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
-
陶远行饱餐一顿回到酒店，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会场那边，下午的报告会议也已开始，陆泊要过去听，便将房卡给了陶远行。
陶远行默默接过房卡，又默默溜着边来到酒店的电梯门口，上了楼。
这……拿着陆泊的房卡，独自一人回到陆泊的房间，怎么想怎么有一种……诡异的偷情之感。
好在前台已经换了班，暂时没人认出他来。
于是，回到陆泊房间的陶远行想了想，第一件事是从包里拿出一套新的衣服，换上了。
第二件事才是拿起手机，开始象征性地搜索附近的酒店。
然而，附近除了正在召开生态学大会，还在召开另一个全国性行业会议，今晚的房间已经被全部订满。
况且……陶远行又默默放下了手机。
他本就是因为陆泊才来云市的，陆泊住的这间房还是个标间——他们昨天到酒店的时候根本没有多余的大床房。因此，陶远行现在搞这种欲盖弥彰的订房行为，好像根本就没什么必要。
但是，话又说回来……陶远行靠在软包椅子上，望向另一张干干净净的单人床，感觉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确实是两张床没错，可真的要住同一间屋吗？
另一个小人又说：可是，这家酒店今天也满房了啊！没多余的房间给你住了！
于是陶远行将两个小人都摁倒了：所以，他其实本来也没其他的地方可以去。
除非他今晚想睡在大街上。
陶远行顿了顿，直接破罐子破摔，认清了现实：陆泊自己申请睡在大街上，都比他陶远行睡在大街上的可能性大。
所以……算了。陶远行揉了揉眼睛，他来都来了，敢做就敢承认，那就这样吧。
于是他默默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准备安心干下一件事。
刚才在菌子火锅店里，他收到了那位律协老师发来的消息：【我的建议是，你将这些分门别类整理好，分成好几份，之后一点一点地给对方上强度。】
陶远行之前趁着五一假期，在中亦律所的档案室里泡了两天，不仅翻出了郑韫所说的那份杨纪涉嫌伪造证据的案卷，还结合自己在骑行俱乐部里获得的线索，找到了其他几份可疑的案卷材料。
然后，他将这些卷子仔细核对一遍，重点地方甚至连续翻了好几遍，翻到最后茶不思饭不想，想到“案卷”和“杨纪”两个词就脑子发晕。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获得了大丰收。
杨纪这个不守规矩的讼棍，可不止伪造过一份证据。不仅如此，从这些案卷的细节来看，他和李童还有伪造律所公章之嫌。
这可真是……太阳底下无新鲜事，陶远行目前被迫经历的“扣锅”种种，原来他俩早就干过了。
陶远行当时翻看着那些案卷，直接气笑了：杨纪可真是胆大啊，就这些，足够让他喝上好几壶了。
陶远行点开电脑里的文件夹，继续整理资料。
其实，那位律协老师说的办法，也正是陶远行想到的办法。
首先，他要将这些收集到的材料由简至难分类整理好，然后就像打扑克牌一样，先扔出一张小牌探探路。
而后，他要看准对家的出牌方式，把握好时机，依次扔下自己手中的其他牌型。
在这期间，他要找到和自己站在同一侧的“那条大船”，还要看着牌桌上已经掉下来的牌，计算对家手里还有没有对自己存在威胁的底牌。
最终，他要放出自己的底牌，一击致命。
世间所有博弈几乎都是如此，不同的只有难易程度和专业程度。而这种方法，对现在的陶远行适用，对现在的陆泊也同样适用。
陶远行需要让自己的攻击像一支无懈可击的箭矢，冲向对方的胸口；而陆泊需要让自己的防卫性进攻像一块能够抵御万物的盾牌，坚不可摧。
陶远行手下不停，一口气将内容整理完，然后登陆自己的律所邮箱，将一些“前菜”放进附件，又设置好了定时发送的时间。
这封邮件的发送人他写了杨纪，但同时，他又在下方的抄送栏里填上了丁佑真。
做完这一切后，陶远行合上笔记本电脑，望向窗外已经逐渐西斜的太阳。
从本心出发，他其实非常不喜欢做这类事情。即便是出于自保，这种藏在暗处的进攻也依旧像是无法见光的毒虫，阴暗、晦涩、形貌可怖。
相比之下，陶远行更喜欢有什么说什么，大家将证据一二三四全部排列在明面上，是非曲直一看便知。
可偏偏有人不干那种阳光下的事，就是要从暗地里出发，搞得陶远行只能仓皇迎战，然后再开始自我厌恶。
只不过……陶远行揉了揉头发，这种小得像芝麻一样的情感旋涡，和之前那些细细碎碎的情绪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他早就习惯了。
这么多年来，陶远行处理起这些情绪来得心应手。
于是，他看着窗外的阳光，又闭上眼睛去感受落日照在他身上的温度。
云市的风景很美，如果是落日的话，站在边大的小山丘上看会更美，站在云市特有景点边湖的岸边看过去，也非常不错。
只不过，他在大学的时候没什么心思看这些罢了。
于是陶远行停顿一秒，又突然发现，毕业五年后再次回到云市，一切都仿佛和从前不一样了。
门外的走廊逐渐热闹起来，门缝里透进了来来往往的人声。没过多久，陆泊也敲门进来了。
于是，陶远行看着陆泊将书包卸下，下一秒就问他：“去边湖看日落吗？”
陆泊的大脑不会思考。陶远行说去哪，他就跟着去哪。
所以，半个小时后，陆泊看到了几只在边湖里摆烂、没有飞回西伯利亚的红嘴鸥。
这可真是太少见了。陆泊左看右看，还拿出手机来拍了好几张，最终确定它们真的是红嘴鸥。
然后，他看到旁边不远处的一位游客，正在拿着一片面包片试图勾引海鸟。
……行吧，这样好像也能说得通。
陶远行看着陆泊的样子，最终还是没忍住，笑了。
“冯泽说是这两年才开始有的，”他解释道，“这几只海鸥应该是懒且聪明，发现不用长途跋涉也能有东西吃，就干脆不走了。”
陆泊点头表示同意，并且觉得非常合理。
池边大坝上一阵风吹过，陶远行柔软的头发被掀起一角，陆泊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仿佛移不开眼睛。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句惊叫：“哎呀！我的面包！”
那位游客的面包片没被海鸥发现，却被风发现了。她刚刚大概是手滑，面包片不慎掉落，又顺着风的方向飞去了不远处的水面，惊起的涟漪飘向了海鸥群。
于是，聪明且懒惰的红嘴鸥终于看到了这片美食，将其据为己有。
“哈哈，也算是看见了，不亏，”那女孩笑着和同伴说道，“我们看日落吧，日落也好美啊！”
是啊，日落也很美。
陆泊望向了不远处的矮山，又用眼角的余光感受着身边安安静静的人。
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太阳就已经慢慢靠向了大地，现在更是快要隐入山峦。
于是，夕阳的余晖照在矮山上，又洒进了边湖静谧中泛起波纹的水面，最终……飘向陶远行的侧脸、鼻尖，还有睫毛。
陆泊早就觉得，陶远行身上仿佛有一种神性，不体现在他对周遭事物的漫不经心，也不体现在他条理分明地解决自己目前的困境。
真要说的话，就体现在此刻，体现在他看着太阳缓缓落下去的神情上。
美好得不像话。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就好像太阳一直在发光，太阳一直是金色的。他也是。
陶远行似乎是察觉到了身边人的目光，微微转过头，正好撞上陆泊看向他的眼睛。
真是的，眼镜这个东西……陶远行默默地想，有时候有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有人竟然还试图用一片小小的镜片来掩盖眼底深处的神色，这不是……明晃晃的痴人说梦？
于是陶远行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没受住这灼灼目光，试图转移：“看我干嘛？”陶远行的声音里带有笑意，“看太阳啊。”
于是他又看到陆泊挑了下眉毛，目光又慢慢转回了落下山的太阳。
陶远行和陆泊一直在大坝上待到了天色完全暗下去。那几只摆烂海鸟终于扑棱着翅膀准备回窝，而一旁的小路华灯初上，不少小商小贩推着车出来了。
陆泊大老远看到一个推车小摊，就觉得不好。他迅速拉了拉陶远行的袖口，提醒他该走了。
但陶远行没反应过来，因此毫无准备。
陶远行目送几只摆烂的海鸥飞走，然后再次回头看陆泊，结果劈头盖脸就撞见了一个小摊。
摊主的吆喝声穿透人群刺了过来：“烤肠炸串烤冷面！”
陶远行顿时愣住。
然而，好像仅仅过了半秒，他的手腕便又被不由分说地拉住，然后那人迅速迈了一步，用身体挡住陶远行看向小摊子的视线。
“别看。”陆泊说道。
陆泊在陶远行身侧，周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可是……在他手心里的细瘦手腕却是冰凉的，甚至……好像还在微微发抖。
陆泊眉头大皱，将另一只手搭在陶远行的肩膀上，拉着人迅速离开了这里。
直到回到酒店楼下，四周充满了现代化的商业灯光，陶远行才终于喘了一口气。
他看向陆泊，手腕上的触觉神经仿佛也终于搭上了线，觉出了一丝温暖又干燥的安全感来。
于是陶远行轻轻动了下手腕，便又发现陆泊放开了他。
“对不起，我……”陶远行无意识地捋了捋头发，用了一些勇气来承认：“我控制不住。”
所以对不起，我刚才有些失态。
然后他就看到了陆泊的目光。那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的脸上，就像是今晚日落时，边湖的水。
下一秒，边湖的水拥抱了他。
“我在这呢，”陆泊离他很近，轻声说道，“我在这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