，步步紧逼。
“听说你姐姐现在在国外，还得麻烦你帮我给她当面带声好。”
苏云安怔住了，一时竟然听不出他这是明嘲还是暗讽。
“抱歉，这话......我带不到了。”
这下轮到周聿愣住：“什么意思？”
苏云安感受了他目光的压力，吞吞吐吐道：“她，两年前就......去世了，死于抑郁症。”
咚！天旋地转的感觉。
张劲厚眼疾手快，忙托住了周聿下滑的身体。
“她......她......” 周聿脸上失了血色，结巴了半天，似乎丧失了语言功能。
“她让我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她说她不是故意的，那时她以为你要杀她，所以她害怕极了，只顾着拼命地逃跑，根本不敢回头。”
苏云安嘴唇颤抖着，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
“你死后的那几年，天天在她的梦里折磨她，她不敢睡觉，一闭上眼就能看见你浑身带血的模样，所以周聿，她临终前一直在忏悔，乞求你能原谅她的见死不救。”
苏云安双手撑着膝盖，慢慢跪下了身，“周聿，对不起，我帮我姐和你说一声对不起，求求你能够原谅她，让她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这些年来，他跪在周聿的墓前说了无数次“对不起”，今天终于能够当着他本人的面，弯下了膝盖。
苏云安伏地磕头，泪流满面。
这个故事走向着实惊呆张劲厚和江寄，他们彼此对视着，面面相觑，又都不敢主动询问当事人。
周聿闭上眼，听着苏云安磕头的声响，眼角渐渐湿润。
要说错，当年的事他也有错，他绑架苏歆纯在先，才激得苏歆纯反抗失手伤了他。
可再往前追溯，他绑架苏歆纯是为了证实他弟弟的死和苏歆纯到底有没有关系？孟沧舟是不是她派来的人？真的是孟沧舟动手杀了他弟弟吗？
这一件件疑点堆积在一起，周聿走投无路，只能出此下策去绑架苏歆纯，她是当时明面上站在周聿对立面的人。
一个有钱有权有势的女人，为了爱不择手段，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可结果好像又远远偏离了周聿最初的猜想。
周聿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接受苏云安的道歉。
他垂眸看着苏云安额前渗出的鲜血，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底野蛮生长。
苏云安现在是苏氏的当家人，岂不也是有钱有权有势？还对自己心怀愧疚，这不就是让他送上门来给自己拿捏的。
反正区区一个苏氏，要是和左氏一起沉沦毁灭，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影响不是吗？
坐山观虎斗，两虎互相残杀，笑到最后的观者才是赢家。
周聿眼中集聚了一场飓风，黢黑幽暗，席卷而来，快要将苏云安吞噬。
他弯起眼睛，又是那种不达眼底的笑意，从地上扶起苏云安。
“其实......有件事我想我该告诉你的。”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