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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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碎的。陶远行是这样问他的。
陆泊感觉自己在心里垒的高墙，此刻出现了一条裂缝，继而，高墙垮塌成了一滩沙土。
他看着自己和陶远行之间一直向上蒸腾着的水汽，推了推眼镜，知道今天是绕不过去这事了。
“当时，他俩把我锁在房间里，不让我出去。”陆泊慢慢说道，“我总不能真的被关一个暑假吧。他们把我的手机收了，家里的网也断了。我……我想知道外面的情况，想知道你的情况，我必须要做些什么。”
“所以，你就砸了花瓶？”
“嗯，我砸了花瓶。确切地说，是我把房间里一切能砸的，全都砸了。”
陆泊发现陶远行好像皱了皱眉毛，但目光依旧探寻似的看着他，那里面没有反感的情绪。
于是陆泊继续说了下去。
“然后嘛，我妈，听见声音之后开门进来看，被我流着血的手吓了个半死。”
“那个男人当时不在家，我妈就带我去医院包扎伤口，被医生骂了一顿。回到家后他们竟然也没再关我，估计是因为当时，我报的志愿已经锁定了吧。”
陆泊看着陶远行，声调几乎和那蒸腾起的水汽融为了一体：“于是我就去找你，但是……”
但是，我已经找不到你了。
陆泊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那些天的混乱与不堪。
七月初的天气潮热异常，可陆泊的喉咙却干燥得像是即将裂开的大地。那个男人，他的生理学父亲，每天只让给他一碗水和一个馒头，什么时候服软了、像个“正常人”了，什么时候再吃正常人的饭。
他在家里向来是一言堂，女人不敢反对他。
况且，女人也觉得，她的儿子不是正常人。
那什么是正常人？他是多了条胳膊还是多了条腿？还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哦，他们当时好像确实说，儿子因为高考压力太大，最近有些调整不过来。
简而言之，确实是疯了。
陆泊反应过来这一点之后，笑了。他笑了好久，然后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干了一件真正疯狂的事情。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当时的陆泊根本就发不出声音来，别人听不见他的怒火和嘶吼。
于是，陆泊又曲线救国，干了点能发出声音的事情。
陆泊还记得，他在房间里面叮呤咣啷了好久，那个小心翼翼游走于丈夫和儿子之间的怯懦女人也不敢进来看。
陆泊其实还是对陶远行撒了谎，那块划破他手背的玻璃碎片不是撞到墙上又弹回来的，它当时由于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嵌在了陆泊书桌前的那块软木板上。
当时，陆泊看着那尖锐的碎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的爱是高贵且无价的，它没有错，我绝不服软。
年少的小兽如果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至少也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于是，他将右手手腕伸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陆泊的大脑终于翻出一句可以救他的话——
【我们在更好的地方相见。】
那是陶远行大约一个月之前，写给他的一张纸条。
陆泊当时顿了一瞬，心神俱颤，心中眼中脑海中全是陶远行那飘逸俊美的笔迹。
最终，仅剩的一丝理智，牵着陆泊的右手翻了个面……
然后，待到房间终于完全安静，胆小的女人开门进来，看到了陆泊身上的血，吓得尖声大叫。
而她的儿子，正在开心地笑。
痛恨自己的小兽在那天决定，他要完完全全地、掌控自己的人生。
“陆泊。”陶远行的声音仿佛是从远方传过来的，陆泊终于回过了神。
陶远行很清楚，在陆泊刚才那几句过于简单的自述之中，肯定有瞒着自己、没说出来的事情。
但既然陆泊不说，陶远行现在也不问。
只不过……
“你之后不要再这样了。”陶远行说。
“嗯？”陆泊没反应过来，“不要再什么？”
“砸东西，”陶远行冲着陆泊的右手抬了抬下巴，“伤到手。”
陶远行抿了下嘴角，似乎是在为自己的要求找理由：“你可真行，明明早就确定了理想，还敢伤到右手。你……不采样本了？不做实验了？不写代码了？”
陆泊感觉自己好像是被训了，但听着陶远行平和温润的语气，又觉得好像是没有。
于是他很想为自己辩解一下，表示他的实验不需要操纵精密仪器，本来伤口也没伤到筋骨，敲代码分析数据和打字都不受影响……
但是最终，他听见陶远行说：“别这样了，我会惦记。”
陆泊在心里编辑好的一大段话，在听到这一句话后全部删除。
陆泊眨了下眼睛，答应道：“好。”
然后又加了一句：“我保证。”
锅子已经开了足够久，陶远行看着陆泊喝完一碗鸡汤，确认他不再喝了之后，开始往火锅里下手打牛丸。
牛丸沉入锅底，服务生又端上来了他们点的脆皮红米肠和烤乳鸽。
好像这个话题也应该该翻篇了。陶远行拿过一次性手套，分给陆泊两只，说道：“鸽子要趁热吃。”
说完还觉得不够，于是，他又拎起了乳鸽的一只小翅膀，一边掰开翅中和翅根，一边给翻篇加码：“陆泊，我刚才等你的时候，做了个决定。”
“其实马老师在刚刚得知我被停职时，就跟我提过，他问我要不要利用这个机会，精进一下法理研究。”
陶远行笑了：“老头的出发点挺好，想得也挺好，觉得他和我互相都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但是我当时，还没有想好。”
陆泊拎着乳鸽的另一只小翅膀，有些愣愣地看着他：“那你现在想好了？”
陶远行一口嗦掉半个翅中：“嗯。”
他决定读马老师的在职博士。
诚然，陶远行现在的确有信心让自己这艘小船在暗流汹涌的河面上行驶平稳，但也仅止于此。
他只能做到独善其身。
可他想要的却不仅仅是独善其身。
一个代表了公平和正义的行业，不应将那么多的精力，耗费在维持自身的平稳和安全上。
如果真的耗费了，那就代表行业无法健康地向上发展，说明周围的环境有问题。
有问题嘛，要么就改变它，要么就离开它。
要么，分个先后顺序，两者都要。
陶远行比较喜欢最后一种情形。
只不过现在，他手里的“牌面”太少了。仅仅一个丁佑真，或者是一个杨纪，就能让他变成现在这副德行。
他陶远行连桌都没上，又谈何掀桌呢？
所以，陶远行决定，他得增加自己身上的“筹码”。而提升学历和工作能力，就是最为稳妥的方式。
当然，也还有很多其他方式：融入更多的圈子、认识更多的人、更好地了解行业现状、更多地展示自己，继而掌握更多的资源、拿到更多的案源……
让牌面变好的方法有很多，但仰望星空的同时必须脚踏实地，所以，陶远行选择最为稳扎稳打的方式。
累是累了点，可干什么不累呢？
况且，你有目标呀，累一些又怎么了呢？
马老师的博士生基本都是全日制的，但也可以招非全，平大对这方面没什么限制。而陶远行已经是一名律师，脱离自己的圈子太久对他的职业发展并不好，因此，他决定读非全。
“好想法。”陆泊点头赞同，“学校里一般也会这么建议，上次开会时还特意提过。”
陶远行将一次性手套摘掉，点开手机给陆泊看：“总之，马老师同意了。”
陆泊看着陶远行这副样子，努力了一下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仅是因为对方将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还因为……陆泊看到了陶远行和马老师的聊天界面。
法学院大名鼎鼎桃李满天下的马为教授，不知从哪偷来的表情包，那上面有一个贼眉鼠眼的TOM，脑袋顶上飘着六个大字：【嘿嘿，骗到手了】
“笑什么。”陶远行夹起一块红米肠咬了一口，明知故问，“有那么好笑吗？”
陆泊非常正经地收了笑，提出要求：“能不能发给我？”
“……”
陶远行：“你自己搜去吧。”
而后，他就听到陆泊又问：“那，除了这个呢？”
什么除了这个？你这不正经的还想要更多TOM？
“你对于自己的职业规划，应该不止有读博这一个决定吧？”陆泊定定地看着他，虽然是个提问的句式，却仿佛在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当然，”陶远行也很干脆地承认了，“丁佑真当时要求我停职期间不能转所，除了所里确实有相关的规定之外，也是因为他在这方面还算是了解我：等一切尘埃落定，我肯定会另谋高就。”
所以，其实事情就相当于，在丁佑真决定让他“休息一段时间”的那一刻，就很清楚陶远行不会留在中亦律所了。
他宁可让团队减员一人，也不肯站出来说一句“我徒弟没问题”。
陶远行不知道是他工作这几年体现出的价值太小，还是丁佑真的脑子真的锈住了，能做出这么一个愚蠢的决定。
所以……算了，跟着这么一个蠢老板，哪天再把自己给带蠢了，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陶远行顿了顿，恶狠狠地嚼了另一块脆皮红米肠，心里寻思：走当然是要走，但他绝不能带着这个所谓的“错误”走。因此，其实那位律协老师提出的建议很不错，他得找到一个完美的“岔子”，逼杨纪和李童自己承认这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