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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不请自来的高峰 ...

  •   “好啊,你们三个躲在这里潇洒悠闲,也不说喊我一声!”白郡动人的的话音刚刚落地,高峰就“呼啦”一声推开烧烤店那两扇油迹斑斑的大玻璃门进来了,就像一大截早就被废弃多年的直径约有500毫米的热力管道被不爱惜东西的工人突然扔了进来一样。
      他在猛然推开一扇玻璃门并一头扎进屋里之后,两只像猎豹一样的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店里的环境呢,嘴巴就开始嚷嚷开了:
      “哎,白郡,你可不够意思啊,做得有点不讲究——”
      “不要说,这肯定是你的主意,桂卿和晓樱我是知道的,他们肯定干不出来这种不够意思的事情——”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道。
      桂卿见状赶紧悄没声息地站起身并一把将高峰拉过来,硬按着他那厚实强壮的肩膀让他坐在一个事先早就准备好的看起来绝对是灰头土脸的马扎子上边。
      他心里虽然着急万分而且担心得要命,可是却不能把话向对方直接挑明了,因此也感觉非常的憋屈和压抑。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闲着没事你拉我干嘛呀?”高峰现在还没搞明白屋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突然就受到这个非同寻常的待遇,当然是受不了这个莫大的委屈了,所以他连忙大声地叫唤道。
      “兄弟,我自己又不是不会坐,你别这么热情行不行?”他像头倔驴一样继续旁若无人地咋呼道,好像在自己家的客厅一样随意。
      “说实话,我可真受不了你这样的!”他继续抱怨道。
      压根就不用回头拿正眼看半下,桂卿就能明显地感受到旁边那桌小痞子们向这边投来的羡慕、嫉妒、厌恶和鄙视的讨厌目光。
      那群因为共同喜欢某些低级趣味而胡乱地拼凑在一起尽情狂饮和恣意谈笑的家伙们们,自然是看不惯高峰这小子的到来的,特别是看不惯他刚进门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不明就里的高声喧闹、咋咋呼呼和旁若无人之举。
      越是像高峰这种半半拉拉混社会的人,教训起来就越能激发他们的斗志和勇气,所以他们几个人看这边的眼光就更加具有侮辱性和挑衅性了。
      “我后边那桌家伙们正喝得晕头巴脑的呢,瞧他们那个动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你现在说话最好小声点,千万别把他们这帮人给惹着了,他们这些家伙肯定不是什么善茬,咱们既然倒霉坐在这里了,那就最好老实点。”桂卿自然是不好像平时那样明说这个事,他只好装作亲热的样子搂着高峰的肩膀并将嘴凑近的耳朵边小声地告诉他,省得被那些家伙察觉到自己议论他们了,从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那怎么的,还不让人说话了啊!”只见高峰把两只狼眼狠狠地一瞪,再把耿直的狗脖子使劲一挺,颇为诧异和不服气地说道。
      “我看看谁这么嚣张啊?”他立立愣愣地接着说道。
      桂卿一看这个阵势真是有点哭笑不得的意思了,他本来是想在意外情况可能发生之前先安抚和稳住高峰的,结果反而惹得这个家伙叫得更加直接和更加具有针锋相对的呛人味道了,他见状只好在继续压低声音的同时努力地加重示意的语气,并且配合相应的表情尽力地劝慰道:
      “我的天,你这家伙,咋呼什么的?”
      “什么?”高峰非常不解地叫唤道。
      “哎呀,没事谝什么熊能啊你?”桂卿连忙板起脸来很不高兴地教训他道,声音还是像刚才一样低沉压抑。
      “我怎么就给你说不明白呢?”他抱怨道。
      “我后边那桌人,一看就是一帮小痞子,他们现在正要找茬闹事呢,知道了吧?”接下来桂卿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噢,还有这回事?”高峰皱眉说道,总算听懂人话了。
      “所以咱们还是小声点吧,不值得去招惹他们。”桂卿见对方终于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于是又小声地提醒和强调了一下。
      高峰直到听了这话之后那个大脑袋瓜子才算彻底转过来了,他一边笨拙而费力地点着头一边长长地“噢”了一声,刹了半天车之后总算是暂时安静了下来。
      其实鲁莽冒失之人往往也有其难能可贵的谨慎之处,他一旦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后,马上就变得安静和文明了许多,看起来也是个颇有悟性的识时务者。
      他当然也明白自己留着个不合时宜的不伦不类的胡须本身就已经够痞的了,确实犯不着再去因为自己的摇骚和张扬而去惹是生非,闲着没事主动掀起后果难以预料的波澜。
      况且今天在座的其他三个人当中,一个是她永远的青春偶像白郡,一个他最看得起的铁杆好友张桂卿,再一个就是白郡的金贵闺蜜李晓樱,无论怎么说他也没理由让大家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感觉到他没有涵养、没有肚量、没有耐性,纯粹就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可怜虫,他像天下所有心怀善意的好人一样可不想给老同学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哎,看这个架势今天是谁过生日啊?” 见稍微混乱和沉闷的局势略一稳定下来,他就用较为自认为幽默的语调果断地开了腔,他觉得若是冷了场就更容易激起旁边那帮小痞子的种种敌意了。
      张、李、白三人都没想好怎么回答他的问话。
      “怎么还瞒着我偷过生日啊?”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继续说道,并没有立即意识到这个话说得好不好,恰当不恰当。
      老同学们依然没有接话,因为确实不知道怎么接。
      “难道是怕我不拿来往钱,就跑过来喝喜酒吗?”高峰又如此故意开玩笑道,虽然脸上已经有点不太好看的意思,就像是挨了一天饥饿一样,但是他目前还是能够咬牙坚持下去的,只要是为了自己“挚爱”的女生,他有时候也是可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
      “我觉得好像也没这个必要吧。”他加重了语气说道,整个话语里略加嘲讽的味道第一次超过了谨慎地开玩笑的淳朴意味。
      “哎,我说高峰,你别这样看着我啊,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长这么大从来就没过过什么生日,说实话俺农村人根本就不兴搞这一套,而且俺家也没有这个高大上的洋习惯。”桂卿嘿嘿地傻笑道。
      他因为实在是忍不住了,所以才第一个搭话的,而不是因为他多么地想说话,愿意冒高,此时的他既不想让好朋友高峰陷入如此尴尬无趣的可怜境地,同时也是非常真心地觉得对方的话并不怎么好笑。
      “高峰,你也不用这样看着我啊,我要是过生日,肯定不会跑到烧烤店里来的,我一般是在家里过。”晓樱也跟着凑热闹道,同样也不觉得高峰的话有多好笑,其中又蕴含着多少值得细品的东西。
      “噢,那既然是白郡的生日,我就不客气了。”高峰尽力滑稽而夸张地把恍然大悟的特定神情发挥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他用桂卿身前的一把塑料叉子一举叉起一块不小的蛋糕,一口送到嘴里直接咽了下去,然后装作十分爽朗的样子大笑道。
      “农村人都知道,别管走到哪里,所谓的吃饱为原则嘛,谁要是装腔作势假清高,谁就会挨饿啊,是不是?”刚把那块蛋糕送到嗓子眼下边1厘米深的地方,他就迫不及待地咋呼道。
      白郡虽然对高峰的突然到来感到有些隐隐的不快和厌烦,犹如一池碧波被一个不长眼的黑色蝙蝠从天空中骤然掉下来给冲撞了一般,可是既然人家都死乞白赖、嘻打哈笑、若无其事地来了,那她也就不好再明着表现出来不欢迎对方的意思了,再怎么说大家也都是关系不错的老同学呀,于是她就被迫摆出一副欢快热闹的小女人样子说道:
      “如今你来得正好,我们正愁这些蛋糕消灭不了呢,你就趁凉多吃点吧,要不然的话,剩了也挺可惜的。”
      非常幸运的是,她没直接说“扔了”这两个字。
      “嗨,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谁叫咱腿长呢?”高峰又在非常轻松地干掉一大块他自己切下来的蛋糕之后腆这个大脸嘿嘿笑道,他当然也想到了关于“男人腿长即是蛋高(蛋糕)”的歇后语,不过还算他这回行好,发了善心,并没有当场把这句不雅的话说出来。
      “我连在一开始的时候帮着切蛋糕的劲都省了,一来到就直接吃现成的美食,也算是够有口福的了。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今天能亲自陪着白郡同学过一个漂亮的生日,我真是三生有幸啊,三生有幸!”他忙不迭地说笑道,也不知道从哪里赊购来的这份勇气和自信。
      而且,他好不容易逮着个好成语,居然一连用了两遍。
      好吧,另外三人只好一边安静地看着他的腮帮子,一边乖乖地听着他的发言了,反正是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巧妙地应付这位天外黑仙。
      “我不管你们之前是怎么说的,反正今天我请客啊!”等高峰把剩下的他认为应该属于自己的蛋糕全部消灭之后又不由自主地高声嚷嚷道,外人一看他就是个应酬场里的明白人。
      “啊,你有这个心情?”白郡十分惊疑地说道。
      “一会结账的时候你们谁都别和我抢,真的,谁要是和我抢,我就和谁急。特别是你,桂卿,你今天千万不要抢了我的风头啊,要不然的话我回头给你没完,反正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高峰不顾白郡的惊疑之问继续潇洒地安排道,好像自己的兜里真装着万把块钱一样。
      “这个啊,你就放心吧,我百分百不和你争。”桂卿见状干脆顺水推舟地许诺道,巴不得把这个不值钱的干巴人情送出去呢。
      “别说今天这顿饭了,你就是把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几个人在一起吃饭的账全部都揽过去,我个人也没什么意见啊。”一旦动了开玩笑的情绪和心思之后他的思维也跟着变得异常活跃了,于是他接着连褒贬带奚落地说道,“或者干脆什么时候我们三个人想聚会了,想凑在一起热闹一下了,直接喊你过来连吃饭带结账不就完了嘛,我们连里子带面子全都打包送给你,这样买一赠十的买卖多好啊。”
      “你说什么 ?”高峰问道,同时将两个牛蛋子使劲眼一瞪。
      “君子都喜欢干成人之美的事情嘛,是不是?”桂卿毫不示弱地回应道,就知道对方在玩虚张声势的鬼把戏。
      “只要人家白郡和晓樱愿意给我这个面子,愿意带我玩,压根就没有喊不来我的时候,我保证随叫随到,随到随吃,随吃随结账,只要你们好意思喊,我就好意思来,咱看谁的脸皮薄,谁先不好意思。”高峰非常愉快地抢着答应道,心里甜得就和吃了当季的槐花蜜似的,仿佛已经顺利地达到可以在老同学面前不停地妙语连珠的超豪华地步了。
      “桂卿,我知道你和高峰的关系好,你们两人是铁哥们,但是说句可能惹你不高兴的话,你是你,我是我,晓樱是晓樱,你能不能代表晓樱我不敢说,但是你肯定代表不了我。”白郡心中既然有不同的意见想要当场发表,那么她就一定会这样做的,于是她果真就毫不留情地当场发表了,脸上这张小嘴一旦发挥起来也是挺厉害的。
      “看看,我说白郡,你这回可真是有点不够意思啊,这是摆明了一点薄面都不肯给我啊。”桂卿听后稍显尴尬地说笑道,他事先怎么也没料到白郡会这样和自己说话,心里真是有点莫名的伤心和难受。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是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喊高峰同学来结账,是可以喊,不是一定要喊,你听明白了没有?”他故意用不怎么在乎的语气十分在乎地强调道,不免显得有点小气了。
      “噢,你以为是打麻将啊,还三缺一!”白郡立刻抢白道,也没给她一向都比较关心和照顾的桂卿同学留多少面子。
      “唉,我本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啊。”桂卿听后不由自主地低声叹道,好像这句古语的力量完全可以碾压白郡的意见似的。
      “呦吼,鄙人想弱弱地问一句,我这个人就那么不惹人喜欢,不受人待见吗?”高峰见此情景便非常直白地插话道,他闲着没事就喜欢把最真切的人间事实“咣当”一声直接摆在平整的桌面上给众人仔细地观看一番,以显得自己目前所拥有的最大一笔人生财富无非就是一份难能可贵的纯洁无瑕之情和坦荡胸襟了,以及他从来都是一个没有那种十分令人厌烦的复杂心机的爽快人。
      “噢,难不成我手里明明就攥着货真价实的银子,结果还满世界花不出去啊?”他接着又愤愤不平地叫嚷道。
      老同学们虽然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但是依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茬子,不明白该怎么安抚他那颗可能已经受伤的熊心。
      “唉,也不知道我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混的,难道说我真是开洗澡堂子的老板关门了?”高峰继续不遗余力地耍贫嘴道,企图拿后一个笑话去压倒前一个笑话,结果一不留神却弄成了用后一个尴尬去覆盖前一个尴尬的较为悲剧化的场景了,这就搞得别人更加没法搭理他了。
      “唉,白郡,咱说句情商可能不高的大实话,就你刚才说话的这种明显就是得理不饶人的态度,叫我这张黑脸现在往哪里搁呀?”他故意十分夸张地诉苦和自嘲道,若是从其具体的行迹和表情来分析的话,只能说他越来越像一个三流戏剧学院里的全校倒数第一名了。
      “你说话就不能多少留点闸吗?”他假意讨饶道。
      “多少给我点面子好不好?”他故意可怜巴巴地说道。
      “有时候我真替你担忧,就你现在这个不依不饶的样子,你结婚之后怎么和恁老婆婆缠呀?”他忽然又如此这般嘲弄道。
      “噢,不对,应该是恁老婆婆怎么和你缠呀?”随后他又自作聪明地补充和纠正道,其所思所想越发变得不可理喻了。
      接连不断地说罢这番也不知道从哪里孵化出来的废话,他便用较为粗壮的胳膊把那个黑脸全部遮住,同时大幅度地扭头躲向了身后,潇洒自如地摆出了一副京剧里小花旦害羞的样子来,惹得白郡和晓樱同时呵呵大笑起来,一时间莺歌燕语的好不热闹喜人。
      “白郡,你可得记住了,以后千万可别对高峰随便说什么了,我觉得你刚才要是再说得严重一点,再尖锐一些的话,高峰同学非得找块老豆腐一头撞死,以保全他的宝贵名节不可。”桂卿见状不禁也跟着凑起热闹来,于是就一边弯腰去捡人家仍在地上的些许二笑,一边又佯装傻乎乎地说道,想要用另外一种笑话去填补眼前出现的尴尬局面。
      “唉,连一向都死不开窍的桂卿都给我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我要是再不开窍的话,恐怕就连手里??着的块豆腐都对不起了。今天我和这块时运不济的豆腐之间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可以说是有它没我,有我没它,我与它势不两立,战斗到底。”片刻之后但见高峰把脸正过来,他一看酒桌上还真有一盘家常豆腐摆在那里,于是就用筷子??起一块来作势要把头拱上去,同时又继续用自己独有的方式撒娇带卖萌地搞笑道。
      话音还未真正落地呢,那块被饭店的厨师煎得外焦里嫩的豆腐就滑入了他的口中,从此黄鹤一去不复返了,就像好大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进了饿狗的肚子里一样,任凭谁在眼前也抠不出来它了。
      “不用说,这回肯定行了,你算是彻底对得起那块和你特别投缘的豆腐了,它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也算是没白受油煎火燎之苦啊。”白郡像送顺水人情一般从刚才的玩笑话中又撑着一根细细的竹竿跳跃出来并一脸开心地说道,整个人的心情貌似也跟着变好了不少。
      “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啊,是吧?”高峰随后又摇头晃脑地吟诵起这句话来,他深深地以为自己跩的这两句古诗和白郡刚才的话很搭配,就像他和白郡也很搭配一样,至于旁人怎么看待这个事情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现在是绝对不想管那么多的。
      “好诗,叫人不禁眼前一亮的好诗啊!”晓樱稍稍有些惊奇地夸奖道,她就会挑选凑热闹的时机,一下子就说到高峰的心坎里去了。
      “这两句话一出,请问谁还能与高峰再争锋?”她紧接着又声情并茂地赞扬道,举手投足之间就把高峰给捧晕乎了。
      但见其余三人听闻之后都笑了,否则的话又该如何?
      “可是,这两句诗的前边好像还有两句,文词貌似更雅,意境似乎更好,然而知道的人却不多。”晓樱眼见另外三人一时间又陷入了非常接近于无话可说的状态便抓紧补充道,旁人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具体卖的都是什么迷魂药,以及她说这话又是出于什么奇怪的想法。
      “唉,我本来想趁机在你们这些所谓的文化人面前跩两句露露脸,顺便也显摆显摆的,想不到竟然玩露馅了。”高峰见状又真心实意地惊诧道,这也是依附在他身上的为数不多的比较珍稀的优点之一。
      “说到前边那两句,我还真不知道呢。”他接着表明道。
      晓樱听后莞尔一笑,没再说话,她在等着呢。
      “晓樱,你是知道的,我在上学的时候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谦虚好学的人,现在请你说说看,前边究竟是哪两句?”高峰粗中有细地对着晓樱说道,眼神里透着无尽的好奇之意。
      “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应该是‘尘劳迥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这两句。”晓樱先看看白郡,又看看桂卿,见这两位都矜持着不答言,就鼓鼓劲脆生生地说道。
      “哦,果真没听说过——”高峰非常罕见地谦虚道。
      “其大概的意思就是说,在这个庸俗势利的社会里,想要做到超凡脱俗其实十分艰难,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做得到的。这个意境恐怕就比后边那两句深刻多了,当然也有趣多了。”晓樱大大方方地微笑着解释道,并不介意当众向高峰同学传道授业解惑。
      直到情况进展到这一步,桂卿才敢排在晓樱之后接话道:“是啊,唐诗从整体上来讲,其本身就具有风格高峻、气势恢宏、色彩绚丽和思想宽广的基本特点,更何况这位作者还是一位得道的高僧,一位非常有名的至圣大贤,其诗作的立意和用词自然就更是非同一般了。”
      他继续微笑着谈道:“所以说,晓樱同学的眼光就是不俗,这个可不是盖的,而且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养成的。”
      “哇,桂卿,看来你刚才是故意不说的了?”晓樱听后娇嗔地看着桂卿的双眼用力地叹道,明着是抱怨,实际却是赞扬。
      “没有啊。”桂卿颇显委屈地说道。
      “还说没有——”晓樱嗔怪道。
      “好啊,在老同学面前居然还留一手,你可真够狡猾的啊,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心里竟有这些子弯弯绕。”她继续笑嘻嘻地褒贬道。
      “桂卿,你果然知道作者?” 白郡一脸不解地问道,对于晓樱和桂卿联合起来玩的这个小游戏,她的确知道得不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首诗应该是唐朝黄檗禅师的《上堂开示颂》里边的内容——”桂卿马上死皮赖脸地竭力学着刚才晓樱说话的语气和神态摇头摆尾地答复道,依然遏制不住来自内心深处的那份明显带有强烈的生龙活虎属性的表现欲望。
      见三位老同学都伸着脖子认真地听着呢,他接着说道:
      “都说‘诗庄、词媚、曲俗’,黄檗禅师的这首诗就是非常典型的庄严规整、寓意深刻、不同凡响,于朴实无华和典雅简洁当中体现出了一种大智慧和大境界,欣赏起来确实感觉不俗。”
      “噢——”高峰有意拖着长腔搅和道。
      “真正的好诗就应该是这样的,初看起来也许没什么特别高端的地方,其用词也未必有多么华丽美艳,但是却能经得起长久的琢磨和品味,而且是越琢磨越有味,越把玩越觉得精彩……”桂卿并不去理会高峰的冷嘲热讽之举,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和语速继续讲下去。
      高峰自感有些莫名的无趣,于是便趁桂卿说话的空又点了些烧烤并加了两个口味十分地道的荤菜,他在安排完服务员有关事宜之后,转脸对和自己关系较为亲近的白郡说道:
      “你看看现在的情况,我觉得还是咱两人有共同语言,能在一个道上并排拉车,因为你不知道作者,我也不知道作者,都是一个水平的角色,可以说在‘无知’的道路上咱两人应该算是并驾齐驱和举案齐眉了,你说是不是?”
      “瞎说什么呀?”白郡随即较为欢快地讥笑道,一下子也弄不明白高峰今天的口才怎么突然间就变得这么厉害了,居然能毫不费力地连续使用两个听起来比较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成语,着实不简单。
      “来呀,为了我们俩共同的‘无知’,我郑重地敬你一杯,以便加深加深我们之间的纯洁感情。”高峰根本就不理会她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而是继续轰轰烈烈地颇有兴致地主张道。
      “嘿,我说高峰,天下有你这么敬酒的吗?”白郡马上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他道,并在脸谱化和公式化的嬉笑中带着些许的恼怒之意。
      “噢,你竟然拿‘无知’来当理由给我敬酒,你这家伙的表现可真够奇葩的啊。”她见自己的应对之策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于是便快马加鞭地数落和教训对方道,“咱两人虽然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关系,我并不比你强多少,但是毕竟这中间还是差着五十步的距离呢。”
      “呕,是吗?”高峰笑道,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说实话,不是我在这里当着桂卿和晓樱的面随便自夸,这五十步的距离可不好赶啊,有句话说得好,看山跑死马,懂吗?”白郡抓住有利时机迅速地施展出伶牙俐齿的功夫继续有力地反击道。
      “嗨,什么五十步一百步的,我们不过就是说着玩的罢了,你又何必那么在乎呢?”还是晓樱耳朵尖兼着心眼子细,她确实一字不漏地听到了白郡和高峰之间的所有对话,而且也充分理解了其中包含的意思,于是便抛开桂卿提高声音专门对着高峰劝解道。
      “再说了,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接下来她用更加柔和温馨的语气劝说道,真心不愿意老同学之间闹什么不愉快。
      “无论怎么样,反正是既不耽误吃,也不耽误穿的,我看都是些无所谓的事情嘛。”她又乐呵呵地自问自答道。
      “这么看来,还是人家李晓樱同学善解人衣啊!”高峰夸张地拱着手并带着浓浓的半吊子腔调回应道。
      “你这一番‘醍醐咣当’的大实话,可以说一下子就把我身上残存着的那种包括自卑和惭愧在内的心理状态都给击碎了,让我着实舒坦了不少,轻松了不少,感谢,感谢啊!”当他真正觉察到“善解人衣”这个只能是用来逞能的成语用得并不怎么妥当之后又如此自我消解道,反正他的脸皮也是一位演出经验丰富的老演员了。
      “如此说来,我还成了有功之臣了?”晓樱淡淡地说笑道,心里也在揣测着对方说这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当然是没跑的事了。”高峰一样乐呵呵地回道,也是努力在把谈话的总体气氛往有利于自己尽情地表现一番的道路上带。
      “好了,咱都言归正传,来共同举杯,祝白郡同学生日快乐吧,毕竟这才是今天的正经事啊。”桂卿非常耐心地等高峰确实尽情地说完诸多的废话之后便举杯提议道,他也觉得现场的关系有点乱糟糟的,自打这位像打了鸡血一样的不速之客到来之后。
      大家都欣然同意这个提议,于是一起举杯祝白郡生日快乐。
      “谢谢你,晓樱!”只见白郡无限柔情地说道,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泛着粼粼的波光,心里显然也是起了很大的变化。
      “谢谢你,桂卿!”她微微地转了一下脸,同样感谢道。
      “还有你,我们的高峰同学,你丝毫都不计较我没能事先喊你参加小聚的事,又能满怀热情地诚心诚意地赶来加入这个小场,这一点确实很让我感动万分,谢谢你啊!”她双目含水地注视着眼前的高峰,同样诚心诚意地表达道,说的全是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
      “这一杯酒我喝起。”她麻利地表示道。
      “除了晓樱可以随意之外,你们两人我就不再多说了。”随后他又如此安排道,很自然地就把关爱的心情传递给了这位好闺蜜。
      言罢,她将满杯的啤酒一饮而尽。
      桂卿和高峰相视一笑之后,也都痛痛快快地一口将杯中酒喝下,这是相当自然的事情,当然不用多说什么。
      唯独晓樱因为受到了特殊的优待,只是小口渳了一下杯子中盛着的琥珀色液体。
      就她目前所表现出来的那个娴静而轻柔的姿态,确实够优雅和迷人的,桂卿看了之后心里直痒痒,回去之后多少日子都还放不下呢。
      桂卿等众人都将手中的杯子放下了,就听得店门口忽然响起了一个青年男子伴着很有节奏感和时代感的吉他声的柔美歌声,原来那个人正在忘情而深情地为一桌掏了钱的客人演唱邓丽君的经典歌曲《月亮代表我的心》。
      众人一望而知,这个稍显腼腆而儒雅的小伙子显然就是那种利用空闲时间专门到各个饭店和地摊逛着卖唱的。
      小伙子一看精神头就很好,身材既苗条又健美,脸庞不仅俊俏而且可人,浑身上下都打扮得非常干净利索,潇洒俊逸。
      他双手弹着一把深栗色的老式吉他,后背背着一个电工箱似的黑色音响,富有磁性的嗓音里充满了无限的柔情和动人的风采。
      店外店内的客人们大多数都在仔细倾听他的精彩演唱,有的人还很惬意地用手打着拍子。
      众人肯定都是这样想的,反正是别人付钱自己免费听歌,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正如元宵节放烟花一样,看热闹的人和花钱买烟花放烟花的人看到的都是一样绚丽多彩的烟花。
      当然,但是,确实如此,并不是所有来此处吃饭喝酒的的客人都愿意欣赏这动人的免费音乐和歌声,特别是人模狗样地坐在旁边那桌的四个无耻之辈,他们此刻正骂骂咧咧地讽刺着那个卖唱的小伙子呢。
      他们一会儿骂那个小伙子唱歌妖里妖气的没点男人味,一会儿又抱怨人家的音响吱吱啦啦的光能制造刺耳的噪音,再过一会儿又骂点歌的那座客人真是个大傻货,竟然愚蠢到自己掏钱让别人免费跟着蹭歌听的地步。
      总而言之,这帮几乎快要喝醉了的混蛋们是想起来什么就糟蹋什么,想怎么侮辱就怎么糟蹋,仿佛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他们不能糟蹋的东西一样,所谓的肆无忌惮和无恃也无恐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在这里一边尽兴地练摊一边免费听歌,而且还是环绕立体声现场演唱,我觉得真比去KTV吼几嗓子强多了,这里有气氛,有意思,有老同学作伴,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高峰见此情景顿时来了别样的兴致,便自顾自地开怀大笑道,根本就没再注意到旁边那桌小痞子的动静,全身上下都埋伏着一股子浓重的乐极生悲的意味。
      “一会儿我也点两个歌,给两位美女同学献上,特别是白郡,得让这位年轻的寿星好好地高兴高兴。”他继续特别豪爽地许诺道,当然也不是当众吹牛的意思,因为点个歌对他来说绝对是小意思。
      “嗯,你的主意听起来确实不错,而且也挺感人的——”桂卿心怀乐意地小声告诉高峰,他可没忘掉旁边那桌已经喝得“渐入佳境”的小混混们一旦发现这边有什么比较招摇的举动会干出什么好事来。
      “不过今天大概不行,你没看见我后边那桌家伙们好像对点歌这个事很有意见吗?”见高峰的神情竟然有些木然和不屑,他又被迫把话直接挑明了,反正自己的声音已经压得够低的了。
      “我怕一会你点歌会吵着他们,要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那咱们可就真的麻烦了。”见高峰把整个头稍稍偏转了一下,以便让自己的右耳朵更加贴近对方的嘴巴,他便进一步说明道。
      “嗤,我今天还就不信这个邪了,他们就算再嚣张,再霸道,难道说还能管着咱们点歌吗?”高峰特别不以为然地说道,嘴上简直硬皮得要命,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然被喝进肚子的那些酒精起的作用。
      “这里又不是KTV的包间,整个屋子都密封得严严实实的,人家既然是公开卖唱的,总不能谁点的歌,就光让谁听吧?”他极为不满地咬牙咋呼道,心里的海量火气立马就要压制不住了。
      “关键是这个地方也没那个隔音的条件啊,对吧?”他随后又怒火中烧地强调道,虽然他说的这个话也是相当在理的,但是奈何眼下就是这样一种可恶的局面,他好像也没什么高招来破解它。
      桂卿见状也觉得这样阻止高峰未免有些过于缺乏魄力和胆气了,又想到大庭广众之下那帮痞子也不一定就敢怎么样,于是就没再说话,没再坚持自己的意见。
      反倒是白郡紧跟着客气了几句,说不好意思让高峰破费,另外她也不是太喜欢听歌,估计心里想的也是怕惹出事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岂料高峰这厮兴致来了非要点歌不可,任谁都拦不住,后来她也只好默许了,侥幸的心理女人当然也有,尤其是在其虚荣心尚未完全根除的情况下。
      “请问几位想听什么歌?”等那个小伙子唱完别人点的歌,高峰隔着烧烤店的大玻璃冲他招手示意,小伙子眼神很好,一点就透,立马灵活地走进店来并热情地问道,“言情的,励志的,伤感的,欢快的,怀旧的,粤语的,国语的,英文的——”
      “要不这样吧,”高峰有点不耐烦地征询了一下白郡和晓樱的意见,听见她们两人都说“随便吧”之后,他便看着桂卿的脸半是商量半是宣布地说道,“这里有两位女士,咱先给东边的这位唱一个张惠妹的《我可以抱你吗》,然后再给西边这位来一首那英的《白天不懂夜的黑》,你这个200瓦的电灯泡意下如何?”
      “很好,这两个歌我觉得都不错,”桂卿当然是无可无不可的,反正即使让他点歌他也点不出什么好歌出来,于是他就分别看了一眼白郡和晓樱之后爽快地回道,“既好听又应情应景的,我基本同意。”
      “就是这两首吧。” 高峰见此情景就对那小伙子吩咐道。
      说罢,他便将塑封的歌单递给了那个人,就等着听歌了。
      那个小伙子习惯性地调了调琴弦并职业性地清了清嗓子后就开始唱起张惠妹的《我可以抱你吗》这首歌。岂料他刚刚才唱了那么一小段,连个头还没起好呢,桂卿后边那桌羽人里边的痞子A就把酒杯往桌上重重地一放,脸也不转头也不回地就厉声骂道:
      “唱恁娘个※啊唱,哑喉咙破嗓的,赶紧给老子滚一边凉快去!”
      “想唱滚外边唱去!” 痞子B紧接着骂道。
      “各位大哥,实在不好意思啊,”不等高峰和桂卿有所反应,那个卖唱的小伙子就赶紧停下弹唱,对着那帮羽人异常谦卑地说道,“我可能唱得声音有点大了,所以打扰到你们了,那个,哥唻,下边我小声点唱行不行?你们千万不要生气啊,我都答应完人家了。”
      “你这孩子硬要在屋里唱也行,”痞子C见前边发话的两位没再言语什么,就不知天高地厚地摆出一副居高临下和格外开恩的架势狠狠地说道,“一个是必须得小声点,别搞得和农村赶大集卖东西的大喇叭头子一样,一个劲在这里鬼哭狼嚎地瞎咋呼,嚎得像头驴似的,你听听你,弄的都是些什么黄子烂玩意!”
      小伙子赶紧连连点头称是。
      “再有一个就是,”痞子C继续大言不惭地吩咐道,“你得唱得好听点,至少是我们喜欢听的,别※※一开口就哼哼唧唧、女里女气的,老子最烦这种不男不女的破腔调了,你看看你刚才那个半死不活的※样,真是干哕死人了。”
      小伙子赶紧再次低头哈腰地答应着,嘴里连说了好几个“好的”,看来也是见惯了这号死不讲理的混账货色,他只是想在夹缝中求些生存之路罢了,压根也是不想和这种羽人过多纠缠的意思。
      “※※※※,我还没说完呢,”痞子又C强力驱赶了一下被小伙子插话的不快,继续用卑鄙下流和蛮横无理的腔调教训道,“等会你唱完了,再给我们哥四个免费奉献一首刘欢的《好汉歌》就行,我们就不追究你在这里瞎咋呼,刺伤我们耳膜的事了,然后你就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我们也不管你的烂事了,你想唱就唱吧。”
      “各位大哥,”小伙子大约是因为心存幻想,所以还想抗争一下,于是就继续弯腰低头地赔笑道,“小弟我一晚上也挣不了几个钱啊,要是都免费奉献的话,那我恐怕就得喝西北风去了。”
      “哎呀,你这孩子说什么?”痞子C听罢这话,就把烂兮兮、黑乎乎、贱滴滴的狗熊眼猛然一瞪,满嘴酒气地尖声骂道,“※※※,别给脸不要脸!”
      “俺大哥能耐着性子听你这个破锣公鸡嗓子唱歌,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别榆木疙瘩不开窍,心里没个熊数。”
      “我给你说,你要是惹火了我们哥几个,我立马就把你的烂玩意音响给你砸了,把你的麦克风给扔了,你信不信?”
      “你不信,是吧?”
      “那好吧,各位大哥,”小伙子此刻一脸的委屈和无奈相,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文明人,他见那帮不吃人粮食的家伙怎么也不肯让步,就苦着脸摇着头答应道,这个动作当然也不敢做得太明显了,“一会等我唱完这桌,就为几位大哥免费奉献一首刘欢的《好汉歌》。”
      在小伙子和那桌痞子交涉的时间里,高峰几次想要站起来和那帮痞子们理论一番,都被桂卿的胳膊和白郡、晓樱的眼神给拦住了,于是他只好强压心头怒火,忿忿不平地硬坐在马扎子上,斜眼看着那帮羽人肆无忌惮地表演着。
      桂卿倒是觉得高峰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他认为压根就不值得为这种烂人生气或惹事,尤其是旁边还有喜欢的女人在场的时候就更不应该强行出头了,毕竟无论在何时何地,多一事都不如少一事。
      “哎呦,怎么的,心里不服气是吧?”冤巧路窄的是,高峰若干次想要站起来进行抗议和理论的举动以及意图偏偏被那边的痞子D不小心回头看见了,只见那厮脸上带着极端挑衅和蔑视的神情恶狠狠地骂道,“不服气的话就过来单挑啊!”
      “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想听歌的话也不是不行,可是你得给我滚外边听去,有本事别在屋里干扰老子喝酒,你不嫌烦老子还嫌烦呢,你这叫噪音污染,懂吗?”
      “我还能投诉你,告你!”那厮又道,简直笑死人了。
      那厮嘴上还没骂完呢,他紧接着就又开了一瓶啤酒,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那个酒瓶盖子正好弹起来落到了白郡的头上,然后才滚到地上去的,像个没炸开的小炸弹一样。
      “干嘛呀?”尽管由于本身并不想惹是生非,所以白郡和她的朋友们一直都在极力地压抑着对那帮痞子们的反感和愤怒,但是这次她感觉到实在有些忍无可忍了,于是就随口嘟囔了一句,“都把瓶盖子弄人头上了,你们稍微注意点不行吗?”
      “哎呦,我的小能能唻,让我看看都弄你哪里了?”白郡的本能抗议和反感立即引起了那帮痞子们如潮水般的辱骂和狂笑,其中痞子A在另外三个羽人发泄完一通令人震惊的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之后又出来愣充好人了,只见他面目狰狞而又下流不堪地说道,“快过来,让恁哥哥我好好地看一看,瞧一瞧,看看弄得到底疼不疼,是不是出血了,要是出血的话,我好给你慢慢地揉揉搓搓——”
      “哎呦,”他又嚣张地嘲弄道,“小妹唻,你的头发上还有酒沫子呢,而且沫还不少呢,哈哈……”
      桂卿此时怒火中烧,一股热血涌上脑子,恨不能拿起酒瓶照那帮龟孙的头上狠命地砸去,方能稍微解得心头之恨。可是,出于一贯谨慎和理智的考虑,他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毕竟打赢了要蹲牢,打输了要住院,反正最后没个好。
      至于高峰,他就不像桂卿那样能咬住牙进行必要的克制和忍让了。只见他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地乱响,两只粗壮的大手互相握紧着,捏得指关节都在啪啪作响。
      他的脸本来就黑得和锅底似的,此时就变得更加阴沉可怕了,仿佛在黑黄色的锅贴上又抹了一层用来增色的浓酱油,让不喜欢吃酱油的人看了很是反感。
      “呦,怎么的?”虽然桂卿也预感到了高峰似乎要起来和对方理论一下的趋势,但是他却没想到高峰会发作得这么快这么猛,所以还没等他伸手去拦住呢,高峰就已经起身对那帮家伙们叫道,“我们没招你们没惹你们的,你们凭什么在这里骂骂唧唧的?”
      “就算是你们再想找事,也总得有点理由吧,不能就这样随便胡说八道吧——”
      见有人竟然敢挑头起来驳斥自己,四个痞子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团结得像群战斗经验非常丰富的疯狗一样,转眼间就对高峰形成了群狗围攻之势。
      高峰的个头本来也不算矮,体格也挺壮实的,但是和那帮痞子相比还是差了不少,其中主要差在流里流气上。
      他虽然有把握一脚能把最瘦弱的痞子D给踢飞,但是对于另外三个羽人则一点胜利的把握都没有。
      他迅速就感觉到了一种实实在在的压力,同时也有些后悔刚才的做法过于冲动了,有道是好汉难敌四手嘛。
      痞子A是领头的,只见他二话不说,带着极其鄙视和嚣张的神情直接地向高峰压过来,就像一座移动的垃圾山一样。
      “你难道是瞎熊眼了?”痞子D看来是负责外交工作的,只见他接着其他三位大哥的威风开口骂道,“一点苗头都看不出来,你还在这里口呲牙硬地说没招惹我们,你在屋里点歌本身就是招惹我们了,明白了吗?”
      “噢,带了两个风流的小□□女出来混,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他把矛头又指向白郡和晓樱,“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是吧?再敢给哥们支架子立愣,看我不弄死你!”
      此时白郡和晓樱两人都是一脸不可遏制的怒容,同时看起来又有些面如土色,她们倒不是害怕被打什么的,而是被眼前这帮流氓的满嘴脏话和狂妄无知的劲头给气疯了。
      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在小小的青云县城居然还有这么放肆无礼和粗俗不堪的烂人活蹦乱跳地在大街上如此这般地丢人现眼和自寻死路,真是开了眼界了。
      桂卿早在对方第一次出言不逊的时候就对双方的战斗实力进行了认真的评估和盘算,因为那个时候他这一方的战斗力明显的不行,所以他很自然地就选择了隐忍和退让。
      现在虽然战斗力也许非常强悍的高峰来了,自己这边的战斗力也有了很大的提升和改善,但是依然和对方不在一个档次上。
      局势很明显,只要动起手来自己这边铁定是要吃大亏的。
      水牛再厉害,也架不住鬣狗来掏后门,他们就是天生的下三滥,一般人是肯定惹不起他们的。
      “哎,各位大哥,实在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啊,”思路一旦明确,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于是他便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立马逼自己拿出一副虔诚的笑脸来站到高峰前面,低三下四地向那帮痞子们赔笑道,“请你们先消消气,消消气,啊。”
      “说到底这事确实是我们不对,本来在屋里点歌就影响到别人吃饭和聊天了,就有点不够讲究的了,各位大哥还这么通情达理地让这个小伙子把我们点歌的唱完,这就够给面子的了啊,是不是?”
      他一边如此卑微地说着,一边赶紧掏出几支烟来挨个地敬给几位痞子,努力地想缓和一下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局面,不让事情继续恶化下去,而那盒烟还是刚才高峰放在桌子上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帮痞子一看桂卿极尽卑躬屈膝之能事,同时态度又无可比拟的和谐友善,道歉的话说得也非常到位,心中的火气自然就消了不少,至少说立马干架的意思暂时没有了。
      “就是的,早这样说不就完了吗?”痞子A拿烈焰腾腾的狗眼环视了一下整个饭店大厅,见满屋子的人都在滴溜溜地看着这场一触即发的战斗,于是就非常大度地装※道,“前边搞得好像我们哥几个多想惹事似的,难道说我们就是那种遇事不讲理的人吗?”
      “唉,老板娘,给这桌的几位大哥上一箱青岛啤酒,”桂卿顺势对站在收银台里的老板娘大声喊道,就像个油滑的店小二,“账记俺这桌上,快点,麻利的啊,别让哥几个等的时间长了。”
      “这位大哥,这箱啤酒算是小弟给你们赔个不是,行不行?”转过脸来他又对着痞子A笑道,“希望哥几个今天吃好喝好玩好啊。”
      “算你小子多少还懂点人情道理,”见桂卿当众玩这么一手,痞子A倒是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显得有点措手不及地摆摆手道,“老子今天就不给你再计较什么了。”
      “哎,对了,那个黑花花脸的美髯公,”他指着高峰教训道,“你也跟你这个兄弟好好地学着点,别遇事就沉不住气。你说像你这样的脾气,以后还怎么在社会上混呀?”
      “还有啊,”他又对桂卿道,“刚才说好的免费歌曲,该唱的还得唱,这个不能少,一码事归一码事,不能没原则地混淆。”
      痞子A一番胡萝卜加大棒式的耀武扬威之后,其余三个凶神恶煞就带着胜利之后的恶俗的满足的表情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去,接着进行狗啃骨头驴吃草的事业了,看来他们也不想无事起争端。
      一场凶多吉少的血腥风雨就这样被桂卿巧妙地给化解掉了,店里的客人都各归原位该干嘛干嘛了。
      那位胖胖的肥肥的显然是刚刚给花白的头发焗完油的老板娘依然笑嘻嘻地迎来送往,一看就是见惯了喝酒打架这种烂事的样子。
      而那个平白无故地被臭骂了一顿的唱歌的小伙子见状,也接着唱起了刚才被粗野打断的歌曲,一切似乎又回归了当初的平静。
      桂卿料到冲突才刚刚平息,对方肯定还会像从来不讲信用的贼一样得意洋洋地不断观察这边的,他怕高峰的言行再一次引起对方的注意和敌视,于是就刻意不再搭理他,并用眼神让其闭嘴,同时有意识地和白郡、晓樱多聊了些话。
      见小伙子很快就唱完了,他不等高峰付钱就直接掏出三首歌的钱悄没声息地给了那个小伙子。
      “不好意思哥唻,”小伙子拿着钱,略带愧色地轻声道,“你给多了,说好的是两首歌。”
      “没给多,你不是还得给那几位哥唱《好汉歌》吗?”桂卿把手小幅度地接连摆几下,和颜悦色、谨小慎微地回道,“都在这里边了,他们的就算我们的,明白了吗?”
      小伙子连连点头,嘴里不住地说着“谢谢”,看来也是个滑泛得很的角色,不然也不会出来卖唱了。
      只见他把钱收起之后就转过身去,在经那几个痞子郑重同意之后就开始唱起《好汉歌》了。
      显而易见,这首让人听起来感觉激情澎湃、热血沸腾、信心倍增的免费歌曲外加桂卿刚才赠送的那箱免费啤酒,极大地促进了那帮痞子们喝酒的进程,使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喝得比刚才更猛烈更痛快了,当然醉酒的程度也更加严重了,也不知他们究竟是一帮子什么死鬼托生的。
      事情已然到了这步田地,无论是吃饭还是喝酒都已经索然无味了,桂卿等四人也就没什么心情再说笑和叙谈了。
      不仅如此,大家都还憋着一肚子的窝囊火没地方发呢,借着火气不由得各人想着各人的心思。
      高峰主要是觉得在白郡和晓樱面前丢了面子,显得他不好看,而且以他的性格和作风哪里受得了眼前的这个鸟气啊,所以四个人当中就属他的情绪最激烈,心里也最难受,要不是桂卿拼命地压制着他,使劲拽着他,他早就动手和那帮羽人打起来了,尽管他根本就赢不了。
      桂卿当然也很恼火,但是他毕竟考虑得比较多,一个是他不想和那帮痞子结下仇怨,怕以后万一被他们报复了,那就惹到巨麻烦了,再一个就是自己这边根本就不是人家对手。
      他早就想过了,既然凭实力打不过人家,那就只好当缩头乌龟了,想当年韩信都能忍受胯下之辱,自己今天也应该咽得下这口恶气方才显得出男子汉本色。
      并且他最担心的一点就是,一旦动起手来谁知道对方会用什么工具呀,万一他们这帮没人性的家伙拿出刀子混乱捅上几刀,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所以,他把“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这句话反反复复地念叨了好几遍,并向高峰一再传达了“忍字诀”的要义和精髓,方才能静下心来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里陪女同学吃饭、喝酒和聊天。
      而白郡和晓樱的意思则是希望尽快结束饭局走人,免得再引起更大的麻烦和不快,她们两人是多一分钟都不想再看见那帮恶人的拙劣表演了,当然也不想桂卿和高峰因为这事出现什么意外,她们今天别说吃饭了,光生气都气饱了,早知道就不来这种地方了。
      很快,四人草草地吃过饭菜就匆匆结束了这场憋气带窝火的生日聚会出门而去。
      高峰是最后一个出去的,因为他要到吧台去结账。当他再次推开烧烤店那两扇脏兮兮油腻腻的玻璃门打算出去的时候,那帮家伙当中的一个羽人还不忘找事,用极其挑衅的语气凶狠地骂了一句,“※※※,门挤你尾巴了,也不知道关严实点!”
      高峰闻听此言,心中猛然一堵,差点没当场气死,但是他很快就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昂着头出来了,因为他这回跟桂卿学乖了。
      都是一样的同学,桂卿能忍得,他为什么就忍不得呢?
      “那个,我们送送你们两个吧?”众人出门之后看看天色已经很晚了,桂卿就关切地对白郡和晓樱说道,他好像已经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天都这么晚了,不能让你们单独回去啊。”
      “那个,我觉得不用了,”晓樱淡淡地回道,真看不出来她这么柔弱的女子这会子竟然这么有胆量,“我们都住街里,很近的。一会儿你还得骑车子回北沟乡呢,咱几个人里边就属你的路子最远,你更要小心点啊。”
      白郡也同意晓樱的意见,并不主张让两位男士送回家。
      “唉,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叫人欺负成今天这个熊样呢!”此时高峰像一只刚出笼子的猛虎一样,终于恢复了他的生猛本色,只见他往地上猛然吐了一口无中生有的唾沫,两个鼻孔喷着浓烈的孜然味,恶狠狠而又硬邦邦地说道,“这回我非得出这口恶气不可,我这就打电话叫人,把这帮家伙弄死,给他们放放血!”
      “要不这样吧,”桂卿给高峰递了个眼色,然后对两位美女温和地讲道,“天也不早了,你们两个先走,我陪高峰再聊聊天,劝劝他,好让他消消气,去去火,一会就走。”
      “那好吧,不过我再给你们两个说一遍啊,”白郡闻言后立马警觉地说道,脸上一副非常担心的样子,“你们千万不要再招惹那帮家伙了,因为根本不值得。咱都已经出来了,犯不着再去撩拨他们,我看大家还是各自回家去吧,平安无事最好。”
      “那行,就按白郡的意思办,”桂卿顺势答道,他正巴不得两位女同学赶紧走呢,“咱们就此别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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