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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复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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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卷进草席的时候,荆乇还有一丝意识,他低声道:“我会回来的……”
体内的混沌让荆乇分不清南北,认不清眼前的人,他没想过自己会死得这么难受,这么痛苦。
“快点快点!”
“手脚麻利一些!”
那群下人将草席捆好,草席被两个下人抬着扔上了拖车。
坐在拖车后的下人先道:“你别说,他最后倒是能吃,连骨头带肉就那么咽下去了!我的天!”
拉拖车的下人应道:“那是,你也不看看他昨晚叫得多大声!一听就是饿了很久,着实气的!”
坐在拖车后的下人大笑道:“哈哈哈,也是,又不是没给他饭吃!”
“诶!等等,你摸摸他身上有没有银子,咱俩这可不能白跑啊!”拖车的下人比坐拖车的下人要机灵。
“差点忘了这茬!幸亏你说了!”
血腥味中夹杂着苦涩倒流出喉管,再溢满嘴,从嘴角流出。
卷着自己的草席开了,荆乇的眼睛往两人身上撇了撇,他浑身抽/搐着,一整块下颚几乎都染红了,都是血。
坐拖车的下人问:“你觉得他还有钱吗?”
拉拖车的下人回:“有吧,这多少是个少爷啊!”
其实,荆乇早就没钱了,自己身上的钱早就被每天送饭的下人给摸索去了,不然最后他们也不会不给自己送饭了。
两个下人从头到腿,把荆乇全身都摸了个遍,银子愣是一点也没有了。
“嗐!我就说他没钱吧!真是!浪费我们这么多时间!晦气!呸!”下人将口水吐到了荆乇脸上。
荆乇腿好的时候最爱干净也很讲究,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落得这么一个死法。
草席再次裹上,荆乇的眼前又陷入了混沌。
他脑中突然想起了那一幕又一幕,从含着金勺长大,父母喜爱,再到断腿他们越来越远,直到父亲说的“废物”,“饭桶”。
他发白的嘴唇抽了抽,拖车滚轮转动的声响在他耳边响起,他离家越来越远。
“真是穷酸!一个子儿也没有!浪费我们时间!真的是!”
坐拖车的下人寻着荆乇的头部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去。
仗着对方快死了,肆意用言语侮辱着他。
“你说他昨天叫喊什么呀,跟个娘们似的!扰了我的美梦!”
“还有啊,我要是这样了,我就不给我们家添麻烦了,我就自己爬出去寻个短!”
“你瞅他刚刚那怕死的样儿,那个吃相!真恶心!”
“那哪像个少爷啊,说是要饭的我都信!”
“那顿饭吃得,哈哈哈哈,那鸡肉里的老鼠药还是我塞的呢!哈哈哈哈哈哈!”
荆乇还有听觉,也有感觉,死前他知道有人坐着自己的脸,听到了是谁在鸡肉里塞了老鼠药。
他们笑得很大声很大声,非常刺耳……
两个下人将自己扔进了深山,便草草了事走人。
荆乇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么一去,竟然有人捞了自己一命。
那人给了荆乇一双腿,还教荆乇如何让活人“永生”,死人“复生”。
活人永生,他难道不是在杀人吗?
起初荆乇这么问他:“你这不是把他们皮下掏空换成铁的吗,这哪里算活人,也不算永生,你这是杀人。”
“难道你没有被人杀过吗?更何况杀你的人是你的亲生父母,不是吗?”
闻言,荆乇一怔,“死前”的那一桌宴席在自己脑海中突然出现。
他们都饶有兴致的看自己吃那一桌带着毒的饭菜,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叫停自己,帮自己求情也好,都是观望,看,等着桌上的东西死!
他也没害过人啊……
每每想到这,荆乇的嘴角都会露出一抹笑,不管怎么想,当时狼吞虎咽的自己都非常滑稽吧……
明知那饭菜里有毒,偏要吃,却不跑,想来多么可笑。
他道:“是啊,是啊,我被人杀过……杀过……”
恩人道:“反正他们想长生,就让他们长生,有求必印,从善积德,这算什么杀人?”
“……”
荆乇盯着自己恩人的背影,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父母?”
“一点算术算到的。”
恩人转目道:“我还知道,你现在想学,想杀回去,无妨,过来吧,我教你!”
“那你知道,他们因为什么要杀我吗?”荆乇心里还是有不甘,还是有记恨。
恩人答道:“荆家要完,你那二弟不中用,那时候又多了你这么个人,荆家的口粮都不多了,他们给你吃的那一桌,都是偷啊,抢来的!”
那他们为什么不把自己赶出去呢?
荆乇搞不懂。
他接过了恩人给的密卷,问道:“屠他满门,算不算替天行道?”
恩人道:
“你言是便是,你想不是那便不是。”
荆乇笑道:“那我说,是。”
……数月后。
又一朗晴。
荆乇带着两个“人”走进了荆家的院子。
前来接人的下人指着荆乇叫道:
“你……你……是你!!!鬼!!!鬼啊!!!”
荆乇幽幽的道:“不是什么鬼,是我回来了,快叫你们家主出来见我!”
正如自己恩人所说,荆家确实衰败了,家里的陈设该有好久都没翻新了,墙上的红漆开始脱落,地上的落叶像是许久都没有下人来清扫了,该是请不起多余的下人了。
荆乇往里面走了两步,又是二弟。
见了自己二弟沧桑的模样,荆乇笑道:“许久不见,二弟头发怎么白了?脸上怎么还有褶子了?”
二弟问:“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人~好端端的人啊,二弟怎么不认识我了,你们那饭菜里下的是老鼠药,吃不死人的,不信你自己也试一试?”
荆乇对当时在场看自己吃饭的人丝毫没有客气。
荆乇的二弟指着荆乇的腿道:“你的,腿,你?”
荆乇挖苦道:“哎呀,那乱葬岗里到处都是别人不要了的腿,我就掰了两条自己接上了,怎么样,二弟?是不是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这,这不可能,不可能,能,接上……”
他该是害怕自己了,荆乇看出来了。
不是俗语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吗?
这二弟心里莫不是藏着些什么?
自己怎么死该死哪儿都被他们安排好了,说不定也有二弟的一方计谋呢?
荆乇走上前,将自己的手搭在二弟肩上,笑道:“我说二弟结巴了,二弟怎么当时还跟我犟呢?”
“没,我没结巴,我,不是结巴……”
荆乇搭着二弟的肩膀,笑道:“哼,二弟说不是我也不为难二弟,只是进来看看这荆家被二弟照看得怎么样,这才几个月啊,你就这样了,真就一夜白头啊,啊哈哈哈哈……”
荆乇的二弟没有说话。
荆乇察言观色,看出了二弟藏在心里的情绪,是自己说的话伤到他了。
可惜,荆乇根本不在意什么伤没伤到自己的二弟,只是一味的索取这荆家的信息。
荆乇续道:“爹娘近来可好?”
二弟答道:“那,那,那小妾生了个,女,女孩,被父亲送到马家去了,母亲,母亲如常。”
荆乇松开手,大笑道:“我说二弟是个结巴,就是结巴,怎么见了我连个话也说不明白了,你就说父亲的妾生了个女孩,送到马家去了,母亲如常。”
荆乇又打击了自己的二弟,又如一记重拳闷在了自己二弟心里。
自己二弟什么时候这么虚荣敏感了,荆乇怎么不清楚。
荆乇又将手搭在了自己二弟肩上,他称赞道:“那天,你也知道那饭菜里有毒啊,我觉得那顿饭非常香,我从来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真的!”
“我,我,不知道,不知,饭菜里有,有毒……”
二弟怎么会不知道?
虽然晚了,不过这家里当时打的什么算盘,荆乇后来都盘算清楚了。
二弟怎能不知那饭菜有毒。
他视线一转,荆乇有些阴险的看向了自己的二弟,问道:“那,那日二弟给我送的包子,送哪里去了。”
二弟一惊,忙道:“不,不是,我,我不知道,我,我没有送,不是我送的,我派下人,我托下人给你,给你送去了……”
“这样啊。”
荆乇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二弟反应怎么这么大啊?不就是一个包子嘛?二弟忘了就忘了!”
“兄长,兄长,你,你别,别误会,我,我没,我没参与,我,我真的没有参与,我,我,一生都在感激自己的,兄长您啊!”
要不是那天荆乇从桌上掉下去的瞬间看到了人群中的二弟,荆乇可能会真的相信二弟的这话。
二弟直言,兴许荆乇的情绪会稳定一些,只是二弟越说,荆乇的心里越发扭曲,表面平静如水。
兄弟俩只剩下这些虚情假意,荆乇一步步试探,不太会说谎的二弟一口一个虚伪的否认。
最后突如其来得到了一句感激,荆乇非但不想接受,甚至感觉非常的假,二弟说出来跟客套话一样。
不如来点实际的。
荆乇阴暗道:“感激,这有什么好感激的,话说,你要是感激,怎么不给我买副棺材,那草席,躺着可冷了!”
“父,父亲,父亲,不,不告诉我,你,你去了……”
不等二弟说完,荆乇将嘴伸到二弟耳边,小声问道:“没有告诉你啊——那你怎么不跟上呢?”
二弟颤声答道:“那……那,那夜太,太,黑,了……”
“是吗?”
荆乇将视线移向了即将走来的一批人。
那是自己的父母和一个自己没见过的女人,也许是二弟口中,父亲的小妾。
见了荆乇,他的母亲瞪大了眼睛,他的父亲提着眉,眼里也是万分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