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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叶海龙号（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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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悬被付之祈抱回船舱的时候，意识正在清醒和混沌中反复横跳。
他奋力睁着眼，用观察付之祁下颚线的方式，尽量保持着清醒。
只是脑海里会不断涌现出本体的记忆，浮现来浮现去都是那些乞讨、挨打的画面，血腥又暴力，枯燥且乏味。
在小乞丐的记忆里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他的视角孤立无助，眼里只有雾蒙蒙的世界，心里却是充满了不挨饿要努力活下去的信念。
晏悬不知道，小乞丐是怎么练就的如此强大的内心，但很佩服他，即使生活已经烂透了，但还坚持要活下去。
如果，想要活下去是人的本能，那此刻他能替小乞丐做点什么？如果，小乞丐的下场注定是个悲剧，既然别无选择，那么与郑钦换眼，成全一个正常人，是否能让他的轮回之路好走些。
这种生与死的学问，晏悬大概想破头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吧。
哎，要是能说话就好了，他大可以直接去问付之祁，毕竟生死这种事就是在付之祈业务范围内的，他一定能给出一个非常完美的答案的。
自如泉是不会改变一个人的最终命运的，无论那人是不是关键人物，任务的成功也只能把曲折的过程变得顺畅一些，该来的既定结果始终是会来的。
想到这里，晏悬发现，哪怕小乞丐还是本来的小乞丐，就算不被郑钦选上，也终有一天会被其他人选上，因为对于叶海龙号来说，小乞丐根本就是个不需要任何成本妥妥净赚的“商品”。
佩伯先生之所以将小乞丐推荐给郑钦不是没道理的，小乞丐浑身上下除了那对眼角膜有用之外，其他器官不出意外几乎都是一文不值的。
除非这个时空已经有了换心脏的手术。
可惜，并没有。
那么，小乞丐被阿诚所救也是迟早的事，然后他还会被关进那间废弃仓库里，最后落得跟眼下一样，维持这样的不知道是病发了，还是中毒的濒死状态。
贝唐医生最后抽了晏悬两大管血，才终于结束了这场“体检”，多年行医的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个小乞丐应该是中毒了，只不过她一时还说不上来到底是个什么毒物。
“他的身上没有针孔，不像是被注射了什么，可能是服用了有毒物，以他目前的症状来看，是急性剧毒的可能性不大，慢性毒的话时间又不太对。”贝唐医生一时间难以做出任何判断，面对如此职业生涯的滑铁卢，她面露惭愧道，“我这就去化验血样本。”
“他现在状态怎么样，是清醒的吗？”付之祁语气中流露出一丝焦虑与担忧，他的手死死地抓着桌角，手臂上青筋都凸了起来。
“不怎么清醒。”贝唐医生扶起晏悬，喂下了他整整一杯温水后，又道，“好像清醒了。”
晏悬抬手指了指桌边的纸和笔，像是一位回光返照着急要写下遗书的巨富。
“先生，他想要纸和笔。”贝唐医生描述道。
付之祁眉头一皱，拎着盲文字母表就朝晏悬走了过去，摸索着坐到床边，刚想说些什么，又转头对贝唐医生说，“你先去找佩伯，说你要化验血液样本，就说是我要求的，再让他亲自把阿诚带来，马上。”
晏悬感叹，付之祁竟然连是阿诚带走自己的事情都知道了，他怎么这么厉害！
贝唐医生应允后便出了房间。
付之祁摸索到晏悬的手腕，旋即开始替他把脉。
好巧不巧，他的手刚搭上去，晏悬就开始咳了。
晏悬自己也被自己吓一跳，出了一身虚汗不说，心也很虚，然后又控制不住地咳了一大串，给人一种不把肺叶咳出来就不死不休的架势。
在整个干咳的过程中，晏悬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体感上的不适，而且这种不舒服跟外伤是全然一样的，没有流血也没有疼痛，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无助与难受。
以晏悬对生死的敏感程度来说，他隐约觉得这个本体离死不远了。
“屋漏脉，脉搏跳动间歇不匀，慢而无力。”付之祁道。
晏悬在呛咳中暗自佩服着这位失去术法的大司长，正以另一种类似童子功的技能，卡着泉下世界的BUG。
“阿诚给你吃什么了？”付之祁刚发问，但想了想又道，“他把你带到仓库关起来，是为了让郑钦换一个志愿者，没理由要给你下毒啊。”
晏悬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付之祁静静地陪在晏悬身边，叹了口气，又温声问道，“那你要纸和笔做什么，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跟我说？”
“我想问换眼的事情。”晏悬跟之前一样，抓着付之祁的手，用一个个字母拼出了完整的话。
“换眼的事情被我安排到五天之后了。”付之祁顿了顿，心里感觉非常不安，又道，“为什么问换眼的事，你想立刻把眼睛换给我，眼角膜移植没有个把月是恢复不了的。”
听到付之祁这么说，晏悬有些失落，抓着付之祁的手指按在了“O”上，表示自己知道了。
付之祁又问，“除了吃东西以外，你是不是闻到过什么奇怪的味道？”
晏悬连连点头。
对啊，那个冰库里的味道，当时没感觉，现在想着倒是觉得有些怪异了。
紧接着，晏悬用盲文字母表开始描述自己在仓库的所见所闻，除了强调了好几遍D29的事情，最后还顺手带了一句：这次，任务，悬了。
付之祁没有说话，似乎在消化着晏悬给到他的信息，良久，才道，“这次的任务跟之前确实不一样，它所要达到的最终目的实在不是五天内能够做到的。单独附在小乞丐或是郑钦身上，成功率几乎为零，就算是两人合作，也不见得能改变什么。”
“先去查查D29，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呢？”晏悬一股脑拼了很长一句话，接着他又开始咳嗽了，然后边咳边继续又拼写着，“小乞丐怪可怜的，受了一辈子的苦，在他死前安排换眼，也算他行了一善，你说呢？”
晏悬咳的难受，付之祁在一边手足无措，不知道抱他好还是不抱好，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很有本事，但却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没用。
“咳咳……”晏悬咳的撕心裂肺，咳着咳着鼻血又开始流个不停，他还真怕自己会被这鼻血给呛死。
晏悬拉了拉付之祁的衣袖，付之祁便靠了过去，他抱住晏悬，共情着每一次干咳带来的痛苦，闻着弥漫了整个船舱的血腥气，感受着生命一点一滴被吞噬殆尽。
“嗯？”晏悬靠在付之祁的胸口，询问着他的答复。
“知道了。”付之祁小心翼翼地应了，他声音很轻很柔，有一种能安抚一切的魔力。
在晏悬睡下之后没多久，佩伯先生就带着阿诚来了。
佩伯先生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倒是阿诚满脸的心虚，他还不知道小乞丐已经回到了郑钦的身边，脑袋里正盘算着自己要以什么样的借口，好为自己从没去过餐厅做一个合情合理的不在场证明。
付之祁坐在咖啡桌边，翘了个二郎腿，本来还想数落数落佩伯先生监管不当，让阿诚拐走了晏悬的事情，由于答应晏悬换眼的事情，眼下只得选择避而不谈此事了。
付之祁没什么诚意的冷淡道，“不好意思，佩伯先生让你跑这一趟了。”
“这是哪里的话，郑先生是叶海龙号的贵宾，理应被招待。”佩伯先生见贝唐医生不在，只是语气恭敬，点头哈腰的流程一概被省去了，他问道，“不知道郑先生为什么要让我带阿诚来，是不是这家伙做了什么事让您生气了？”
“没有，我只是想和他聊聊。”付之祁敷衍道。
“聊聊？”佩伯先生狐疑。
“对了，找佩伯先生来，是有正事的。”付之祁放下二郎腿，站了起来，很精准的朝佩伯先生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说道，“如果我明天一早就想手术，来得及吗？”
此话一出，让佩伯先生和阿诚同时一怔。
“来得及，来得及！”佩伯先生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殷勤道，“我们的医疗团队时刻准备为您服务，您想什么时候手术都可以的。”
“今晚，我会让贝唐医生送点金条到你这边，还得麻烦佩伯先生帮忙打点一下你的医疗团队。”付之祁的双眼暗淡无光，灰蒙蒙的视线里满是压迫感，“剩下的，就当是给佩伯先生的小费了。”
佩伯先生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奉承道，“郑先生放心，手术过程保证您就跟睡了一觉似的，绝对不会有一丝痛苦。”
“佩伯先生，麻烦听清楚了。”付之祁又朝佩伯先生迈近了一步，压迫感更盛先前，他一字一顿道，“我要志愿者E51跟睡一觉似的，没有一点痛苦，还要他在术后，还能继续安然的活下去。”
“郑先生放心，我这就去安排！”佩伯先生想都没想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并相当干脆地说道，“那等下什么时候，郑先生方便我们派人把E51志愿者接去做准备呢？”
“你们只要在术前给贝唐医生行个方便就可以了，她可能需要用到你们一些化验设备。”付之祁转过身，补充道，“至于E51，明早会跟我一起进手术室。”
话毕，佩伯先生也没再多问，只是随意地看了阿诚一眼，便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