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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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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长剑贯穿了容清仙尊的胸膛时，明炼看到他的脸并没有因为痛苦而扭曲，反而露出一个看上去仿佛释然的笑容，失去血色的唇颤了颤，叹息般道：“理应如此。”
明炼没有多想，将魔气灌入，加速容清仙尊的灰飞烟灭。
弑师是大罪，但入魔之人不论这些。更何况今日竟然还是他昔日拜师容清仙尊门下后第一次见他，因为容清仙尊一直闭着死关谁也不见，便算不上什么师徒。明炼曾幻想这个便宜师尊应当如何雪肤花貌冰肌玉骨，才能让大师兄苍潜全然倾心眼中再无他人。但见到这张脸，除了“平平无奇”四字明炼竟然想不出别的评价。如果一定要说，只能瞧出容清仙尊果然温柔。苍潜说师尊气韵如清风明月，如此看来相去无几。
一看便是个善人，难怪有诸天万界的好名声。
耳边传来痛彻心扉的嘶吼。明炼回头望去，苍潜还是被缚仙索捆着，由于过分努力挣脱在身上布满了血痕。明炼看着心疼，于是松了松。苍潜一下便挣脱，手中没有法器，直接提拳冲过来。明炼勾起唇角，轻轻巧巧化了他的拳劲，将他整个人搂进怀里。
抚摸到熟悉柔顺墨发时，明炼忍不住喟叹：“师兄，我终于把全部的阻碍都斩断了。”
这百余年来他吃尽苦头，抽仙髓、炼魔心，从血海尸山当中终结了上任魔尊的性命，在魔域当中只手遮天。每当他感到绝望的时候，便会想起苍潜。想起苍潜俊秀的脸上挂着温暖的笑意，或是耐心教他功法，或是夜深哄他入眠。还有最初的，明炼迷迷糊糊在茫茫火海中看到的白色衣角，再睁开眼便是苍潜坐在床边：“醒了？喝点粥。”
那时候尚且懵懂的明炼怔愣许久，然后“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我要爹娘！”但他实际上知道是要不到的，因为他是亲眼见着爹娘被仇家杀死的。这样无理取闹不过是想迁怒面前这位光风霁月的仙修，从而使自己获得稍许安慰。于是哭出声一瞬间就有些后悔，怕被识破心思丢出去，然后无家可归。
但苍潜没有和他计较，只是捧起粥碗用勺子舀起来一些吹了吹，然后抬手要喂他：“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我是你的师兄，以后会代替你照顾你的。”声音何其温柔。
但现在苍潜却是哑着嗓音吼：“明炼！我要杀了你！”
明炼安慰地笑了笑：“别怕，师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你会忘记容清，然后我们永远在一起。”
“休想！我永永远远不会忘记师尊！”
明炼抚了抚他的头发：“修士的永远太久，所以不作数了。”他抬手，一颗丹药落在手心。他灭了药王谷满门抢来了这颗断缘丹，为的就是让苍潜能够忘记挚爱——忘记容清。如果没有了容清，苍潜也没了恨他明炼的理由。
这手段听上去有点卑鄙。不过没关系，修士的一生很长，他们将有很长很长的美好的未来，抹去的记忆不过沧海一粟，便不重要。爱呀恨呀，都不重要。
幸福很容易，只要将断缘丹喂到苍潜的嘴里。
明炼掐着苍潜的脸迫使他张开嘴，用魔气直接将丹药送到喉咙深处。苍潜努力地想呕出来，但都是无用功，很快便难以克制地闭上眼睛昏在明炼怀里。明炼小心翼翼地抱着他，珍而重之。将苍潜打横抱起的时候听到有铃铛响，低头一看是苍潜的羽铃。
明炼以前看这羽铃便心烦，因为这是容清送给苍潜的第一件礼物。苍潜对此爱惜至极，明炼对此便憎恶至极。他一把将这羽铃扯下来想要毁掉，魔气蔓延的时候却发现里面还藏了苍潜一缕神识做了结界。随意毁掉，苍潜难免重伤。明炼只好嫌恶地收起，从长计议。
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先带苍潜回魔宫，金屋藏娇。
他要让苍潜在舒适的殿中醒来，睁开眼第一眼便看到自己。明炼已经想好了，他也要坐在苍潜床边，捧着粥碗一勺一勺地喂。苍潜温柔又宽和，一定会浅浅微笑着道谢。只要没有了容清，假以时日，苍潜一定会爱上他。
明炼对此深信不疑。
苍潜最后足足睡了三个月，这说明他和容清的记忆太多，而且难忘。明炼等得焦心，生出几分怨气。他不敢气恼苍潜，便越发恼恨容清。
苍潜在忘容清，明炼便想苍潜。
他的剑术是苍潜教的。苍潜总是温温柔柔的，嘴角总是上扬着的，但他的剑锋凌厉，甚至被外人评价为狠辣。
明炼记得以前跟着苍潜去参加仙门年轻一辈的大比，明炼当时年幼，不多时就败下阵来，便在前围观战苍潜。容清出身小门小派，除了善心之外没什么名气。苍潜原也默默无闻，但却跌跌撞撞走到了最后。明炼记得最后一场，苍潜一直处在下风，但拼到满身鲜血也咬牙不认输。对手是个修无情道的出尘少年，看着苍潜的惨状也忍不住眉心一跳，语气中带上点怜悯：“你认输罢。”
明炼记得苍潜摇了摇头，仍是拖着伤躯奋战。周围其他仙修窃窃私语：“只是比试，怎么用搏命的法子？”
苍潜搏命，对手点到为止。于是苍潜惨惨胜出。他脸上还有道血痕，但在转眸看见明炼时，露出的仍是和煦微笑。明炼看他口型说的是“别怕”。
之前的狠厉让明炼觉得可惧，只是最后那抹笑最让人心动。
回去后苍潜也没先去静养疗伤，先去到容清闭关的石门前。苍潜一向宽和，只不许明炼接近容清闭关之处。于是明炼不知道苍潜和容清说了些什么，只是憋闷，容清一向撒手掌柜什么都不管，苍潜却还是白白一腔真心错付。
容清他如何配得上？
明炼思索这个问题不知无数遍。他忽然意识到，即便现在容清已死，他还是难免一遍遍追问自己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又过了些时日，终于苍潜的睫毛颤了颤。明炼大喜，捧着与当年一样的白玉粥碗做好了准备。苍潜终于睁开了眼，短暂的茫然后眸光冰冷。明炼来不及说话，苍潜骤然起身劈落了明炼手中的玉碗，叮叮当当碎了一地。苍潜另一只手掐住明炼的脖颈：“你是谁？”
这是明炼第一次如此近地看苍潜的眼睛，原来不是他一直以为的鸦青色，而是冷淡的冰灰，冷彻心扉。
明炼有些惊愕着问他：“你不记得我了吗？”苍潜双眸一眨不眨：“我只记得恨你。”
明炼问：“那你记得你爱谁吗？”苍潜道：“我不爱这世上任何人。”
所以这恨不是来自容清。明炼姑且能松了一口气，魔气自指尖蔓延：“好好休息一下吧。是你忘记了你爱我。”
指尖将触到苍潜脸颊时，殷红的血忽然四溅开。明炼皱眉，看到苍潜抽出旁边的匕首砍断了自己的手。他很快长出一只新的手，展览似地放在苍潜面前给他看，又被一下斩断。
明炼很有耐心：“你看到了吧？知道这是没用的吧？”
“我知道。”苍潜盯着他，“但是我恨你。所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恨意汹涌，且无端。明炼叹了口气，问：“你为什么恨我？”苍潜咧着嘴笑：“因为我感觉到你是条恬不知耻的野狗。”明炼皱眉，摆了摆手让苍潜重新沉睡。
看着苍潜安眠，明炼才能静下心来思考苍潜恨自己的原因。他不记得容清，却还是恨自己，便说明这份恨意来自大师兄拜入师门之前的经历。明炼回想了一下，一片空白，因为苍潜从来没对他说过这些。苍潜只会含笑说师尊如何慈爱温柔，如何仁善宽厚，好像从师尊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苍潜的人生才算是开始。
明炼指尖微动，摸怀里揣着的羽铃。
这里，应当就藏着全部的答案了。
在暗沉的魔宫当中拎出来看，才发现这白羽散发着淡淡微光，柔和安详。明炼试探着用魔气侵苍潜布下的结界，才发现苍潜在上面实在是用了心思。如果想要不损伤苍潜地破掉结界，即便明炼已是魔界至尊，也免不了要折损大半修为。
不打紧。
明炼笑意温柔。他在床席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魔气自体内逸散。
为了苍潜，什么都是值得的。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